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上,他看着她眼巴巴的看着人盘子里剥好的大虾,恨不得扑上去替人家吃,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他知道相对于虾,她其实更爱吃鱼,只不过鱼刺挑起来更加麻烦。
谢时予其实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只不过要看对什么事,他其实并不怕一些繁琐而又精密的事,只看这事有没有意义。
如果当初不是谢元洲那家伙快他一步先回了家,他或许可能去读个机械制造也不一定。
于是,他便边和人聊着,边细细挑着嫩肉里的刺。
但是不知道这姑娘又忽然发什么脾气,挑好了给她又说不爱吃了。
整个人看上去也有点蔫,他以为她是没食欲,便给叫了蟹黄包。没想到吃了几个,人就又活蹦乱跳起来,转头开始吃着鱼。
小姑娘的善变,倒也透着几分可爱。
但他是个商人,向来不做毫无收益的事。可也做惯了上位者,做不出因为一点小事就去邀功的事。
这太低级,有的事,得当事人自己察觉,细枝末节里慢慢体会享受,才有意思。
谢时予眸色黯了黯,有些哑然。
却也没多放在心上。
这就像是某种投资,投资总会面临失败的风险。只不过……
他看了眼身边又昏昏欲睡的人,眼底闪过了一丝无奈。
可真是个,没法预判的小姑娘。
车子在澜汀公馆外停稳
谢时予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熟练地绕到孟宁青这边,正准备打开车门把她抱出来,没想到人自己从车中走了下来。
孟宁青其实一直在浅眠,车一停就醒了,她看着站在门外的人愣了下,以为是要给自己开门。
这突如其来的绅士是怎么回事?
孟宁青悄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两人并肩而行。
两个人换好鞋,一前一后的上了楼。
换衣服时,连帽领口在下巴上轻拽了下,卫衣脱下来的同时脖子一凉,她下意识低头,便见项链贴着自己胸口往下落。
在掉地下之前,她伸手接住,发现不知怎么在连接处竟然断了。
孟宁青眉头轻皱了下。
谢时予洗澡出来,便见人还蹲在衣帽间里,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干什么呢?”他好笑的问。
她只穿着件了件稠白的晨袍,蹲在那里像一朵小蘑菇。
小蘑菇手里家当还挺齐全,又是螺丝刀又是小钳子的,大约是太过认真没精力理他,谢时予自己探身看了看,发现这是正在修项链。
“坏了就去换一条。”他漫不经心的说着。
孟宁青指尖顿了顿,这种位置的断链拿去售后也很难修好,只会重新帮她换条链子。
到底不能再算是之前的这条。
她有点不情愿,可却也没办法,将项链放到一边去了浴室。
谢时予看着躺在桌子上的项链眸子深了深。
-
这条项链要说多珍贵,其实也算不上,不过是谢时予当年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谢时予是个多细致入微的人呢,即使是送人礼物也是非常妥帖映衬的,那个时候大概是碍于她还是个在校学生,太珠光宝气的过于招摇戴起来不合适,便送给了她一条很精致又不失青春少女的项链。
你看,即使只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关系,他也如此细致妥帖,所以和他接触过的女生,或多或少都会有种被深爱的错觉。
被他本就绅士风流的外表吸引后的心更加跳的无法控制,可再深入试探才发现,原来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编织的、或者说被他这个待人接物方式迷惑的假象。
如果不谈感情,和谢时予相处无疑是非常非常舒服的。
对人大方温柔,也不吝啬一些浮于表面的纵容。可再往深了接触,就会看到他的那些被隐藏很好但还是会偶尔冒出来的小恶劣,以及温柔纵容下所代表的漫不经心的不在意。
孟宁青自认自己是坚定地无神论者,而且活得还算现实,不信什么量子力学冥冥之中的预示那一套,可是沉甸甸的剧本和断掉的项链一起压过来,还是让她有点走神。
这么一点点的心不在焉就造成了,她洗完澡以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带换洗的衣服。
她看着挂在一旁的晨袍果断开口,“谢时予。”
怎么可以穿脏了的衣服,她岂不是白洗了。
她等了几秒没动静,打开浴室的门探出一个小脑袋,音量提高了几分,“谢时予?”
男人漫不经心地声音又过了几秒才传过来,“有事?”
“帮我拿套睡衣。”她说的毫无心理负担。
其实刚一起的时候,她也有过几次忘记拿换洗衣服,那个时候她叫谢时予总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虽然已经做过很多亲密的事。
而也是那个时候,她发现了谢时予隐藏在骨子里的一些小恶劣,明明看出了她羞的红扑扑的脸,却不再像平日里的那般妥帖绅士,故意用着那副漫不经心听起来十分懒散的声音问:“只是睡衣么?内裤不需要?”
