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霍时川熟练发动车辆，眼睛微微瞪圆，有些警惕，“你喝了酒。”
酒驾达咩！
霍时川哑然，“在云家的庄园里，不是外面路上。”
而且他清醒得很，本就不怎么醉。
又喝了解酒汤，吃了“解酒药”。
这么短的距离开回去也不难。
棠岁晚连连摇头，“那也不行。”
违法达咩！
霍时川敛眸低低笑了，“好，都听我们晚晚的，那我抱晚晚走回去。”
怕硌到小姑娘，霍时川先摘了手腕上的菩提珠，拉过棠岁晚的手戴上。
才微微躬身，将小姑娘打横抱在怀中，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臂横过大腿，压住了蓬松裙摆。
随意抬脚将车门踢上，转身步伐稳当，朝着庄园住宅的方向走去。
棠岁晚身上还套着霍时川的西装外套，下意识伸手勾住男人脖颈，手串就滑落在外套袖口中，卡在了小臂之上。
“晚晚。”
“嗯？”
“等到婚礼结束，我们去海岛上度蜜月，好不好？或者晚晚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海岛？”
“对，在我们名下的私人海岛，晚晚要是喜欢，可以在沙滩上支一堆篝火，我们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晚晚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这次回程，尤里西斯直接包了专机，亦步亦趋的跟在云漾身旁，还要了小毯子盖在云漾身上。
到达京都机场，已是晚上十点。
既然云漾是要找简老爷子治病的，简挽衍提前给人安排好了小院，这段时间直接住在简家，也相对方便。
居翊的车停在机场停车场内，和众人打了声招呼，就带着金奈离开了。
金奈系好安全带，放松地伸了个懒腰，“终于回来了。”
虽然居家人都非常友善，包括居翊大哥二哥的宠物，就是体型庞大模样凶悍了一点，因为被人饲养着，看上去也挺……核善。
但总归还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听着满耳朵的中文，尤其安心。
居翊推着丸子的毛绒绒屁股，将它送进航空箱，放在后座。
才拉开驾驶座车门上车，听到金奈的话，温声笑道，“晚上还要吃什么吗，回家给你做。”
金奈摇摇头，“不用了，在飞机上已经吃饱了。”
而且这几天被居父居母使劲投喂，金奈又舍不得拒绝，就算有居翊帮她分担，也还是吃得多了些。
是不是又长了些肉？
金奈有些忧心忡忡，拉下副驾驶上方的镜子，左右照了照。
居翊侧眸看了一眼，“怎么了？”
“你看我的脸有没有圆一点？”金奈神色郑重。
大G驶出停车场，随着拥挤车流在红灯前停下。
居翊没有敷衍，而是转头认真端详了片刻，才轻笑着伸手掐了掐金奈的脸颊。
“想什么呢，和之前明明一模一样的可爱。”
金奈怀疑这是哄她的。
但男人的眼神语气都太过诚挚认真，让她不自觉扬起了唇角，那双圆乎乎的眼睛里盈满了撒娇笑意，“真的？”
“当然是真的。”居翊收回手，语气含笑，“我们奈奈可爱得不行。”
小圆脸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了，摇头晃脑，耳边短发都跟着飞起，嘴里还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我奶奶也总是这么夸我。”
又想起来，“明天不用来接我啦，我下课要回一趟寝室，给奶奶打个视频电话。”
居翊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随口道，“没事，我等你就行了。”
他应得无比自然，神色亦是淡淡，半点儿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特殊。
也半点儿不觉得，等待这件事，有什么异常。
金奈却一时失神。
安静了几秒，才小声说，“居翊，你好好啊。”
她和弟弟相差了四岁，直到弟弟和她上同一所小学时，才能在跟着老师出校门时，看到等在门外的妈妈。
一年级放得最早，金奈每次都要跑得很快，才能见到牵着弟弟有些不耐烦的妈妈，即便只相差了五分钟，妈妈也要絮絮叨叨不停。
“奈奈，怎么出来得这么慢，你弟弟站了好久都累了。”
“奈奈，下次早点把书包收拾好，不要让妈妈等。”
“奈奈，家里事情很多的，妈妈等不了你太久。”
但弟弟被老师留下来背书那天，妈妈分明能等很久，等了一个小时也不见半点不耐烦。
