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名被你、或是你身后阮家,倒打一耙污蔑抄袭的小设计师,有口难言,抑郁自杀,被救回后彻底灰心,告别了设计一行,在老家当了一名小学美术老师。”
“你母亲当年因为阮斐花天酒地、完全没有为人夫为人父的样子,才毅然决然提出了离婚,并将你带回阮家,好好教导。”
“而你却在成年后,重新和阮斐取得了联系,并真当他是你的父亲,将恒城项目的名额拱手让人。”
“你自称在乎母亲,又将她放在了什么位置上?”
像是被他的厉声诘问逼到无话可说,阮雾骤然退后两步,将手撑在身后的桌子上。
她看着简挽衍,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神思恍惚,眼眸雾蒙蒙的,似是漾开一层水意。
“阿衍,我们明明和小姨不一样。”
阮雾的母亲工作繁忙,经常拜托温南岸帮她看管孩子,温南岸偶尔就会带着阮雾到简家做客。
他们明明小时候就认识,明明顺利结了婚,明明已经成为夫妻这么久。
她为什么不可以宣誓主权,一点小手段而已,不是很正常吗?
“最开始就是我们先在一起的。”阮雾执拗地重复道。
简挽衍凝眸看着她,缓缓摇头。
“不是。”
“如果可以,我从不愿意认识你。”
声音很轻,内容却沉甸甸的,砸在阮雾心上,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眼眶中蓄起了泪,阮雾嗓音有些哀戚,“你真要这么绝情?”
她不怕简挽衍冷淡。
因为再清楚不过,简家这么清正的家风,养出来的简挽衍,最容易心软善良。
而阮雾,最是发了疯似的喜欢简挽衍隐忍退让的模样,让她能够踩在简挽衍的底线上步步紧逼,迷恋着男人一次次为她退让的感觉。
并且在下一次,更加得寸进尺。
这不是爱吗?
就像温南岸坐在窗边,漫不经心的用长甲掐死了一只稚嫩小雀,然后随手往下一抛,沾了血的长甲静静搁置在洁白肌肤上,转头笑眯眯看她说的那样。
“小雾,何必想那么多呢?畸形的爱,怎么就不算爱了呢?”
简挽衍不知道阮雾心中所想,只是通过楚清然给出的线索,查到的一切,都让他无法忍受。
他曾以为,阮雾只是太执拗了。
既然结了婚,她又死都不愿离婚,那他就咬牙忍下这段精疲力尽的婚姻。
可查到的那些事显示,她不止执拗,还坏心。
让简挽衍无法接受。
甚至于,她漠视了棠岁晚的求助。
眼镜链在脸侧轻微晃荡,简挽衍微微阖眼,将在心中辗转许久的那几个字,重又吐露。
“我们离婚吧。”
阮雾骤然抬眸,看出简挽衍此次绝无仅有的坚定。
她倏而妖冶冷笑,动作迅速地从地上捡起一枚瓷杯的碎片。
边角锋锐,轻而易举就能划破细嫩肌肤。
她又来了。
简挽衍神色淡淡,早已知道阮雾又会用出自残这一套,逼他心软退步。
阮雾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的态度,比起之前的气定神闲,这次的动作显得慌乱了许多。
瓷片重重下压,顷刻间,鼻尖就萦绕上了血腥味。
却不是来自她露出的手臂。
阮雾怔怔抬眸,看着简挽衍伸出的手。
瓷片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割开软肉,翻涌出鲜红血液,尚且带着人体的温度,滴落在阮雾的手臂之上。
又好似岩浆滚烫,烫得她全身都在痉挛般的颤抖。
而抓住那片锋锐瓷片的简挽衍,神色无波无澜,似是高山云巅的一团雪粒。
凉薄而冷然。
“这是你想要的吗?”
“你希望看到这样,是吗?”
