大学舍友的男朋友托她帮忙,说欠她一个人情,以后随便提。
他托她,想办法问到闺蜜手指的尺寸。
林雨晨一听,就知道他们好事要近了。
说起来闺蜜的感情之路也很坎坷。
这俩怨侣聚少离多地谈了一年多异地恋,从刚在一起没多久就开始异地。
瞧着闺蜜天天捧手机等电话的模样,她真的好想在她耳边大声叫醒她——喂,好玩的事多着呢,见天守着根本不会打来的电话干嘛啊?
果然这样的感情非常不牢靠。
舍友晕车吐了一路为男朋友求来的护身符,都能出现在别的女人身上。
她没去戳人伤疤探究真相到底如何,只是这两人最后到底分了。
于是两人复合之路,林雨晨亲自加了不少绊子,比如当着闺蜜前男友的面,撮合过几次闺蜜和别的男人。
好在男方求复合还算很诚心,现在,两个人要和好了。
现在嘛,好上加好,送人情的事,她当然乐意。
她那周末就打了个电话约闺蜜咖啡馆见,地方安静、好谈事情。
周六下午,回笼觉睡醒,林雨晨随便化了个淡妆赴约。
温烟到得早,已经点好咖啡和点心,见到她摇手招呼了下,下刻手指又放回手机上:“你来啦,我再回邵嘉凛一条微信。”
林雨晨放下包,一边扶着裙角坐下一边开始内心忿忿不平。
哇塞,这么漂亮的妹子哎、这么乖软的妹子哎,居然要被人骗到手了。
她不甘心啊。
一时间忘了自己来的目的,眉毛一挑就问:“真打算就他了啊?”
林雨晨实在是特别心疼普天下所有美女的。
“啊?”温烟视线从手机上挪开,被问得一愣。
大二那年,温烟去了英国,再后来林雨晨也去了国外,他们交集越来越少。
感情的事,也鲜少提及。
于是,温烟在这个难得的安静午后给林雨晨慢慢补了这些年过往。
……
聊了半晌。
“那你呢,我当时离你太远没办法陪伴,只是听陈畅说你那年状态很不好。”温烟跨过桌子扯扯她的袖口:“我觉得当初他对你那么好,怎么就分开了啊?”
温烟听陈畅说,那段日子林雨晨精神恍恍惚惚的,像是有心事。
那样好。
许澜是对她很好。
他对她太好了。
好到不被允许一点点的分享。
许澜不喜欢她和别的男生讲话,不喜欢她和别的男人笑。
他的感情太沉重了,沉重到让人窒息。
看起来那样温温柔柔一个人,对她的情感热烈又让人恐惧。
“一笔烂账。”林雨晨随意地摆摆手,左手托腮看望窗外。
外面的枯树已经感受到春光,树顶抽出一根绿芽。
“嗯,”温烟吞吞吐吐半天,还是吐出了心里话:“其实,我从十三岁就喜欢他,压太久的感情很难排解。我想,你们是高中同学,应该一路走来也挺不容易的吧。”
何止是高中同学。
林雨晨想起第一次见到许澜的时候,她才十岁的年纪。
听说要被父母扔到枫塘镇改造的时候,林雨晨非常抗拒,做梦都是掉到泥潭里、被街上的大白鹅追着啄。
结果到了地方以后,发现一切也没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那边的小孩都很崇拜她,觉得她懂很多。
当然了,她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各科家教老师的精心指点,懂得确实比这个年纪的孩子多一些。
她能叫出每棵树的名字,每种鸟的名字,还会做稀奇古怪的工具。
有好看的衣服,精致的发型。
那边的小孩都总喜欢围着她转。
只有一个人,总是独来独往,绕着他们走。
那小男孩长得太精致了,瓷白的皮肤,棕色的瞳仁。
林雨晨问旁边那小孩:“他谁啊?叫他过来。”
有人悄悄告诉林雨晨:“别跟他玩,他是老骗子生的小骗子,坏到骨子里去了。”
“啊?他会骗人啊?”林雨晨觉得有意思,眼睛立马亮起来,问身边那男孩:“他怎么骗人了?你给我讲讲。”
“就……就……”男孩挠挠头,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无非是家里大人教的,他们有样学样。
“我知道!我知道!”另一个小男孩跟上课回答老师问题似的,左手托着右手肘,右手举高高回答:“他打人打得狠,我被他打过,不能跟他玩。”
这也算罪状?