金奈至今还记得，有一次老师拖堂了几分钟，她又要做值日，心中焦急万分，丢完垃圾就抱着书包往校门口跑。
路上绊了一跤，也只是一骨碌爬起来继续跑。
她只迟了十几分钟。
便没能在人群中看见妈妈和弟弟的身影。
从那以后，金奈就不敢让人等了。
因为怕会再体验到那样的绝望失落。
直到被柔软纸巾压在眼下，金奈才后知后觉自己悄悄落了一点泪。
她莫名有些狼狈羞愧，接过居翊拿着的那张纸，眼中含着晶莹，却笑了，“我是不是很倔，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却记了这么多年。”
居翊将车停在了路边，扭身看着金奈，神色很认真。
拭去眼泪的手是满含怜爱心疼的。
他没有立场评判金奈的父母，却能握住金奈的手，垂眸温柔开口，“所以奈奈要多让我等，等一分钟、十分钟、一小时、一个上午……都没问题。”
“奈奈，你看过小王子吗？”
“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来越感到快乐。”
居翊笑了起来，眸光格外温柔，“等待也是一样的，我知道我即将要见到你，而我永远为此感到十二分的快乐。”
大概是天光明媚。
大概是眼眸含泪。
大概是……心疼难抑。
从来习惯谋后而定的居翊，第一次如此冲动而莽撞，甚至来不及多想什么，像是十几岁青涩少年。
握住了喜欢之人的手。
犹豫几分，却始终坚定。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等你一辈子。”
第225章 岁暮可言归
金奈的泪还含在眼中，吓得打了个嗝。
话说出口，居翊反倒轻松了许多，从看见霍时川求婚起，他心里就隐约有了念头。
此时声音温缓徐徐，“你已经见过了我的家人，他们都很好相处，也很喜欢你。”
“奈奈，我未来不会回英吉利了，会一直留在华国。”
金奈咬了咬唇，声音有些弱，“是因为我吗？”
见她眸光彷徨，居翊想了想，没有给她压力，“我从六年前就跟着霍总来了华国，这里对于我而言，已经是新的家。奈奈，最初产生这个想法确实是因为你，但不仅仅是喜欢你。”
他这么说，金奈反而松了口气。
“奈奈。”
居翊喊她，让金奈下意识抬起头。
撞进了那汪温柔眼眸。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逼你做决定，只是提前表明心意。”
脑袋上落了一只手掌，揉了揉顺滑发丝，男人唇角弯着笑，“从现在开始，把我当成有可能的未来丈夫来考察，好吗？”
“我很想和你有个家。”
——他太敏锐太聪明了，知道金奈最抵抗不了的是什么。
是一个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家。
……
“他是这么和你说的？”棠岁晚在洗脸，手机开了扩音放在洗脸池边。
金奈慢吞吞应道，“是啊……”
水母头都被她翻来滚去的蹂躏到炸毛，金奈手指勾着被角，小声问棠岁晚，“晚晚，当初你怎么会答应和你老公结婚的啊。”
棠岁晚关上水龙头，微微沉默，诚实道，“因为他强取豪夺。”
“——啊？”金奈懵逼。
棠岁晚笑了起来，“我们的经历没有可参考的地方，奈奈，居翊都和你说了不急，你怎么还躲起来偷偷纠结啊？”
“就像居翊说的那样，你好好考察他，试着把他当老公相处，要是一切顺利，那就已经得到答案了。”
金奈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神色严肃，“你说得对，反正我还有一年才毕业，居翊说了，真要结婚也是毕业后的事。”
她做好了心理建设，给自己鼓了鼓劲，又听见爪子挠门的声音。
丸子来找她了？
小圆脸蹬蹬蹬跑到门边，打开门一看。
恰好撞上同样开门出来的居翊。
和一只软趴趴黏在居翊脚边的超肥布偶猫，尾巴如同开了花的鸡毛掸子，高高竖起，一晃一晃的。
居翊半蹲下身，一边撸着丸子的下巴，一边抬眸看向金奈，眉眼弯起，“还没睡吗？”
在自己房间，他只穿了一身柔软的睡衣，短发也有些乱了，松松搭在眉梢，整个人显得格外软和松泛。
金奈想起了刚刚棠岁晚说的话——好好考察居翊，试着把他当老公相处。
夫妻怎么相处的来着……？
把居翊当老公的话……
一回家就躲回房间的小圆脸心不在焉的想着，一边开口，“老公……”
又急急收声。
草。
正在心里琢磨着老公，一不留神就顺嘴溜出来了。
居翊不会多想吧啊啊啊啊——
她眼睛圆溜溜的，此时因为受惊，愈发瞪大了，脸上一瞬间泛红。
就见对面的居翊扬了扬眉，有些意外却没有追问。
而后轻笑应声，“嗯，宝宝。”
