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几位大人了。”沈榆微微颔首。
听竹适时递上几个沉甸甸的钱袋,几个太医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接,直到一个领头,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收进了衣袖。
待到太医们告退,外头又响起些许嘈杂声,今日已经响了一整日,都是各宫送来的贺礼,要说谁没有送来,大约只有全婕妤了。
“启禀主子,尚宫局的人来了。”慕衣连忙走了进来,面带喜色。
听竹笑着过去搀扶,此刻早已波澜不惊,一般宫妃有孕都会晋位,更何况皇上还如此宠爱主子,自然是免不了这一步。
也不是什么七八个月,沈榆还不至于如此孱弱,自己系上了斗篷就走出了内殿,却见韦司设拿着一卷明黄在那等着,周遭全是一箱箱赏赐。
一朝天子一朝臣,德妃倒了,尚宫肯定也都换成了贵妃的人,但底下的司设基本没有任何变动,只是如今皇后接手后就不知道了。
“微臣叩见婕妤娘娘。”韦司设连忙躬身行礼。
沈榆虚扶了她一把,“大人不必客气,可是皇后娘娘有何懿旨?”
记得上一回来这颐华宫,韦司设就知道今后怕还得过来,但从未想过会这么快。
而眼前的女子颜如渥丹,温婉沉静,任谁也没想到这个兰婕妤会有这么大的造化,一个宫女出身就位及此处,荣宠之盛相较往日的绪妃过之而不及。
“微臣是来传皇上圣旨,还请娘娘接旨。”她笑着道。
沈榆退后两步,神色恭敬,继而同全颐华宫宫人一同跪下,聆听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颐华宫婕妤沈榆,柔嘉成性,恭顺温良,慎勤婉和,今怀有龙裔,着特晋封为正三品昭仪,钦此!”
话音刚落,整个颐华宫的人都是一脸震惊,皇上如此宠爱主子,如今怀有龙裔赐封并不意外,可是越级晋封也就只有往日的绪昭容才有此待遇,更何况主子还没有家世撑腰,便是那家世不俗的全婕妤进宫以来也还是个婕妤。
“臣妾叩谢皇恩。”沈榆谦逊的双手接过圣旨。
韦司设也连忙上去搀扶她一把,语气恭敬,“皇后娘娘交代了,兰昭仪如今怀有龙裔需要静养,册封典礼繁琐,还是待您诞下龙裔后才举行,不过这金印微臣已经给您带来了。”
说罢,一个宫人连忙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个印鉴。
听竹立马上前接了过来,如今主子才能算真正的一宫主位,再也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有劳皇后娘娘关怀,臣妾铭记在心。”沈榆微微颔首。
韦司设又连忙介绍周围的东西:“这都是皇上的赏赐,其中不乏皇上的私库里挑出来的,可见皇上待娘娘之用心,如今天冷,娘娘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可莫要冻着了,微臣也得回去复命了。”
“有劳大人走一趟了。”沈榆微微一笑。
听竹自是上前打点,韦司设接了东西就立马带着宫人离开。
待重新回到内殿之中,沈榆顺势解下斗篷递给听竹,打开衣橱,将这卷圣旨放入其他旁边。
“今日宫中每人都赏二十两。”她回到软榻上坐下。
听竹自是点点头,嘴角难掩笑意,“只是这宫里难免有人不高兴。”
谁人都道主子一个宫女出身毫无前程,只能仰仗德妃娘娘而过活,如今也能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看看,就算没有了德妃,主子依旧可以扶摇直上。
“总得有人不高兴,总好过自己不高兴。”
沈榆拿过那本书继续翻阅起来,“你待会亲自去皇后那里回话。”
听竹点点头,继而下去让人把东西搬进库房。
皇后动静这么大,无非就是想告诉所有人想要保她这一胎,有异心的都最好思量思量。
但是看得见的人自然不会有想法,看不见的人再怎么样还是会蠢蠢欲动,没有意外也会被人制造意外,陈妃如今怕是不会轻易有何动作,但是旁人那里就不好说。
这宫里就有一条毒蛇,怕是已经伺机窥探她已久,随时都会冲上来咬一口,以这条蛇的惯性,怕是不会轻易让自己生下这个孩子。
将任何危险扼杀在摇篮里,这才是那位的特性。
晚上霍荀前来看过她一趟,但并未留下,之后大抵又回了清心殿。
妄想一个男人为自己守节一年,无疑是痴人说梦,更何况这人还是个皇帝,这个时候与其浪费机会,不如给玉淑仪做个顺水人情,也能卖太后一个面子。
“休养”了几日,沈榆还是得去向皇后请安,纵然皇后让她安心休养,可她不能不懂事,又不是重病,只要有腿自然不能缺了礼数。
晨间寒风凛冽,待她来到长春宫时发丝也被风吹的些许凌乱,大殿里头已经坐了一大半人,一双双视线瞬间全投了过来。
“这天如此冷,兰妹妹怎么不在宫里休养,皇后娘娘定会体谅。”吴婕妤立即迎了过来,面露关切。
女子解下了貂绒织锦斗篷,身形依旧纤细有致,丝毫看不出有孕的迹象,也难怪瞒了这么久。
可也就数日未见,对方就从一跃晋升到昭仪,这可是九嫔之首,往日盛宠时期的绪昭容也没有这个待遇,如今才怀个孩子,皇上就给她越阶晋封!