“……”
她当时脸瞬间就滚烫起来,咬着唇支吾了半天不说话。
谢时予就站在浴室不远处的走廊前,背靠着门框,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看着她红着的脸,看着她轻眨的睫。
她躲在门内,虽然只露出一个脑袋,但却觉得全身都被看到,变得灼热滚烫。
“嗯?”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时予嗓子微哑的又问了一遍,“需要么?”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沉沉哑哑的,好像比刚刚那灼热的目光更加让人无所适从心尖发颤。
到最后,她也没说出到底需不需要。
只记得最后她是被谢时予重新清洗了一遍,抱出了浴室,而她整个人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只留一些细细的电流感在脑海中轻轻跳着。
再到后来,她逐渐坦然,而谢时予似乎觉得无趣,也便不再问了。
就像现在这样。
孟宁青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这是已经生出了厌倦的老夫老妻感,或许到时剧本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她再纠结。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
孟宁青和往常很多次那样,熟练地伸出一只胳膊来,甚至看都没看的将柔软的布料抓了进来。
当她看到手工细缝的红色旗袍时愣了愣,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件衣服。来不及多想,她及时叫住谢时予,“等一下,拿错了,这件不是睡衣。”
谢时予懒洋洋的声音传来,“麻烦,自己出来换。”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远了,大概是又去了书房。
孟宁青撇了下嘴,大少爷使不使唤的动她不知道,反正二少爷是真难使唤。
她看着手里的旗袍,还是给自己换上,反正也是干净的。
垂坠丝滑的绸缎布,纯手工绣的牡丹花点缀着金色花蕊,用细线绣出的花瓣层层交叠,惟妙惟肖的像是真的从腰间绽放出了一朵牡丹来。
细密流畅的走线,像是量身定做一样严丝合缝的贴着她的身体。孟宁青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是第一次穿旗袍,而且仔细看的话这条和之前节目里的那条款式似乎都很像,但她眼底还是闪过了一抹惊艳。
未施粉黛的脸,被水汽蒸的微微发红,像是偷抹了天边的晚霞,瓷白的脸刚刚做好护肤晶莹剔透的,在灯光的照射下眸子都好像在闪闪发光。
啊啊啊!这是什么绝世美女!
孟宁青很自恋的被自己美到了。
刚刚没注意,等会她要看看这是那家的旗袍,设计师实在是太有审美了。品牌方偶尔会送些衣服过来,她其实穿私服的机会并不多,这件不知道是哪家送来的被她随手挂到了衣帽间。
布料也是丝质稠滑的,和她平日穿的睡衣很像,也难怪谢时予会拿错。
啊!
好像应该感谢一下谢时予,要不是因为他,自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个漂亮的衣服吧。
让美丽的衣服蒙尘,是非常罪过的事。
她在镜子里又来来回回转着圈圈的照,过了会儿才发现自己真是被自己美的昏过去,在这个小镜子里看没去衣帽间。
这里的小镜子完全影响了美貌的发挥。
啊啊啊这里都这么漂亮了,衣帽间的大镜子专门的打光灯,得美成什么样子啊。
她打开浴室门,几乎是小跑着回了衣帽间。
灯光的照射下,没有丝毫色差的艳丽正红衬的她皮肤白皙似雪,垂坠贴合的上好绸缎让她本就纤细的腰身显得更加不盈一握。
侧边开衩,让她修长的紧实的腿露出最完美的比例,长一点显得风情短一点又会显得过于保守,这样恰到好处的剪裁让她介于妩媚与雍容华贵之间。
孟宁青实在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了几张,对着镜子坐着各种姿势,凹了不少的造型。
她的身材并不单薄,纤细却不羸弱,该有肉得地方一点都不含糊,在这极具合身且修身的衣服下,一些动作就会显得极具诱惑。
起初不觉,拍着拍着,忽然在镜子里看到男人就站在不远处,也透过镜子在看她。
孟宁青忽地就有些不好意思,却不愿承认,转过头去强壮镇定的问他,“好看么?”
谢时予的视线从镜子辗转到她的身上,眸子有些发沉,“好看。”
孟宁青微愣,以为他不会顺着她心意说,毕竟他骨子里是真的好恶劣,好喜欢看她生气或者是兴兴的时候泼一点冷水。
“……”她唇微张了几秒,眼睛轻眨了下,才脸有些发烫的说,“算你有眼光。”
好在,她从浴室出来,脸上的温度就没下去,不过一定会被发现她的脸在慢慢发红。
孟宁青将这归结于,一定是狗男人太不爱赞美人,才让她一时间有些不自在。
谢时予站在这里,她好像也不像刚刚自己那样拍拍拍的自在。反正刚刚也已经欣赏够了,等哪天化了妆请人来做个头发,在穿着它拍几张杂志来收藏。
想着,便走到旁边专门放睡衣的地方,想那一套再去浴室换下来。
大概是受这个颜色的影响,她手指划过一排舒适柔软的睡衣,最后在一条红丝绸睡裙上停了下来,还未来得及动,就听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忽然响起。
“要换下来么?”