草。
金奈麻溜的关门蹦跶上床，把自己狠狠埋在被子无声尖叫。
他喊她宝宝啊啊啊啊！
还、还是第一次有人喊她宝宝。
还喊得这么宠这么温柔。
明知道自己口误喊错了，居翊却没有戳穿的意思，反而将错就错。
——也、也不是不能真当老公啦~
五一假期，霍时川陪着棠岁晚走了趟锦城。
百合花束放在了父母合葬墓前，棠岁晚点燃小小纸元宝，轻声道出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
告诉父母，她马上要举办婚礼了。
指尖拂过印刻的名字。
叶蒹葭。
是母亲哭闹后得来的新名字，从盼梓，改成了蒹葭。
蒹葭也不过是水草罢了，从始至终，叶家父母对她就不抱多少真心。
“妈妈，你有很好听的名字，叫菀宁。”
“是姥爷和姥姥用心挑选的。”
她不是被弃之如敝履的养女长姐。
不是价值低廉的水草。
是一对夫妻灌注满满爱意的珍宝，菀宁，草木茂盛而平和安宁，期望他们的女儿能茁壮成长、安宁静好。
“其实最开始，爸爸给我起的名字是穗岁，”和霍时川牵手走下阶梯时，棠岁晚倏而开口，语气怀念，“麦穗两歧，岁岁平安。”
所以她的微信名，才是穗岁二字。
“后面怎么改了？”霍时川看着台阶，时刻注意棠岁晚的脚下。
棠岁晚轻叹了口气，小声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妈妈潜意识里，还隐约记得自己的名字。”
所以，简菀宁想了想，换了一个“晚”字上去。
岁晚。
岁暮。
岁暮可言归。
——她会不会午夜梦回间，依稀想起有人满怀爱意地在喊她菀宁。梦醒时，心口不明所以的惆怅，是在提醒她。
——该回家了。
霍时川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问道，“晚晚，要不要带爸爸妈妈去京都？”
棠岁晚脚步一顿，而后慢慢地摇头。
“不用了。”
“这是他们定情结婚的地方，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
“碧水青山，长埋于此，他们始终是在一起的，这就够了。”
第226章 他们会做到白头到老的
霍时川很早就开始准备婚礼了，和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了时间，最后婚期定在了7月5号。
六月端午假期末尾，棠岁晚就坐在桌边，看着简封和霍时川一人一边，低头写着结婚请柬。
简封用的软笔，字迹端正平和，含蓄内敛。
霍时川用的钢笔，笔划凌厉，锋芒毕露。
灯光暖融，屋内一时间只有落笔的唰唰声，卡纸轻碰折叠，两人偶尔低声交谈。
小姑娘看着看着就困了，趴在桌边睡了过去。
霍时川停笔，抬眸凝视着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无声笑了笑。
简封也看了一眼，又压低了几分音量，“晚晚这两天累着了吧。”
“是啊，自己想要拍那么多风格的婚纱照，结果去了外景就觉得累了。”
话是这么说，可眉梢眼角俱是温柔纵容，更像是满含甜蜜的炫耀。
趁着端午假期，林是约好的婚纱照团队就上了门，将棠岁晚喜欢的风格一一拍了。
——光衣服，小姑娘就换了十几套，可不是折腾累了。
“你带晚晚去休息吧，剩下的不多，我来写就行。”简封怕小姑娘趴着睡不舒服，低声催促。
霍时川便合上钢笔，说了一句麻烦姥爷。
将小姑娘抱在怀中回了卧室。
书房霎时安静了下来，只有简封一人的身影。
京都天气向来干燥，今晚却落了场细雨，淅淅沥沥打在屋檐上。
简封的目光扫过桌上写完折叠好的请柬，长条的正红硬纸，做了金箔蔷薇的卡扣，还撒了细腻的金粉，在灯光下熠熠闪烁。
软笔灿金，轻巧落笔。
【喜今日赤绳系定 珠联璧合】
【卜他年白头永偕 桂馥兰馨】
将剩下的三十几份请柬誊写完毕后，简封搁置下笔，静默片刻，拉开了书房的抽屉。
那儿放着一份已经有些褪色的红色婚书。
简封的指尖抚摸过前半段圆润清秀的字迹，唇边露了笑，好像还能想起那个对着课本一字一句抄写、眉梢微蹙格外认真的少女。
边写还边在碎碎念，“…鹣鲽，我知道，鹣鲽情深……这又是什么字啊？”
脸上便露出了一点懊恼来。
简封坐在她身旁，早在不动声色的看着了。
没忍住笑，“螽啊，老师上课刚讲过，你没听吗？”
郁昭昭的眼神飘了飘，“讲了吗……”
没办法，老师的声音怪平稳的，听上去真的很催眠，一点都不像她的小画家，给她讲课，声音清润润的，又好听，她又喜欢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