不疾不徐,连声音还是温润如常。
却让阮雾骤然松了手,喉间响着短促的尖叫,神色有些仓皇。
划开自己的肌肤时,比起疼痛,阮雾更多的是感到兴奋,因为她如愿以偿在简挽衍眼中看到了完整的自己,看到了男人隐而不露的退让痛苦。
可现在,滴在手臂上,属于简挽衍的鲜血,让她全身都泛起了烧灼般的苦痛。
眼眶含着一汪泪,阮雾隔着泪雾看着站在面前的简挽衍。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比如,她知道阮斐不爱自己,但他假装出了热情,声声亲热的喊她雾雾。
比如,那个小设计师的事,她最初并不知情,是阮斐背地里做的事,而她只是因为那个本应成为简挽衍妻子的退让,想将比赛的项目名额作为回报,还回阮家。
却又没能说出来。
因为她对上男人冷漠至极的眼眸。
一切解释都是徒劳无功,因为让简挽衍强硬下心的,从来不止是这么几件事。
是数年累月的猜忌提防,是日复一日的担心忧虑。
阮雾终于意识到了,简挽衍,不再对她心软了。
他完完全全狠下了心,毅然决然地要和她做个了断。
——她再也挽留不住他了。
第203章 有点儿……闪了腰
阮洄到医院时,给棠岁晚带来了简挽衍的消息。
“真的要离婚了吗?”棠岁晚很是惊讶。
明明之前看着,阮雾始终执拗无比,怎么都不愿意离婚。
阮洄坐在沙发上,指尖压着锋利的水果刀,手腕轻巧振动,就将薄薄的一层苹果皮削了下来。
一整条连着,没有一处断裂,落入黑色的垃圾桶中都显得格外整齐。
水果刀在指间灵活一转,阮洄三两下切了个小兔子苹果递给棠岁晚。
才开口道,“简家主应该是为了阻止了她伤害自己,手掌被割开了好大一条血口,流了一手臂的血。”
见棠岁晚咬着苹果蹙眉,阮洄笑了笑,温声安慰,“他提前和我说过,我带着医生等在外面,一出来就直接给他处理了伤口,更别说,简先生也赶到了。”简老爷子有特制的伤痕药,好在伤口没割到手筋,只要好好涂药就能恢复。
“倒是那位阮小姐,精神很是恍惚,简家主还联系了她的母亲来,我路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她妈哭得还挺难过的。”
“应该是也帮着劝过了,阮小姐第二天让母亲传了话,答应等回到京都,就去办理离婚。”
棠岁晚小声叹气,“只要他们两个商量好了就行。”
难怪简老爷子丢下药方,就和简封一起前往了樊城。
大概也是收到了简挽衍意态决绝要离婚的消息吧。
阮洄极为顺手地又从桌上果盘里取出一个橙子,刀尖划开硬邦邦的表皮,每一下都落在两瓣中间,不破坏一丝一毫。
将表皮剥开后,连上面的白色脉络也分离得一干二净,才递给棠岁晚。
“还要吃什么吗?”阮洄对简挽衍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如果不是和棠岁晚有关,他根本懒得搭理。
此时只是笑眯眯看着小姑娘吃水果,甚至仍旧蠢蠢欲动,还想继续给棠岁晚剥。
棠岁晚连连摇头,“吃了好多,麻烦小叔叔了。”
霍时川陪着云漾去做检查,尤里西斯自然跟在身后。
让棠岁晚留下,招待了刚从樊城过来的阮洄——招待,指让阮洄给她削苹果剥橙子,如果有可能的话,阮洄还想帮她把火龙果的籽给一颗一颗挑走。
阮洄去卫生间洗了水果刀和手,走到了棠岁晚看不到的地方,他才似是不经意的随口说道,“……晚晚,我现在是阮家的家主了。”
棠岁晚嘴里还咬着一瓣酸甜多汁的橙子,闻言微微一愣,连忙伸手呱唧呱唧鼓掌。
匆匆嚼了两口将橙子吞下,棠岁晚才问,“小叔叔瞒得真好,现在才说!那就恭喜小叔叔了!”
阮洄唇角勾了勾,晶莹透明的水流淌过雪白森冷的刀锋。
又像是他那位“好父亲”—突发脑溢血的阮秉,病床边的那把水果刀一样。
但又不尽相同。
毕竟,这边的云漾身体越来越好,身边围着满怀关心和亲近的人。
而远在京都的阮秉,艰难地保住了一条性命,却脸歪嘴斜、彻底丧失了语言能力和行动能力,每天只能躺在病床上,愤怒又痛苦地喘气。
靠沉浸在过去威风凛凛家主身份的回忆中度日。
身边只有极不耐心、对他嫌弃打骂的护工罢了。
走出卫生间,阮洄又是笑意温软,发出了邀请,“过段时间要回阮家玩玩吗?里面种了很多的樱花树杏花树,风一吹,花瓣就落了满地,会很漂亮。”
简家住了这么久。
来阮家住住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棠岁晚一边脆声应了,一边有些漫无边际的想到。
——哪天去温家转一圈,是不是就集齐了四大世家……?
……
美院今年的写生采风可谓是波折重重,棠岁晚刚出事那会儿,院长尤叙不知道接了多少个电话,恨不能自己现在就飞到云省去。
再加上樊城大雨、国道修建耽误了一段时间,尤叙干脆大手一挥,追加了预算,将油画系采风的时间又延长了一个星期。
樊城赶在清算之际,有些动荡,写生地点也重新变更到了云省省城。
油画系学生们:公费旅游好耶!!!