林雨晨在和邻居小孩起的纷争里,从没有输过,自以为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怎么可能啊。他哪会打人。”另一个男生插嘴:“我打他还差不多,不会还手的。”
“没意思。”林雨晨从那个孤零零走远的身影上收回目光。
第一次有了交集,是在林雨晨贪玩一个人在河边捞完螃蟹回家的路上。
等她打着手电筒捞了一桶螃蟹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她不在意这些,左手拎着小红桶,右手打着手电,哼着小曲晃悠悠回家。
夏末的小镇,河边清风徐徐,身上的燥郁都轻了不少。
她打算让人把螃蟹蒸熟了给大家尝尝,白天跟他们说螃蟹能蒸着吃,都没人信她的。
“螃蟹硬邦邦的怎么吃啊。”
真不识货。
螃蟹多好吃。
等蒸熟了,他们就知道有多好吃了。
正回忆着平时妈妈怎么给她勾兑酱汁的时候,她路过一处裸露在街头的垃圾堆。
一群黑色野狗正在捡拾垃圾。
她手电筒明亮的光引起了这些野狗的注意。
它们的头忽然直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晶亮亮的眼睛在夜里尤为显眼,林雨晨脚底生出凉意。
一群野狗的注目礼,着实有些吓人。
她再三和自己说要淡定。
小心翼翼、目不斜视地经过那个垃圾堆。
眼看就要远离垃圾堆的时候,一只毛色油亮的大狗饶有兴致朝她走过来。
一步、两步。
它湿漉漉的鼻子蹭上她的裸露在外的腿,轻轻地嗅。
她的腿上痒,脚底生了冷汗。
更多的狗也慢慢朝她走过来。
他们长得快和她一样高,个个儿目光凶狠,夜里除了发亮的眼睛,还能看到露出的惨白獠牙。
在由扬市,就算是一只小小的茶杯犬都是被主人牢牢拴好的。
她哪里见过这种架势。
巨大的恐惧瞬间从心底腾起。
她一把把水桶扔到那个正嗅她的狗的头上,哗啦啦一堆螃蟹落在那狗头上。
林雨晨撒腿开始逃命。
后面是穷追不舍的一群恶犬,叫声此起彼伏。
这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林雨晨少有的方寸大乱时刻。
在那场逃亡中,她碰到了许澜。
“有狗!”她丢下两个字,继续奔跑。
她跑得心脏生疼,听得背后此起彼伏地狗叫。
终于狠心慢下脚步朝后看了眼。
她看到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孩抄起一根棍子,正和野狗搏斗。
他穿着件白色的T恤,右手拿棍,舞起来看不清木棍轮廓。
她打包票,武松打虎也不过如此。
他利落地把野狗赶跑了。
棍法漂亮。
我靠,世外高人啊。
林雨晨仰在棵大槐树干,惊魂未定。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咒骂着乡下的野狗。
等好容易缓下来,看到身边沉默的、站着陪她的男孩。
他生得真好看。
“你可厉害!竟然比一群野狗都厉害!”
这是她脱口而出的赞誉,虽然不太好听。
可这是许澜许久都没有听到过的赞扬。
他从小跟着父亲练基本功,底子扎实,身手很好。
小时候他在烈日下扎马步的时候,母亲就在旁边择豆角陪她。
街坊邻居都夸他以后是运动员的料子,和他那个了不起的父亲一样。
可许澜很少真的用上功夫防身,也从未用来欺压别人。
许澜和母亲的性子很像,温和、没太有攻击力。
父亲也常夸他有大将风范,以后是要拿冠军的料。
可后来,变了天日。
在别人对他一声声“骗子”的辱骂里,在小孩子们对父亲的谩骂声中,他终于爆发,打跑了出言不逊的孩子。
那些父母一一领着鼻青脸肿的孩子去他家里要说法。
他立在墙角,垂头瞧着母亲低眉顺眼地道歉,卑微地和那些人赔不是。
在别人走后,母亲第一次打了他,用鸡毛掸子狠狠地抽在他背上,边哭边打。
身上的疼倒还可以忍,母亲滴在他伤口上的泪,蛰得他疼。
她不许他用自己的功夫反抗别人。
她边打边骂这些害人不浅的功夫。
她不许他再练基本功,把那些东西骂做垃圾。
就连别人来茬架,他只能受着,不能反抗。
他和人动手一次,他的母亲就哭一次。
她再也见不得他练武了。
于是,条件反射地,他从骨子里对自己的这一身本事感到深深的羞愧。
他检讨,他怎么能会这样害人的东西。
林雨晨在他面前比手画脚地询问:“你这一下是怎么做到的?出左脚还是右脚?”
