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稀碎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这个爸爸真负责,我还是头回见到是爸爸来参加这种活动的。”
“对呀,而且他说自家孩子没有给自己带去困扰哎。一看就知道,是在生活中对孩子关爱体贴的那种爸爸。”
讲师的眼神中也透露出欣慰的神色,夸赞道:
“在场各位都应该向这位家长学习啊。虽然我们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些问题,但请你们不要焦虑,也不要惊慌。
“孩子是一棵正在成长的小树苗,我们作为家长该做的,就是尽力呵护这棵小树苗成长,为它免去风雨,遮蔽苦难。”
一场演讲在作文式必备抒情结尾中,落下了帷幕。
有专门的老师走进来,领着三三两两的家长往外走。
接下来的时间是属于孩子自己的。
俱乐部里有很大一块游乐区,可以提供给家长带着孩子一块玩。
而负责老师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旁协助家长,带领孩子完成一项属于自己的任务。
负责人老师拿出图画单子,让芽芽挑选想要完成的任务类型。
可芽芽却一直紧张地揪着江斯屿的衣袖,像是不知道该要如何反应。
江斯屿拍拍她的后背,舒缓她的情绪。
他粗略地扫了一眼单子,有积木类、剪纸类、猜谜类等,大部分都是适合孩子进行的手工活动。
他替芽芽选了积木类的活动,在负责老师要去取积木时,特意叮嘱了一句:“我女儿很喜欢海绵宝宝,就那个黄色小方块。”
负责老师心领神会,取来了一个海绵宝宝的积木玩具。
这一项很考验孩子的耐心,稀碎的积木块零散地摆在桌面上,乱糟糟一片。
负责老师坐在他们对面,循循善诱地引导芽芽如何操作。
“芽芽还记得海绵宝宝的脚是什么样的吗?能在这些积木里把它找出来吗?”
因为江斯屿一直陪在身边,芽芽的心神得到了几分放松。
她伸出小手,在积木堆里扒拉出一个黑色的小方块。
她小声地说:“宝宝的、皮鞋。”
负责老师对她的行为做出表扬:“芽芽真棒!居然一眼就把海绵宝宝的小皮鞋给找了出来!”
芽芽不说话了,小脸蛋染上淡淡的薄红。
江斯屿没有出声打扰她们之间的互动,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在芽芽因为力气太小扣不上积木时,伸手帮她一把。
第52章 科研大佬爸(十一)
芽芽在这次活动中, 情绪出奇地稳定。
她没有对负责老师的接触产生严重的排斥,而是在负责老师耐心的指引下,一步步地将海绵宝宝的积木搭建成型。
但活动中心的其他孩子, 却不像她这般安静。
他们左边邻近的桌子上坐着的是一个小男孩, 身形瘦弱,脾气不是很好。
在负责老师想让他一起搭建宇航员的积木时, 因为动作中的一个小失误,他就小手一挥,将布满桌面的积木块全都给扬在了地上。
小男孩开始仿若无人般地大声吼叫, 似乎要将自己的嗓子都给扯裂撕开。
顿时间,活动中心的人都朝那边看去,就连负责带芽芽的老师也起身走了过去帮忙。
小男孩的妈妈无措地转过身来,微微弯腰鞠着躬向所有人连声道歉。
可当她转身去抚慰孩子的情绪时,眼中却已经溢满了泪水。
芽芽搭积木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呆呆地看着小男孩声嘶力竭的吼叫场面, 黑亮的眼睛里没有焦点。
江斯屿以为她是被吓到了, 伸手轻抚她的后背, 轻声哄她:“好了好了,没事的,芽芽不要怕。”
芽芽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将脑袋放在江斯屿的膝盖上靠着。
团子抱住青年的腿,小声地问他:“芽芽哭, 爸爸、也会难过吗?”
江斯屿很温柔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发,回答道:“会的。”
他难得地说了一句玩笑话:“芽芽在流眼泪, 我心里的小人就躲起来偷偷地哭。”
芽芽抬起眼睛来望江斯屿:“小人,是什么?”
“就是小时候的我。”江斯屿的脸隐在没有光的那一面, 让人看不真切,“你和小时候的我一样,都是个爱哭的小孩。”
芽芽反驳他的观点:“芽芽,就、哭了一次。”
“嗯,”江斯屿顺着她的话说,“其他时候都是不哭不流眼泪的难过。”
这次芽芽安静了下来,没有否认江斯屿的观点。
她乖乖地靠在江斯屿的膝盖上,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那爸爸、难过,会想安慰吗?”
