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是我未亡人——春山听弦【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18 17:24:11

  算不得多厚,但总比苏照歌身上湿透了的裙子要好。
  季玉钟说:“你受伤了。”
  苏照歌的手臂上泅着一片血色:“刚被一个用暗器的刮了一下,不碍事。”
  她撕开那片衣袖,又问道:“有金创药么?”
  季玉钟把药递给她,然后说:“我带的药也查不多快用完了。”又道:“我今天听路过的人说圣安司死人了。你动的手?”
  苏照歌倒没听过这个说法,一边上药一边奇道:“没有啊?我心里有数,下手只是重伤失去行动能力,只要救治及时,不会死的。”
  “哦。”季玉钟说:“那这应当是圣安司特意传出来的消息了。”
  苏照歌说:“八成吧。”
  季玉钟观察着她。
  苏照歌状态很不好。
  她简直像是在外面遭了圈大刑回来,浑身湿透,眼下有很浓重的乌青,苏姑娘名震京城的美貌荡然无存,水洗过一张惨白的脸,手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功夫好不代表一切,她能甩开圣安司的跟踪,但自己也差不多是强弩之末了。哪怕她能重伤圣安司的追兵,对方可以派源源不断新的追兵来,而她只是一个人。
  季玉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诊脉,半晌道:“你感觉怎么样?”
  苏照歌深出一口气:“不太好。”
  “最多两天,再没有安稳的环境的话。”季玉钟递给她一粒药示意她吃下去:“你保不住这个孩子。小产会极大损伤你的身体,我带的药也快用尽了。我建议你直接去找易听风,从这个局里退出,不管兄长人在哪里,易听风本人绝不会难为你的。”
  苏照歌笑道:“你怎么知道易听风不会难为我?你昨天还跟我说照圣安司这个追杀的架势来看易听风是往死里追的,你看他是真想要我死,咱们没退路了。”
  季玉钟生硬道:“我骗你的。”
  苏照歌挑眉:“啊?”
  “带着你那个翡翠扳指去见易听风,那是长宁侯贴身的东西,是保你平安的信物,易听风见到扳指,无论怎样不会杀你的。兄长把它留给你,不是一个单纯的念想,是一条退出的路。”
  季玉钟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做了很大的决定:“我向你坦白一件事:从最开始就是我在煽动你的情绪,把你扯进这个杀局之中。其实兄长自己未必破不了局,我只是担心他动作慢最后让季犹逢跑了,他一直按兵不动,只是因为所谋甚大,但绝不是束手无策了。兄长本不同意你参与进来,也是我说服了他。”
  “是因为我觉得你有能力,也适合做一个破局者,”季玉钟说:“是我强行把你扯进来的。”
  对他这种一直在背后搞阴谋的人来说坦诚这个真是艰难,而且这事说起来很不光明,他做好了苏照歌暴起和他翻脸的准备。女人大约能原谅伤害自己的人,但很难原谅伤害自己孩子的人。苏照歌眼下的艰难详细说起来一半是他的责任一半是叶轻舟的责任,如果她要计较,他也只能受着。
  苏照歌撑着脸:“哦。”
  季玉钟:“啊?”
  哦是什么反应?
  境况这么艰难,苏照歌浑身糟糕得要死,听了季玉钟这番剖白,神色竟然是‘饶有兴致’的:“既然都是你搞的,你怎么突然反悔了?”
  季玉钟莫名其妙觉得她此刻有点像叶轻舟,但他没多想。沉默了片刻,又道:“我没料到你会这么艰难。我只是想让这件事尽快结束,但我没想让你真的出什么事……你在江南救了我,像你说的,我们有共患难的交情。再则如果你真的出事,我在兄长面前无法自处。”
  “我知道了。”苏照歌说:“但我不会去找易听风的。”
  季玉钟愕然地看着她,苏照歌说:“你们心眼多的人想事情负担怎么这么重,还很自以为是。不管你说了什么,出来找季犹逢是我自己的决定。你说服了阿久,那同样是阿久的决定。现在的境况艰难和你同样没关系,现在的一切都应该是阿久的谋划。他都不觉得在我面前没法自处,你有什么不好处的?”
  季玉钟竟然哑然无语,看她虽然脸色难看却淡然,半晌不禁问:“你不怪他吗?”
  “你以为他在天牢里,明明知道他很有可能没事,却甘心冒大险去救他。”季玉钟道:“而兄长的计策,却似乎没有对你留情。你不像是他的妻子,现在更像是他的棋子。”
  苏照歌说:“我几乎要觉得你是季犹逢的说客了,你到底哪边的?”
  季玉钟怒道:“苏照歌!”
  “没什么可怪的,我相信他。”苏照歌叹了口气:“我信你哥哥爱我超过爱他自己,我还信他了解我便如了解他自己。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的计策,那我信现在的局势就是我达成目的最需要的局势。不要说这点小伤,哪怕现在有一把刀比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慌张。”
  “从你告诉我这就是他的一个局的时候,我就已经完全放下心了。”苏照歌笑了笑:“我什么都不担心,这是我们夫妻真正意义上并肩做一件事,我只觉得阿久在我背后把着我的手腕,就如多年前他教我写字那样。棋子?我不在乎。”
  季玉钟刚想张嘴说点什么,没想到利刃破空声从头顶传来,苏照歌眼神一厉,挥刀拦下了从上方落下的攻击。
  被发现了!!
