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路是自己的。她再怎么帮衬规划,可那些到达终点这一路要经历的磨难、坎坷、痛苦、快乐,都是人自己走才知道,她代替不了。
所以也没权利替人做出选择。
“孟宁青,别忘了你最初和我说过什么。”最后,她带着一点私心的说,“别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孟宁青的指尖轻颤了下,黏住的嘴被强行撕开,带着灼烧的疼痛,有些艰难道:“关姐,一周,再给我一周的时间,我一定给你个答复。”
关诗语点到即止,语调瞬间变得轻松起来,“行,那你明天先跟我参加个活动去。”
孟宁青一听,脸立刻垮了下来,耍赖道:“关姐……”
“撒娇没用。”关诗语说着,“剧组不进,就给我狠狠谈代言,不然我这年的业绩还要不要了?”
放下电话后,孟宁青抬眸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日历,有些兀自出神。
-
酒吧卡座。
轻快的爵士乐在刚进的一批音响设备里放出来,三百六十度在耳边立体环绕着。
乔嘉言还在为他们两个赚钱不带上自己这事耿耿于怀,表示强烈的不爽。
萧锐泽在一旁劝抚着,到底是自己理亏。
乔嘉言可委屈,越听越生气,“不是,你们是瞧不起我?都说三个人的友谊不长久,现在看……哼,我们这个小船是真要翻。”
他越说越来劲,萧锐泽实在是听不下去,手抵了下有些疼的头,“我这也是为了你啊,不说别的,这么大的项目你手上有这么多资金么?是不是得像你家里申请?”
乔嘉言一双桃花眼转了转,不说话了。
萧锐泽刚刚被他吵得头疼,这会见他偃旗息鼓大有撤退的打算,他哪能就这么算。乘胜追击道:“你这一申请,好了,你家刚好有个合理的理由,顺势就把公司正式给你。然后在挨个从名门望族里给你挑个姑娘——”
“停,停停停!”乔嘉言做了个暂停求饶的手势,“你是我亲哥还不成么?我求你可别说了,我刚刚嘴贱,我们友谊的小船比巨轮都坚固。”
乔嘉言玩心并未收,也不喜欢处理公司的事,但偏偏他是老来得的子,家里的独苗苗,这担子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他是能拖一时是一时,别看他活得放浪形骸不着调,其实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逃避。
乔嘉言被戳到痛点,人都蔫了,窝在卡座里喝着酒。
他人不顺气,看着什么都碍眼。尤其是看到旁边,他们这边都闹成这样、耳边小爵士已经换了三种风格,这人还是能像是在自家院里晒太阳似的巍然不动。
乔嘉言就更气了。
“我说谢二,你还行不行啊?”他嚷嚷着,“最近出来不是抱着个手机玩游戏,要么就现在,捯饬个破链子。酒不喝,山不侃的,怎么你忽然清心寡欲了?你要是这样,燕城的姑娘可就不去你家门口排队了啊。”
谢时予仍是顺着灯光,十分耐心的弄手里的链子,专注的眼皮都没抬,只是半拖着调子漫不经心的说:“我行不行,跟你关系不大吧。”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可是他声音慢,轻捻着听起来就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后半句问的极其好,这个“吧”字,把选择决定权全交给了对方。你要是说“有关系”呢,那这关系就瞬间暧昧。你要说“没关系”呢,那问这话本身就带着暧昧。
乔嘉言自问也是情场老手,都不得不心悦诚服的赞叹一声,“高,实在是高。”
但下一秒。
乔嘉言瞳孔都不受控制的震动,惊吓过度的用气声说了句,“我草……”
他这,才被兄弟生活烦心事暴击了一把,转头又被另一个兄弟……言语……挑逗了?
这他妈,他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了吧?!
他转头无助又可怜的看向萧锐泽,忽然觉得自己他妈的好不安全,谁知萧锐泽正和人聊着语音,眼底那意气风发眉眼带笑那劲,不用说,是在和姑娘聊天。
可能连谢二这个逼说了什么都没听到。
“……”
男人间的友情就是这么幼稚,乔嘉言必须要给自己找回场子,嗯嗯啊啊的说:“孟妹妹没关系那就没关系。”
谢时予抬起眼皮,觑了他一眼。
乔嘉言被这一眼看的立刻老实,主动罚了杯酒,“口误口误。”
男人在一起总会说些荤话浑话,谢二并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但却不许别人连带着孟宁青也调侃了。
谢时予看了他一眼,算是受了这杯酒,随后微微侧目,见萧锐泽仍是在讲电话。他虽然专心致志的弄着手里的链子,但却也留意着周边的动静。
这电话,讲了至少有半个小时了。
有这么多话聊?