爸爸难过的时候,会想要来自别人的安慰吗?
江斯屿理解了她想要问的话,状似沉吟了几秒后说:“很久之前会想,但没有人给。现在也已经不需要了。”
芽芽松开抱住江斯屿小腿的手,展开双臂努力地将江斯屿怀抱住。
嗯,就像是被一只小兔子努力地跳起来抱住。
江斯屿在心中这样想。
小团子的手太短,只能勉强抱住江斯屿的前半身,但这也已经够了。
芽芽的小手放在江斯屿的背后,学着他的动作,也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爸爸不需要,芽芽、也想给。”小兔子闷闷地对他说。
旁边传来的男孩哭叫声尖利,像是要撕裂人的耳膜,几乎就要将芽芽小声的话语给淹没在其中。
可江斯屿就是在这一片喧闹中,将这句话准确地给捕捉入耳。
他也反手抱住了芽芽,低声应好。
“好,只要是你给的,我就愿意接受。”
活动在下午的时候收尾,天色未暗,江斯屿又带着芽芽去少年宫周围的街巷逛了一圈。
周边地方大多都是学生来往,开的也大多都是一些奶茶店、蛋糕店之类的店面。
江斯屿这样一个清冷到过分正经的人,第一回 在奶茶店门口排起了长队。
这家奶茶店似乎名气很大,窄小的店门口挤满了顾客。
江斯屿领好取单号,跟芽芽一起倚在墙边等待。
芽芽今天走了一天,感觉到自己的脚底板正在传来微微的疲痛。
她扯了下江斯屿的衣袖,有点委屈地跟他说:“爸爸,芽芽、脚痛。”
江斯屿蹲下来问她:“是脚底那一块痛吗?”
芽芽可怜巴巴地点头。
江斯屿无奈,将整只团子都给抱了起来。
午后的暖阳光线下,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笔直的裤腿将他整个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长,金框眼镜下是清隽的面貌,看起来矜贵疏离极了。
可他的怀中,却抱着一只毛绒绒的团子。
这样具有反差感的画面,瞬间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
身后的两名女学生在窃窃私语:
“哎,你看前面那对父女,看起来好暖好甜!”
“我的天!好像那种豪门世家的贵公子带着自家的天才小宝贝,我一整个完美代入!”
芽芽敏感地捕捉到了某些关键词,靠在江斯屿的肩窝里,小声地问:“为什么,芽芽是、天才小宝贝?”
江斯屿被她神秘兮兮的小表情逗笑,低眸看着她:“就是夸你很聪明的意思。”
“芽芽,很聪明吗?”
江斯屿最近总爱哄着小孩,恨不得将一切褒义的词汇,都往自家小孩身上堆砌。
“嗯,芽芽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孩。”
芽芽闻言果然很开心,圆圆的眼睛眯成了小月牙的形状。
很难想象,眼前这个会因为江斯屿一句简单的夸奖话语,就笑得如此可爱的小幼崽,在两月前,还只是个从研究所里走出来的仿生人实验品。
奶茶店的前台在播报他们的取号牌数字,江斯屿抱着芽芽走过去,从店员手中将打包好的奶茶给接了过来。
他很自然地将吸管外包装拆开,捅进杯子里后,递到了芽芽的嘴边。
“尝一下,看喜不喜欢。”
芽芽好奇地凑过去,小嘴吸了一口奶茶。
圆溜溜的珍珠果粒伴随着香浓的奶茶进入嘴中,让她的眼睛瞬间就惊喜地瞪大了。
团子忙不迭地点头:“甜甜,芽芽喜欢!”
