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里漫出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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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和温烟见面的几日后。
林雨晨的公司和许澜进行了几轮谈判,最后客户部接下了任务。
千米外的戈壁滩,黄色岩石裸露在外,粗犷豪迈。
林雨晨一行人此行赴大西北前往总部,对产品进行充分的调研。
在路上,林雨晨大致翻阅了下公司的简介。
许澜名下是一家电动汽车制造公司,拥有着自主品牌,近年来风头正劲。
电动汽车因为较传统油车构造精简的特点,日常维护更为简便。
再加上国家对于新能源的号召,近年来大家对于电动汽车的热忱高涨。
资料显示,该公司产品性能优异,电动机调速控制装置已获得国家专利。
对方公司助理发来的公司情况说明简直一应俱全,林雨晨想,做广告的话,中间应该是需要一根关键的线才能把它们串联起来。
此行由创意设计总监带队,副总监李白黎随行,算是声势浩大。
可在对公司及产品进行调研的三天行程里,许澜都没有出现,而是由副总接待。
听行政部的经理说,他最近去了附近很有名的一所理工大学调研。
呸!
真绝,避嫌呢吧。
就知道那句“朋友”是糊弄她的话。
她见过的渣男比见过的美女都多,能瞧不出他当时的慌乱?
可越是这样的情绪,他这个人越是挥之不去地在她脑子里打转。
听那个经理说,许澜后来去学了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
申请到专利的电动机调速控制装置,就是他和朋友一起研发出来的。
在副总带他们来来回回参观时,她忍不住去想,他工作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是平日里那副神佛勿扰的清淡模样,还是也和曾致一样会骂人。
平心而论,作为一家成立不久的公司,参观期间,林雨晨不禁折服于其规模。
当然,她知道,他的脑子是顶顶聪明的。
日子很快来到了此行的最后一天,按照日程该折返凭北。
林雨晨依旧连许澜的一面都没有见到。
那晚的宴会上,公司方热情邀请他们再留一天,可以顺道在当地旅游。
恰逢第二天是周六,林雨晨其实来之前就想着顺便旅游。
她表面上在喝酒,私下拇指翻飞,和几个同事撺掇李白黎组局。
李白黎勉强同意,和总监申请小部分人马周日再回凭北,周末产生的食宿费用自理。
这是林雨晨第一次来到西北的荒漠。
豪情壮志要把当地玩个透的林雨晨很快就碰了钉子,这里的路很难走。
他们坐大巴去了国家湿地公园,在这个公园里就整整耗了一天。
返程大巴上,林雨晨的同事们累得东倒西歪,睡去大片。
林雨晨提议再去当地有名的地质景点看一看。
同事们都不太买账。
“啊,求求了,我老腰要断了,咱晚上回去外卖打牌吧。”
“楼下那家烤串也行,再多一步都走不了了。”
林雨晨见状,转头对同行的俞敏建议:“咱俩自己去?”
俞敏摇摇手:“今天真不行,我今天大姨妈,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哦,好吧。”她缩回去。
真没劲啊。
一年到头才几个假期。
她靠在椅背上沮丧地认命。
“我陪你去吧。”
从后排探出来个脑袋。
是李白黎。
“咱们不去公园,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李白黎站起来,边从大巴的行李架拽下书包边怂恿林雨晨:“肯定比你说的那个公园好玩。”
李白黎在北方上的大学,学校离这里不算太远,假期里来过当地一次。
林雨晨见有人附和,立马和这个驴友一拍即合。
李白黎说的地方是个野生景区,还未开发。
他是一个深度游爱好者,和他的奶狗气质非常不符,他到一个地方最喜欢人气没那么重的地方。
这点倒是和林雨晨非常一致。
她也喜欢刺激。
李白黎根据地图指示带她来了一处郊外的野湖。
打车到了没有公路的地方,两个人就要靠腿走。
他承认自己是有那么点私心的。
这样僻静又安逸的地方,才是绝佳的约会地。
不过他还算靠谱,提前查过,此处倒没有什么猛兽和危险。
曲径通幽,到了泥泞土路的尽头,便是一大片广阔的湖。
月亮倒映在湖面,波光粼粼,景色绝好。
李白黎还不时提醒她,别太靠近湖边。
湖堤泥泞,万一跌下去。
林雨晨水性极好,倒不太怕这个。
只是晚上的湖边太冷了,比凭北市能低出二十度。
她穿得不少,可还是抵不住又湿又冷的空气,冻得直打喷嚏。
李白黎要把衣服脱给她,她不肯。
这么冷的天,要是不穿外套,估计过不了多久李白黎就成冰棍了。
“我真不冷,我平时锻炼的。”李白黎把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朝她身上搭。
“真不用啊。”林雨晨朝后退了一步。
“你先穿着,一会再给我也行。”
“不用。”
“……”
林雨晨和他争让间,被脚底石头一绊,踉跄两步,直直朝前扑过去。
再睁眼时,她人都已经在坑底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滚下来的,只觉得耳朵、脸颊、膝盖,浑身都火辣辣地疼。
林雨晨下意识疼得“哎呦”了好几声,泪花都冒出来了。
“疼死我了,呜——”林雨晨跌在坑底,委屈地直掉眼泪。
咸湿的泪珠打在脸上更疼了。
“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李白黎趴在地上,从上面对她喊。
林雨晨大骂:“这他妈为什么有个坑啊?”