这是很久以后,久违地听到别人这样欣赏地和他探讨这些。
他偷偷练给她看。
她使劲地为他叫好。
从前只有月亮知道,他忍不住偷偷练着这些。
现在又多了一个人知道,他对动作一点没有忘记。
自那以后,林雨晨对他刮目相看。
指挥着许澜又抓了一桶螃蟹,蒸熟了给那些小孩。
在他们新奇地咂摸滋味的时候,林雨晨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告诫:“你们凭什么说人是骗子啊?他是偷你钱了还是偷你家大米了?”
“以后都给我规矩点啊,这个人我罩着了。”
“你瞧,人哪里像坏人了?”林雨晨指着第一个学会剥螃蟹的许澜说:“人脑子比你们几个好使多了。都说多少遍了,还能吃螃蟹腮吃那么起劲!”
“都学学许澜怎么剥的,人多聪明。”
他们朝他看过来,是他许久没有接收到的善意。
可他不在乎别人怎样对他,他独来独往惯了。
却还是忍不住拿出最无害的笑容,像是为了佐证她说的话,他不是坏人。
那些孩子收敛了很多,没有再名目张胆的找事,渐渐地开始和他一起玩。
可他不明白,厄运为什么总找上他。
没过多久,流言传开,他母亲疯了。
他再次过上被人指指戳戳的日子,比之前更严重。
这次,他们骂他疯子。
“他妈妈是疯子,离他远点。”
“晦气。”
于是,再次在路上碰到林雨晨的许澜朝墙边让了让,低头打算默不作声地离开。
他受不了她对他的讥讽。
可偏不顺他的愿望。
他被叫住了。
“许澜。”坐在半高墙头上的姑娘低头喊她。
他停脚,咬着牙龈抬头,静静等候最后一个朋友的离开。
太阳太刺眼了,他看不清她的表情,看不清是不是有嘲笑和讥讽。
她穿着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白色裙子,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终于张口了。
“你听我说啊,你妈妈那个病我们市里好多人得,养养就好了,才不是疯子呢,你可别听他们瞎说。”
他看着她。
她平时其实对他并不算太好,他都知道。
她指挥他爬树、捞鱼,烤红薯,连作业都要模仿她的字迹帮她做。
但他也知道,她是最好的。
可她迟早要厌烦他的,像别人一样。
“唉,在这晒着等你一下午,你才过来。”林雨晨从墙头一下子跳下来,边拍着身上的土边说:“你等我回去,我让我爸爸请个大夫来给你妈妈看看。她真能治好的。你别老丧着脸啊。”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长得多好看啊?”
“你们这儿的人就是没见识,你这长相能演电视,你知道吗?”
“好了,笑一个,笑一个给我看看。”
“哎呀,别皱眉了。等你妈妈好了,那帮人就不会说什么了。他们再说难听话,你打他们啊。”
“你可是能打走一帮野狗的人,别和我说,你打不过他们啊?”
他看着她晶晶亮的眼睛,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
那这辈子,就做她的疯狗吧。
第7章
◎很可以◎
“Hello!”温烟在林雨晨面前招招手:“想什么呢?”
“啊?”林雨晨怔了下,然后问:“刚说哪了?”
“说到你们到底怎么分开的?”
“一笔烂账。”林雨晨随意地摆摆手,左手托腮看望窗外。
外面的枯树已经感受到春光,树顶抽出一根绿芽。
起初,是因为父亲自导自演的苦肉计,坐在天台的一场以死相逼。
林航荣谎称因为银行没有及时放贷,资金链断掉。
他和林雨晨母亲这么多年的心血要毁于一旦,他对不起自己的妻子、更对不起家庭,要一死谢罪。
林雨晨在一楼要他下来,说她以后会听话。
爱情和亲情,她决绝地选了后者,抛弃了他。
可再后来……
林雨晨提分手后的一天下午,特意打听了许澜的去向,确定人不在后,去和他合租的公寓整理自己的物品。
然后,和他一起在公寓待了难忘的两天两夜。
她被他关了。
但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嗯……你们还有联系吗?”温烟把手机拿起来,探过半个身子:“嗯,需要他的电话吗?我找邵嘉凛要来了。”
她舔舔唇,谨慎措辞道:“我觉得沟通很重要,不然,可能中间有好多误会。”
想到这儿,林雨晨忽而一笑,拿出手机找到找到那个窗口道:“哦,我这周刚刚加他的呐,你瞧瞧,新鲜出炉。”
她看了看依旧古水无波的聊天窗口,以及他的朋友圈,淡声道:“想想有点亏啊,那天领导让我扫他微信,我竟然就加了,一点难度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在美国的时候,有个男的飙摩托追了我十条街,就为了要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