江斯屿听出了她语调中难得的雀跃,投喂的心情高涨,转身就拐进了一家精品蛋糕店。
芽芽上次吃小蛋糕,还是在江林安的订婚宴上,当时她就对这种精致漂亮的小点心感到格外喜欢。
这回进了专门做蛋糕的店面,她也不喊脚痛了,拍了拍江斯屿的手,让他将自己放了下来。
小小的一团,在店里晃悠来转荡去的,简直就要忙坏了。
“爸爸,这个。”芽芽仰着头,指着柜台中的一个蛋糕品类,江斯屿反应很快地就帮她取了出来。
没过一会儿,她又蹿去了其他的柜台前,“还要,这个。”
江斯屿惯着她,只要芽芽的小手指向哪一个,他就帮忙取出来放到托盘上。
最后两人走出蛋糕店的门口时,芽芽手中挂满了装着小蛋糕的袋子。
江斯屿随着她慢吞吞的步伐,紧紧跟在她身后。
青年就以一种很柔和的目光,看着芽芽的两只小手上都拿着小蛋糕,左边啃完又换到右边,弄得脸上手上都是奶油。
团子哼哧哼哧地吃得起劲,而江斯屿的作用,就是在她明显吃急了的时候,将手里的奶茶递到她嘴边,让她将哽住的那一口给咽下去。
太阳下山,橙红的夕光透过树叶,影影绰绰地投射在石板路面上。
芽芽举着一颗蛋黄酥,放到太阳的旁边。
她在炽烈却并不灼热的光线闭上左眼,高兴地跟江斯屿分享她的发现:“爸爸看,有两颗太阳!”
江斯屿牵住她的手,以免她因为不看路而摔跤。
“是三颗。”
芽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旁,好奇地问:“还有一颗、在哪?”
“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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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林安最近的日子过得很不好。
与他联姻的未婚妻叫盛欢,背后倚靠的家族是在S市政圈中地位极高的盛家,几乎无人敢与其交锋。
而这个自幼就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独生女,性格中带着的嚣张跋扈自是不用多说。
在江林安第无数次与这个新未婚妻爆发争吵后,他离开了两人共同居住的别墅,开车来到了泰安公司的楼下。
此时公司里的所有人,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见到掌握公司大权的江林安走进来,一个个都像看见了救星般,迫切的追问一句接着一句。
江林安的心腹叫周成,他将连声追问的众人都挡在了总裁办公室门外,独自进去汇报。
江林安面色疲倦地坐在办公椅上,声音无力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周成的脸色很严肃,像是遇见了难以解决的问题。
他对江林安说:“江总,疫苗监测那边......又被爆出了严重的质量问题。”
江林安本就躁郁的心火,被这句话彻底点燃。
他抬手重重拍了下身前的办公桌,手心与桌面激烈碰撞后,传来一声巨大的震响。
“上回不是已经派人去解决了吗?这回为什么又会出问题?!给你们高薪资是让你们来办事的,不是让你们吃干饭用的!!”
周成在上司的怒火中低下头,为难地继续陈述:“我们用钱贿赂的那名安检局员工,他反水了。”
“他在我们都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拿出了所有不利于泰安的检测材料,直接上访了高层。”
听完这句汇报,江林安失控地将桌面上的所有东西,一并都给拂到了地上。
东西掉落地面,连续地劈里啪啦一阵响。
这些明显带着怒气的声响,让门外旁听的公司高层都露出了怒色。
当初要不是这个集团太子爷的一意孤行,想要为了降低利润而使用劣质医药材料,泰安也不至于沦落成现在这般境况。
草包一个,遇事也只会无能地暴跳如雷,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暗骂。
而江林安也确实如他们所想的那样,怒火冲上天灵盖,就差原地跳脚了。
他边拍桌子边大声地朝周成吼:“人呢?!你们就不知道拦住他吗?!啊!”
周成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战战兢兢地说:“手底下的人没拦住,让反水的那个人跑了。听局里那边传来的风声,这次的事情涉及国内各个城市的疫苗安全问题,高层那边......打算要严查。”
闻言,江林安瘫软在办公椅上,面色惨白。
他一个人在喃喃自语:“完了完了,一切都要完了......”
周成心中似对他还抱有最后一丝期望,小心翼翼地问他:“江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林安在这刻也慌得没了法子,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脑海中拼命地寻找着解救之法。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思路骤然停在了江斯屿在订婚宴那夜露出来的笑脸上。
一定是他!
那个黑心肝的白眼狼!
这些事情肯定是江斯屿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才让他布置好的一切计划都彻底地以失败告终!
那个贱人从小就被江家收养,心里头却不知道都在打着些什么鬼主意。
小时候江林安就不喜欢这个阴沉沉的同龄兄弟,有时候江斯屿望向他的眼神,总能让他在半夜里连着做噩梦而惊醒。
他一定是从小就嫉恨他,所以现在才使出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来折磨他!江斯屿就是想将他彻底击倒,然后顺势继承□□!
对,一定是这样的!
江林安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发生的源头所在,一切的仇恨和崩溃的情绪,都找到了完美的宣泄点。
江斯屿,他不会放过这个罪魁祸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