  没想到到底没瞒过圣安司的人,这里也待不了了……追的这么紧!易听风到底派了几波人!
  苏照歌挥刀连斩,那来袭的圣安司下属见自己敌不过,并指入口,一段哨音尖利的划破夜空。
  他在叫人。时间紧迫,来不及留手,苏照歌一把扯过季玉钟,挥刀劈斩,她出招狠辣,一刀横过来袭者胸膛令他大量失血,另一刀则斩向他的腿,使他再不能追踪自己。
  然后她拉着季玉钟转身便走,这一片她不熟悉,只能胡乱地瞎跑,所幸这一片地形十分复杂,圣安司的人和他们同是闯入迷宫的老鼠,他们乱跑,圣安司的人也难追。
  难只难在季玉钟实在废物——苏照歌拉着他,哪怕是以她的轻功,带一个男人也有点艰难。
  说真的,之后实在得让季玉钟学点功夫,起步晚了虽然难有大成,但总不至于这么拉垮——
  季玉钟被她拉着,在夜雨中低声道:“……真是愚蠢。”
  “我如果真的会死,那死前会认同你这句话的。”苏照歌甚至有心情笑一声,轻声道:“现在就免了吧,谁来给我一刀我都不会怕呢。”
  季玉钟道:“别跑了!找个地方先躲一下,你在流血!!”
  夜色雨色掩映,他看不到苏照歌身上哪里受了伤,但突然闻到了血的味道。
  刚才和那个圣安司追兵短暂过招时苏照歌没有受伤,她手臂上的伤也已经做了止血的处理,那她现在的伤是……
  苏照歌断断续续道:“说得容易……躲什么地方?”
  季玉钟咬牙:“你需要药,别管其他的了,找个药铺,你有刀,威胁掌柜的收留咱们!”
  苏照歌不答,知道这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她四下搜寻着药铺,好在这一片暗巷人家混乱,各种商铺非常多。
  身后的追兵还没有追上来,苏照歌眼尖看到一个门口挂着“医”牌子的药铺,门窗紧闭——
  但门窗紧闭不是问题,苏照歌一刀劈断了门锁,带着季玉钟躲了进去。
  这家似乎没人,屋内一片漆黑。不过这不重要,她身边就有一位医毒大家,只要有药材就行——
  苏照歌谨慎地贴在门上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便想回头嘱咐季玉钟快点拿药。
  没想到她刚一回头,突然就闻到一股异香,意识顿时模糊了起来。
  ……又是迷药?苏照歌迷迷蒙蒙地想。可这迷药却没有叶轻舟当初在她身上用的劲儿大,她迷糊中感觉有人掰开了自己的嘴,塞了一堆药丸什么的进来……
  “吃下去。”耳边有个人说,苏照歌下意识咽了。
  她吃了很久的安胎药,有几味药材的味道已经很熟悉了。
  一片黑暗中她心里一落,甚至久违地有点轻松。她知道最艰难的时候结束了,虽然不明白叶轻舟都做了什么,但如果她会失去意识,那不管抓住自己的是谁,喂进自己嘴里来的,绝不可能是有害的药物。
  阿久……她想,我相信你。
  ◎最新评论:
  说实话,难以理解这样的爱情,这样的信任,有没有想过万一孩子真的没了,男女主要如何面对这样的现实?又要如何夫妻自处?他们自少时结婚起,夫妻感情就是磕磕绊绊,后面更是阴差阳错、屡屡错过,再次重逢说是救赎可他们之间也是满目疮痍、说起只想让人觉得心酸流泪。如果不是天见可怜女主重生,哪还有以后?好运不是次次都能眷顾的,世上没有后悔药啊!为了所谓的全心全意的信任拿孩子去打赌?就算这真的干掉了季狄逢但代价是孩子也是十分不值啊!我不明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季犹逢吧你终于出来了
  季犹逢,你终于出来了!!!奶奶的!!
  最后是季犹逢吧
  真勇敢也真纯粹啊……
  ?
  照歌真的好爱阿久!义无反顾的爱,老叶你上辈子拯救银河系了吧?!
  我永远为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坦诚而动容,并肩前行什么的最带感了!
  是阿久吗,还是季二的人?
  -完-
第131章
  [那是季犹逢。]
  苏照歌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竟然闻到了水沉香的味道。
  她在京城跟圣安司的追兵跑了快小半个月,期间不要说熏香,连沐浴都是奢求,再闻到这味道,几乎恍如隔世。
  她睁开眼,看到了碧青色绣翠竹的帐子,看去竟然非常眼熟。这是清宁轩的帐子,大梦初醒,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回到了侯府。
  “郡主起身了。”
  身边传来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苏照歌猛然回头,瞳孔剧烈颤抖——她看到了一个本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她早死了,死很多年了!