棠岁晚和云漾说了情况,先离开了医院,被霍时川送到油画系学生们下榻的民宿中。
“咚咚咚”三下敲门声,不疾不徐,很是礼貌。
棠岁晚站在民宿房间门外,敲完门就放下了手等待着,隐约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细微动静。
门被从里打开,居翊站在门口,大概是从猫眼里看到了门外情景,笑意温润有礼,“夫人,霍总。”
他嗓音不高,恰好被里面斗地主的音效给遮掩。
属于金奈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毫不客气地喊着居翊的名字。
“居翊,是谁呀?”
“点的午餐到了吗?快拿进来,我要饿死了,昨天凌晨才睡,现在腰还疼……”
棠岁晚:……?
棠岁晚眼神复杂的看着居翊,“居特助,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居翊神色同样凝重,扶了扶额,似是有些无奈。
眉梢眼角,却全是纵容笑意。
“奈奈说躺了好几天,长了好多肉,昨晚整理完了东西,突发奇想,非要跟着健身博主做床上锻炼。”
“有点儿……闪了腰。”
第204章 Na大好攻!
金奈胆子是大,那天趁着对方一群人要追棠岁晚没工夫和她理论的机会,闹完就溜。
转头还和居翊演示了一下,她是如何的机智勇敢。
“我当时就把这条腿一伸,然后他们就狠狠撞了上来,在地上滚了半圈……”
金奈说得眉飞色舞,还推开椅子,得意洋洋地伸出了自己的腿,给居翊示范。
结果一个没站稳,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居翊神色一变,连忙上前去扶她,就见小圆脸皱巴成一团,对上他的视线,还有些心虚的笑了笑。
“那什么,我怎么感觉骨头这么痛呢?”
“——我不会是摔这么一下,骨折了吧?”
语调愈发惊恐。
居翊皱眉,直接将人从地上打横抱起,“去医院检查一下。”
金奈苦哈哈的,一边愁容满面,想着自己闹腾啥,要是真摔骨折了,还得疼上好一阵。
一边还分出了点心神,去看居翊。
公主抱诶!
居翊的手臂还挺有力气的嘿嘿嘿——
说起来,她那个某推的账号也很久没更新了,要不就画个把人抱起来的姿势吧。
抵在墙上。
青筋鼓起的手掌。
用力掐进腻白腿肉中。
绷紧的腰腹肌肉。
流淌而下的汗珠。
负距离那种。
等到医院,拍了片,医生仔细检查后,告诉了金奈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她没有骨折。
坏消息是,小腿骨有点轻微的骨裂,不严重,少走路多休养,养着就好了。
金奈被居翊抱出医院时,还有点懵,“不是,他们身上长刺的吗?我就伸腿绊了他们一下,虽然是差点没把我整个人撞到,但,这么容易就给我整骨裂了?”
居翊沉沉叹了口气,屈指在小圆脸额头上弹了一下。
语调温柔又无奈,“前两天就有点疼,怎么不告诉我?”
金奈被他哄小孩一样格外低缓的语气弄得脸颊微红,难得有了点扭捏,“我以为是前两天路走多了,搬着画具来来回回,所以比较累呢……”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金奈今天这么一摔,才稍微加重了些。
“小小年纪,可不能这么早骨质疏松。”居翊屈指蹭了蹭那微红软和的脸颊,笑道,“明天就给你买一盒钙片吃。”
金奈嘿嘿笑,圆眼亮晶晶的,“行啊,我还没吃过钙片呢。”
仰头看着人的样子,又乖又甜。
医院开了活血化瘀的膏药贴,金奈坐在酒店床上,拉开自己的裤腿,露出软绵白皙的小腿。
正有一处大块的淤青横亘于上。
闻到膏药的气味,鼻子一动一动,和家中的布偶猫丸子一样,身体力行地表现出了嫌弃。
“难闻也得贴着。”居翊眼也不眨,指尖轻轻摩挲过光滑小腿,让金奈倏然脸热。
连那股子中药味极重的膏药也不在乎了。
仿佛只有腿上细密如羽毛挠过的触感。
“这边疼不疼?”居翊还在问。
金奈眼睫频繁眨动着,语速飞快,想让居翊赶紧把膏药给贴了,“不疼,只有那一块地方疼。”
“你快贴吧。”
表现得如此急切,让居翊撩起眼皮,含着几分笑意望向她。
还在明知故问,“脸怎么红了,是房间里太热了吗?”
金奈自以为恶狠狠的瞪着他,粗声粗气,“你贴不贴!”
圆乎乎的眼眸中却是漾开水光,让居翊想起了暂时被父母养着的丸子。
每次被逗烦了,就凶巴巴的哈人,实际上爪子都没弹出来,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贴。”居翊笑意更深,低头将背面的白纸撕了下来。
深棕色的膏药贴覆上白皙小腿,将淤伤盖住。
居翊仔细的摁好边角,才帮着金奈把裤子放了下来。
“这几天尽量少下床,要去哪儿就喊我,我抱你过去。”
金奈脸上红意还未褪,想了想,“那你给我把书包里的平板拿过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