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今竟然成了九嫔之首,这不是明晃晃的在打她们的脸!
此刻众人心里头都各种不是滋味,不就是一个还没落地的孩子,这宫里那么多人都怀过子嗣,也没看到皇上如此上心,就连文妃当初也是生下公主才晋的昭华,皇上此举分明就是有违祖制!
“又不是无法行走,自然不能怠慢了给娘娘请安。”沈榆柔声道。
面对各种视线,她不急不缓坐在佟妃身侧,后者也冲她点头示意。
“还是兰昭仪福气大,不声不响的就怀了子嗣,这一看就是个皇子。”赵淑容连忙热切的说起了好话。
全婕妤突然嗤笑一声,“还没落地呢,你怎知是男是女,这宫里没落地的还少吗?”
往日还能接一接,此刻赵淑容也只是轻咳一声,再也不敢随意打趣,她又不是傻子,如今哪还敢多这嘴,除非是不要命了。
“看来这一个月还没让你长长记性。”文妃面露不悦。
“是啊,待会让皇后娘娘听见,可又要关你个几个月。”陈妃悠悠道。
好似一点也不忌讳这是在长春宫,全婕妤面露不屑,“嫔妾自然比不上某些狐媚惑主之人会讨人喜欢,那能怎么办,那就当个哑巴好了。”
其他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她们又不似全婕妤家世显赫,以后看见这兰昭仪还得低一头,自然不能把人给得罪了。
如今就连皇后娘娘都护着对方,皇上就更加为其大动干戈彻查安华寺,上回绪妃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可见有多看重这一胎,这要是公主还好,倘若是个皇子,那就更加得罪不起了。
“平日你怪里怪气也就罢了,如今怎可这般目无尊卑,哪还有一点规矩。”吴婕妤冷声道。
好似看不惯她这样趋炎附势的模样,全婕妤冷笑一声,目光直直盯着沈榆,似有挑衅,“在嫔妾府中只有奴婢才讲规矩,若是得罪了昭仪娘娘,还望您莫放在心上。”
旁人都脸色微变,一时间只觉得坐立不安,不得不说这将门出身的人就是莽撞。
四目相对,沈榆嘴角微微上扬,“无妨,我岂会与姐姐计较。”
第65章 交底
好似最瞧不惯她这副虚伪至极的面孔, 犹如那娇柔做作的绪妃一样,全婕妤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自顾自坐在那轻抚着茶盖。
不多时皇后走了出来, 众人皆屈身行礼, 大约看见了沈榆,难免多问几句。
“如今天冷, 今后这些请安能免则免, 你只需在宫里安心养胎即可, 有何需求尽管告知本宫, 切莫藏在心里委屈了自己。”皇后温声道。
旁人听到这话都是心中复杂,那么多怀过龙裔的妃嫔,以前可不见皇后娘娘如此上心, 如今这就差让六宫围着这兰昭仪一个人转了。
“皇后娘娘待兰昭仪如此体贴, 当真叫嫔妾等人好生羡慕。”全婕妤面带笑意。
皇后当即瞥了她眼, “你若也怀上龙裔,本宫待你会更体贴。”
听到这话,赵淑容一个没忍住低笑出声,面对全婕妤的怒视又只能收敛几分。
“如今兰昭仪怀有身孕无法侍寝, 往日你们总是诸多抱怨,现下这个时候也不见你们上点心, 早点为皇上开枝散叶, 本宫与太后会更开心。”皇后扫量过每个人。
众人都不由低下了头,兰昭仪怀孕了又怎么样,皇上也不见去旁人那, 这几天都在清心殿, 也不知道这兰昭仪给皇上下了什么迷药,这自从绪妃殁了后就基本让她一人独占了皇上, 德妃的确是会挑人的,挑来挑去挑了个人把自己送走了,留个劲敌来膈应她们。