还这么深。
“你摔哪了?”李白黎在上面问。
“靠,我哪都疼。”
“你流血了吗?脑袋没摔着吧?腿能动吗?你走走看?”李白黎焦急地喊话。
“呜——”林雨晨趴在地上缓了缓。
然后忍着剧痛,艰难地扶着地面坐起来,适应了会光线,借着月光打量自己。
手掌全磨破了,被泥土摩擦至斑驳,根本看不清皮肉。
她的脸也是疼的,头也痛。
忍痛挪了挪脚腕,根本动弹不得。
“我不行,我动不了。”林雨晨打量着黑黢黢的四周,然后大声仰头喊道:“你想办法弄我上去啊。”
这处凹地很深,大概能有五六米,两侧土质松软滑湿润,很难攀爬。
李白黎听着下面的哭声,急得在上面打转,他不住地后悔:“我不该带你来这儿的。你不来这里,就不会有这种事。”
林雨晨本来就受了风寒,又从上面直接栽下来摔得头昏脑涨,听他这样叨念心头烦躁。
靠!
这男人果然没用。
还他妈有空抱怨。
报警啊笨蛋!
求人不如求己。
她单手撑地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忍着手掌的痛去摸自己的口袋,什么都没掏出来。
手机早不见踪影。
目光四下搜寻,手机已被摔成几半,散落在地上。
她气得脑仁“嗡嗡”作响。
仰头打断上面人的碎碎念,从牙缝里挤了一句交代:“你快打电话叫人,打119、打110、还有120,再找小李他们,让他们来帮忙。”
交代完,身体好像最后一点力气被掏空。
她觉得晕晕乎乎的,自己费力地挪了挪,挪到坑边,吃力地靠着墙边。
迷迷糊糊回血条的时候,好像听到李白黎说手机早没电了。
李白黎:“我去路上拦人,林雨晨,你自己当心点,我马上回来。”
“……”
这一下子,林雨晨又清醒了不少。
“你别去啊。”她带着哭腔说。
这地方人迹罕至,四周阴森森的。
在这深坑中,只有李白黎不断踢下来的尘土。
她害怕,这么黑黢黢的大洞,也看不清四面的环境,还没有手机,她简直怕死了。
“你别走。”她委屈地又说。
公路距离她现在的位置,她记得有很远的路程。
万一这笨蛋又忘了坑的位置。
“你要么就在上面陪我吧。”林雨晨的声音打着颤:“我们和小李说了,晚上一起夜宵的,也说了咱们去哪。咱们不回去,他们会来找的。”
左右在这耗一晚,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交代完这些,她觉得浑身力气被抽干。
身上热得发烫,嘴里都是苦的,估计是这一遭加上本来就着凉,她发烧了。
“李白黎,你别走啊。”
“好。我就在上面,我给你讲故事啊。”
林雨晨听到这话长长舒了口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岩壁闭目养神。
耳边,真的传来了李白黎讲故事的声音。
很久后,她好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很冷,像在冰窖里。
有人在耳边喊她,让她醒醒。
声音又低又沉,还有点急迫。
看在声音好听的份上,她努力睁了睁眼,眼前有一张完美的脸,有扇子一样的睫毛,眼睛下有一颗小小泪痣。
他看她的眼神温柔又慌乱,像是怕她死,又像是自己怕得要死。
她果然是做梦了。
眼前人穿着一整套的黑西服,领带结松垮垮地扯开,连带着里面白衬衣的领子都散开,露出一段喉结。
他单膝跪地,跪在她面前,眼睛里红血丝密布,衬衣皱成一片。
红色的眼尾,还有凸起的喉结可真好看啊。
梦里,她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干涸沙哑的嗓子随之一痛。
右手伸出来,向他的脖颈,想去触碰他的喉结。
那块凸起的骨头,是冰的。
一点温度都没有。
这温度,她好像意识到这人是谁。
她想起他手臂上为别人纹的“xx”,却没有为自己留过一点痕迹。
想起他对自己冷漠无视,却在那晚让一个姑娘上车。
不是不想和她说话吗。
只是她的梦。
那些藏在心底的脆弱和委屈被生理的疼痛撕扯,被发热的神经灼伤,终于一击即溃。
她好像忽然生出一点力气,努力得坐直一些,拉进他们的距离。
然后看着他漆黑一片、摸不透的眼睛,鼻子一酸,开始呜呜咽咽哭起来,虽然整个人已经烧得挤不出什么泪水。
他不该进他的梦里的,他不是不管她,他还来干嘛。
她两手拼命砸他的胸口,用已经哑了的声音骂他:“许澜,你混蛋!”