  她下意识道:“……扶……你是谁?!”
  太恐怖了,在清宁轩醒来,竟然看到了死去十年的人。她绝不可能忘记,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直面死亡——
  身侧的侍女竟然是扶枝。
  扶枝是从小侍奉她的婢女,她们朝夕相处十余年,十年前在护国寺外被季犹逢杀害。
  她当年来不及哀悼,只是恐慌,没过多久同样死在季犹逢刀下。而后漫漫十年,总在刀尖上打滚,提不起来回忆过往的精神。
  但这不代表她不记得扶枝的脸——
  那“扶枝”抬头一笑,看在苏照歌眼里仿佛恶鬼展颜:“到用膳的时候了,郡主想用什么?”
  苏照歌回手摸刀,然而一伸手她发现她身上什么都没有,那些暗器,她的刀,全都不翼而飞了。
  苏照歌厉声道:“你是谁?!”
  “扶枝”只是莞尔一笑。
  “我就知道。”房间里突然响起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微微含笑:“叶久怎么可能是个疯子?”
  苏照歌猛然回头——
  房间另一侧坐着一个穿青衫的男人,浮光锦,水沉香。相貌清俊,气质温润,眼睛上覆着两寸宽的白绫。
  是……流风回雪楼楼主,季犹逢。
  他面前是一面铁杆组成的围墙,苏照歌像是笼中鸟那样被他关了起来。
  季犹逢笑着说:“阔别多年,叶夫人。”
  逃亡的日子里,苏照歌设想过自己会如何与季犹逢见面。
  她见过季犹逢一次的,或者说两次。第一次是在流风回雪楼,满天都是血色,季犹逢神秘阴郁,她毫无反抗之力,楼主带给她非常强烈的恐惧感。第二次是在江南,她回季家的盘口处汇报,那次她没见到季犹逢的脸,但是听到了房间里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血海深仇在上,苏照歌以为她再见季犹逢该是轰轰烈烈,双方各自抽刀,搏命相杀,血光四射。然而实际情况是她坐在床上,被铁笼拦住,季犹逢大大方方坐在一旁,既不阴森恐怖,也不横眉立目。他轻袍缓带十足从容,像是在见一个什么老朋友。
  这是十足的自信,也是十足的轻视。他或许把叶轻舟当成他宿命的敌人之类的东西,但无论苏照歌是什么排名第一的杀手还是什么还魂而来的女鬼,对他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人不会对小人物花太多心思,也不会认真防备。
  所以能坐在这里聊聊天,因为无所谓,不必要废太多心。
  而令人怒火冲头的是这是真的,苏照歌身上没有武器,被关在笼子里,她没有铁齿铜牙,没法啃开铁笼动手,她摸不到季犹逢的一根头发。季犹逢轻而易举的就扒开了她的身份,毫无畏惧之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照歌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京中风传长宁侯疯了,他觉得你是良安郡主转世,他求易听风放你一马,为此可以答应易听风任何事。”季犹逢愉悦道:“最开始我也觉得他疯了。”
  “转世之说怪力乱神,就算有转世,你和良安郡主的年龄也对不上。”季犹逢说:“可我又想那毕竟是叶久啊,我不信他会疯。如果他说你是,那至少有一半的可能你是。”
  “你说扶……扶什么?”季犹逢换了个姿势,好奇道:“你认识这张脸。如果你不是岳照歌,你怎么会认识这张良安郡主贴身婢女的脸?”
  苏照歌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只要击破人的心防,哪里都是破绽。”季犹逢轻佻地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多年……不见啊,叶夫人。我真没想到,此生还有与这般故人相逢的一日。”
  他忍俊不禁似的,似乎也觉得命运有趣:“你竟然在流风回雪楼混迹了十年,为我卖命了这么久……不想说些什么吗?叶夫人?”
  良久沉默,然而季犹逢耐心甚佳,并不催促,只是轻轻扣着桌面。
  苏照歌冷冷道:“你把季玉钟怎么样了?”
  她不再试图隐藏身份了,没有用的。
  “真令我惊讶。”季犹逢说:“不问叶久,不问自己,叶夫人竟然先关心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季犹逢说:“玉钟是个很聪明的人,知道该怎么保全自己。”
  苏照歌说:“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兄弟情谊。”
  “那怎么办呢。”季犹逢笑了一声:“他死了,你也活不了啊。”
  他的眼睛早在随州的时候就被叶轻舟毁了,然而此刻却像看见了苏照歌疑惑的脸一样,他不卖关子,解惑道:“我听说叶夫人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危难之中也未弃玉钟而去。如果你不带着他,我未必能这么简单就抓住你的。可惜玉钟却不是深情厚谊的人。”
  “他给你下毒了,你知道吗?”
  苏照歌的脸空白了一瞬,季犹逢顺畅道:“他早料到,你们两个就算能逃过圣安司,也逃不过我。所以他给你下了毒,此毒除他以外无人能解,如果他死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死。他以此手段威胁我也向我投诚,证明他是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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