“嗯……”孟宁青才开口,便感觉背后贴上了一具温暖的胸膛,她嗓子忽地有些发干,未说出来的话直接哑在了嗓子里。
“需不需要我帮你。”
孟宁青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微微震动,以及若有似无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后。
有些发痒,她下意识地轻缩了下脖子,觉得有一道电流顺着脊背一路向下。
她一时间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而男人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出于绅士的询问。
但具体怎么做,那似乎被他排除了绅士范畴里。
腰间的牡丹花落了水,被浇灌的绽放的愈发灿烂。
这样绸顺的衣服偏偏不上它滑下来,似落非落的挂在身上,有种摇摇欲坠的惊心动魄。
等身的宽大落地镜,明晃晃调色最还原本色的灯光。孟宁青神色有些迷离的,看着那朵牡丹花绽放了一次又一次。
……
她被抱回床上,潋滟着水色的眸子里全是茫然,她眼角都被逼出了红,身上的旗袍身下的床单全是最丝滑的绸缎布料,同样滑的肌肤没有一点摩擦力,腿无力的滑下来又被人无情的捞起。
“谢时予……”她嗓子好哑,声音小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
“嗯。”男人却听到了,眸子有些发深的看着她,沉声应着。
她明知道他的意思,却愈发的恶劣,让她将没力气说的话全都压在了嗓子眼。她越开口,他就越过分。
只得无力的看着他的眸子,这一刻,她忽然有种他眼中全是她的错觉。
-
这几天孟宁青哪都没去,就窝在家里将那个剧本从头到尾翻了两遍。
初读惊艳,再读是深深融于其中,是那种心跳加速像是全身血液都沸腾的兴奋和快乐。
她这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让她喜欢的剧本。
可她不知道自己在迟疑什么,迟一点或早一点离开,又有什么区别呢?
以至于,当初拿到剧本就应该毫不犹豫的答应,亦或者到看完剧本就应该打的电话,到现在一周过去了还迟迟未打。
不过有些事,不是你逃避豫犹不决就可以的。
电话在手边响起,孟宁青看着来电显上的名字时,觉得死神的镰刀悬在了头顶。
第二十一章
“你考虑的怎么样?”
关诗语其实是个做事挺干净利落的人, 喜欢大开大合,不过所处的环境让她总是压着性子,偶尔打打太极, 但是在重要事情上面总是这样单刀直入的。
以至于孟宁青连心理建设的时间都没有。
她脑子忽然有些空白, 理智告诉她, 即使没有这个剧本,也不过还有半年的时间她就会主动提出离开,并且以谢时予这样骄傲的人,也必然不会为难她。
他们也算是好聚好散,也许以后他有什么东西需要代言, 他们还能合作,看在往日交情上她给打个八折也不是不可能。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可是脑子里似乎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些别的画面。
深夜两个人围在一起吃宵夜,中岛台上晕黄的灯光打下来, 那小小的一方天地似乎能将外面的冰雪融化,格外温暖;
或者是, 有一次他们打游戏, 她换了个男号, 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人, 被那一对的人追着凑了一路。甚至还找来了其他帮手。谢时予一路护着她, 最后两个人仓皇逃窜狼狈到不行。
后来她才知道, 是她用着男号和那队的打了招呼, 对方觉得她是在调戏他女友,夺妻之仇不共戴天,调戏女友揍个屁滚尿流。
大概是从未这样狼狈过, 谢时予的那些修养矜贵难得破裂, 没好气的问她, “你手欠什么?”孟宁青一脸的茫然,没想到现在人的情绪如此暴躁。
两个人无声对视着,或许是觉得太过抓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直接笑的直不起腰,软到了谢时予的怀里;
又或者,是那些连空气都带着甜腻的深夜……
于是,她的嘴像是被502黏住,连嗓子都干涩的发疼,怎么也张不开口。
关诗语见她不说话,竟然没觉得意外。没催促,也没苦口婆心的规劝。
只是在平铺直叙的讲述一个事实。
“陈导第一次拍戏,就拍出了一个影后,即使他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可在国外他仍是担任着选角这一重要角色。他看人的眼光一直不错。”
孟宁青眼睫轻眨了下。
“他能因为你一个几分钟的综艺里选中你,找上我,那是无数人求都求不到的运气。也是你的天赋。”关诗语带艺人这么久,其实从未强迫自己的艺人做过什么,她都是提出最合适的建议,但具体怎么选,要不要这么做,还是看艺人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