乔嘉言在旁边一边喝着酒,一边忍不住调侃,“啧啧,果然是热恋期,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哪有那么多话。”谢时予眉眼淡淡,就在这时断开的一个小环终于被他重新勾上。
“没有话题就找话题,找不到话题就发掘新的共同语言啊。”乔嘉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黯淡,“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五个小时,一直和她讲话。”
谢时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说“看你那没出息劲儿。”
随后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处理的工作。
李闻远是个非常得力的助手,大概是觉得他难得出来放松,将共事处理的十分妥当,屏幕界面空空如也,一条消息也没有。
耳边,萧锐泽愉悦的浅笑声时不时响起,原本打算收回的手微顿,点开了可爱猫猫的头像。
很安静。
他左耳听着乔嘉言的爱情感悟,右耳听着萧锐泽被爱情包裹的浅笑晏晏,手指漫不经心地往上滑,萧锐泽的笑还没结束,便已经滑到了头。
谢时予眉头及不可察的轻蹙了下,退出了聊天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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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青指尖划过一排排衣服,在一条宝蓝色缎面吊带修身长裙停下。漂亮却不抢眼,端庄中又不失精致灵动,非常符合安安静静待在关姐身边,做一个漂亮的花瓶这一定位了。
她将裙子拿出,在看到裙子旁那条明艳逼人的正红色旗袍时,指尖微顿。
明明被弄成了那个样子,皱巴巴软踏踏湿乎乎的,却又被狗男人找专门的人处理好,又恢复最初那般垂坠合贴,被他重新收好挂在衣柜里。
刚开始,她被这条旗袍的美貌迷晕了,为此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才能重新爬下床。不过好在,她清醒了。
她就说,怎么会有品牌方送来的衣服比量身定做的还合适!怎么会和节目的那件那么像!
这哪里是品牌方的衣服,事后她特意看过,衣服上根本就没有标牌。
这明明是谢时予找人做的高定复刻版!
只不过料子做工都是上乘的,是节目组借来的那些衣服没办法比的。
所以她一时间才没认出。
孟宁青“唰”的一下收回手,关上门,一些画面在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
她原本还想穿着它去拍杂志的,可是现在她已经无法正式这条裙子了。
谢时予当时哪里是pick了可甜妹JK,明明是将成年人全都要的理念贯彻实施,并且看反应,似乎更偏向旗袍多一点。
贪心的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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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时予将面前的酒喝完,留下句“先走了”便起身离开。
乔嘉言受到双重打击还没得到心灵上的弥补呢,仰头叫他,“欸?干嘛去?”
劲爆的金属乐轻轻松松的将他这话压了下去,音儿没能传出半米。
这边恰好萧锐泽放了电话。
“呦,终于舍得不聊了?”乔嘉言拿腔拿调的调侃着,又说,“你说谢二这段时间怎么这么奇怪啊?难叫就算了吧,以前也挺难叫的,但是现在和咱兄弟出来不是玩游戏就是摆弄个破玩意。他他他,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萧锐泽服了他这个脑回路了,瞥了他一眼,“别带上我啊。”
“……”乔嘉言过了两秒反应过来,爆出了今天的第二句脏口。
萧锐泽举起面前的一杯酒,看着谢时予离开的方向,有些意味深长的说:“外面有没有别的狗不知道,但可能是想家里的猫了。”
乔嘉言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猫?他什么时候养猫了?他不是一向不喜欢那些猫猫狗狗觉得麻烦么?”
萧锐泽又看了他一眼。
“草?你说的孟妹妹啊?”乔嘉言忽然回过神来,又说,“那以前也没见他这样啊。”
萧锐泽手指转着酒杯,似笑非笑的打趣道:“还不许咱谢二公子的热恋期来的晚?”
“这也太晚了吧……”
乔嘉言有点不信,过了几秒又说:“不对啊,他以前也是热恋啊……骄着纵着呢。”
萧锐泽没说话,眸色有些发沉。
乔嘉言自顾自地说:“这样也挺好,谢二这人啊,别看他平时挺跟谁都挺绅士风流的,但其实性子淡着呢。要说咱们几个,我是爱玩,但他是骨子里的游戏人间,整个人都像是飘着的。也就是身上有那么个大公司,生压着自己沉下来。”
萧锐泽看着他说出这些话,多少有点意外。
“干嘛?”乔嘉言觑了他一眼,“真当我是什么都不懂得二世祖啊?”
萧锐泽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草!你这什么眼神?”乔嘉言再次受到了暴击。
萧锐泽只不紧不慢的喝着自己面前的酒,这才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看上去还挺发愁。
乔嘉言踢了他一脚,“不是?我都没生气呢,你唉声叹气个什么劲儿?”