“你滚啊!”
“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你有什么了不起啊!你为别人纹身有什么了不起!我在美国也交了男朋友的。我……我交了一,二,三,四,四个男朋友!”她口不择言地伸出四根手指。
整个人因为愤怒的情绪不住颤抖、摇晃着,发丝凌乱地糊住了眼睛。
他为了控制她的平衡,钳住她的左臂。
掐得她生疼。
她更委屈,肩膀哭得一耸一耸,像是要把今晚的郁闷和不如意都宣泄出来。
因为两手无序的拍打,身后泥土扑簌簌朝下掉。
“滚啊!”
“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要看见你。”
她奋力拍着他。
空着的左手钳住她不住挥舞的左臂。
他的声音沉得和夜色混为一体:“那一起。”
第9章
◎废物◎
林雨晨头疼欲裂地醒来,睁眼便是白色的天花板。
右手有冰凉的寒意,她挣扎着半起身要去看。
在旁边陪了一晚上的俞敏和李白黎同时站起来:“你起来啦?”
从俞敏和她中间的缝里,林雨晨发现是输液器。
她在输液。
“我怎么啦?”
“我去叫医生过来,你看着她。”俞敏急慌慌地跑出去。
李白黎朝前走了一步,想去抓林雨晨的左手。
她的手猛朝后一缩。
“我们昨天晚上去玩,然后你一不小心掉到一个大坑里,你还记得吗?”李白黎悻悻缩回手,小心翼翼地问。
“坑?”她昂着头问。
旋即她想起来了,颇气愤地问:“为什么那里会有坑?”
“许总说是地下水侵蚀,导致的地陷。是自然灾害。”李白黎为了证实这事和自己选的旅游地点无关,背出来昨天听到的话。
“他说因为地下松散固结压缩,他推测是附近的地下水过度开采,实在是咱们点背。他还说以后那个坑估计会不断扩大,这个深度算是幸运的了。”
对,她想起来,昨天那个坑底非常的潮湿。
太倒霉了吧。
身体坚硬得非常不适,林雨晨动了动僵直的腿,一阵钻心地疼。
手上也算是刮破的伤口,现在结了痂。
那她的脸呢?
林雨晨紧张地不行,赶忙问李白黎:“我脸上呢?破得严重吗?是不是很丑,有镜子吗?
李白黎皱眉,仔细打量了她的脸。
然后抿唇道:“还行,有点划痕,但是不深,应该不会留疤。”
“镜子镜子镜子,有吗?”她听这话更紧张,朝李白黎伸手:“或者你手机照相机借我用用。”
“给,手机。”李白黎从口袋里把充好电的手机递给她。
屏幕里,她皮肤病态的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本就白的皮肤上多了几道红色划痕,刺目又显眼。
完蛋,会不会留疤啊?
林雨晨心里难受极了,拧眉看着屏幕。
“这都还好,幸亏捡了条命回来,你昨天在发烧了,烧到三十八度多。多亏许总及时赶到。”李白黎叹口气道。
“许总?那个许总?”正照镜子的林雨晨听到这词皱眉,不可置信地推测:“许澜?你说他昨天来了?”
“对。”李白黎点点头:“昨天俞敏先发现我们一直没回酒店,电话也打不通,她就比较着急。尝试报警又不够二十四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