萧锐泽一口气将杯里的酒干完,忽然说:“难办啊这事。”
“哈?”乔嘉言一头雾水,“这不是好事么?”
萧锐泽摇了摇头,不答反问:“知道我这次回来前碰到谁了么?”
“谁啊?”乔嘉言下意识问,问完又不耐烦道,“说谢二和孟妹妹热恋呢,你扯别的看什么?”
“说的就是这事。”萧锐泽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后轻掀了下眼皮,说,“遇到顾迎那丫头了,说最近回国。”
“她要回来了?”乔嘉言说完,顿了下,明白萧锐泽说这话的意思,又说,“回来就回来呗,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
“你确定是旧事?”萧锐泽反问,“顾迎走了以后,谢二可是过了七八年和尚日子。”
“那这……不是向前看,有孟妹妹了嘛。”乔嘉言话这么说着,可声音愈发的没底。
萧锐泽也没再说啊,只是眸色有些发深。
毕竟他们都不是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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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岔路,司机默默地降低了些速度。
谢时予眼睑微垂看了眼安静的手机,最后还是说:“回澜汀公馆。”
回到家,并没有萧锐泽手机里那种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轻笑了下,这个大明星竟然比他还忙。
他在玄关换了拖鞋,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再次确认了她不在的这件事。
路过衣帽间,他脚步顿了下,径直走了进去。
他在最里面,给她隔出了一间小书房,供她平时看看剧本或者做其他工作。
书房的门并未关,有淡淡地香气传出来。和她身上轻微的玫瑰混着一点清淡果香味道一样,却并没有人在。
谢时予脚步顿了下,还是走了进去。
这才恍然察觉,他似乎从前从未涉略过她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这里和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起初装修时她提了些要求,设计师设计好时他也刚好在,抽空瞥了眼图纸,和现在的似乎有了些改动。
桌子上放着一台日立,竟然还认认真真的过完一天画了个斜线。他随手翻了下,才发现她这本竟然不是万年历,而是合成三年的。
倒是有意思。
好像总能在她身上发现点与众不同的小点子。
他转身便要走,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乔嘉言那句话——
“找不到话题就发掘新的共同语言啊。”
已经迈出的脚鬼使神差的转了个弯,重新走回她的书桌前,在书架上挑了本看上去还很新的剧本,拿了出来。
骨骼分明的手指隔几十秒就翻动下纸张,漆黑地眸子确实专注沉浸的。
每页都有好几行或成段的标注,她的字并不算娟秀,笔锋很有力,带着些和她性格一样的张扬。
谢时予看东西很看,没多久就看完了小一半。
角色的性格倒是和她很贴合,只是简单的文字简述,他都能想象她穿着旗袍演这一段时,是怎样的妩媚勾人却不讨好谄媚,娇美中又不失飒气。
关诗语这次总算是给她挑了个还不错的本子。
不然,他都有打算给她找个更有能力的经纪人带她。
可没多久,他嘴角的弧度趋于平直,再看到下面笔力遒劲的大段备注时,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
孟宁青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打开门看到玄关并排放着的男士皮鞋时,眼底透着几分兴奋。
她快速的换好鞋,上楼的速度都比以往快上几分。她走到谢时予的书房前,轻敲了下门。
等了几秒,没人回应。
在开视频会议?
她将耳朵贴上去,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声音。
什么也听不到。
她记得谢时予的书房是特殊处理过的,隔音格外的好。
她又敲了下门,提高了些音量,“谢时予你在里面么?”
依旧没人回答。
她手放到门把手上,发现竟然可以打开。记忆里,她没在谢时予在书房工作的时候进来过。
但她并没有直接将门打开,而是稍微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又说了一遍:“我进来啦。”
然后,她将门推开。
窗明几净的书房,黑白灰极简的装修风格,工业风实木办公桌上物品井然有序的摆放着。
没有人。
孟宁青愣了下,不在?
明明鞋子在啊。
孟宁青轻瞥了下嘴,提着手中的牛皮纸袋去了衣帽间。
她随手在衣架上拿了件家居服,正想着手里的东西要放在哪里,是放在衣帽间里让他自己发现还是……
她这个“还是”还没在脑子里成型,便见整个衣帽间的最里端,有轻微的光透出。
孟宁青愣了下,她走的时候忘关灯了么?
她下意识走过去,只见她找了一圈的男人正坐在她的办公桌前,舒适的大白摇摇椅让即使慵懒坐的的时候肩背也是腰背挺直的他,看上去和整体风格有些不搭调。
带着种莫名得可爱,却不局促,仍是从容自若的。
孟宁青没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声音都变得有些轻快,“你怎么在这啊?你看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