“嫔妾等人自然比不上兰昭仪会讨皇上欢心,这兰昭仪得了绪妃娘娘真传,稍有不适这整个后宫都得围着她团团转,换作嫔妾等人怕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全婕妤风轻云淡的道。
似乎听够了她这明讥暗讽的话,皇后面露不悦,“王贵人不懂规矩,倘若你也不懂,那就随她一起去西苑面壁思过。”
旁人都眼神微变,皇后娘娘可从未说过这等重话,更何况这全婕妤祖上那可是开朝大将,如今竟然为了兰昭仪这般疾言厉色,这兰昭仪到底有何本事,竟然连一向不问俗事的皇后娘娘也相护有加。
第一次被人如此拂面,但此人又是皇后,全婕妤只能忍气吞声低下头,五指紧紧揪着手帕,“嫔妾失言,望娘娘恕罪。”
冷眼扫过众人,皇后眉头不见松缓,“本宫不管你们心中如何想,但若是谁忘了宫规制度,做出了有违皇家颜面的事,本宫定第一个不轻饶!”
佟妃瞥了陈妃一眼,忽然道:“不知那两个僧人审的如何了?竟敢在安华寺行这肮脏事,也幸好兰昭仪没有大碍,不然如今怕是母子性命不保,可见其背后之人有多歹毒,皇后娘娘定要替兰昭仪做主才行。”
沈榆坐在那没有出声,只是佟妃提及那日之事,这才眉心微蹙仿佛心有余悸。
“那两名僧人已经交给大理寺彻查,其中一个咬舌自尽,另一个救了下来,至于供词还未可知,此事皇上亲自过问,本宫也就不便插手。”皇后正声道。
陈妃换了一个坐姿,依旧面不改色的喝着茶,好似一点也不关心这件事。
可是旁人听了却不是这样,皇上竟然为了一个妃子而大动干戈,以往发生过那么多龙裔被害也不见皇上有何反应,现如今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就如此紧张,倘若真生下来是个皇子,那还得了?
可一思及对方只是宫女出身,众人也都稍稍松口气,古往今来没有母族在后面撑腰,有几个能登上太子之位的。
若是皇上太过偏颇,届时自有御史谏言,狐媚惑主的妃子几个有会有好下场。
“这寺院里突然冒出一条蛇,倒让臣妾想起一事。”佟妃忽然道:“在行宫之时绪妃的院子里也莫名其妙窜出一条蛇,这一前一后未免也太过巧合,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何关联?”
陈妃不由斜了她眼,“此事皇后娘娘已经让人不要提及,不知佟妃妹妹这是什么意思,皇上本就因绪妃殁了而感怀,你又提起这旧事,这岂不是在往皇上心口捅刀子。”
相视一眼,佟妃突然笑了,“臣妾不过随口一提,倒是陈妃姐姐如此急切,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蛇是你放的。”
“你——”陈妃抬起手指着她,面露不悦,“那贵妃娘娘宫里还养着一条蛇,你当初还说是贵妃娘娘的蛇跑到了行宫,整日说话都不过脑子,难怪大皇子都三岁了说话都不利索。”
听到她的话,佟妃脸色也有些难看,“大皇子如何说话不利索,如今都会背诗了,你休要在这胡说八道,倒是二皇子还没有学会跑,姐姐就让他入学,没有神童的命偏要走神童路,也不知道二皇子受不受得住姐姐这般栽培。”
“好了!”皇后瞥了两人一眼,“刚刚还在说规矩,你们也是老人了,便是这般以身作则的?”
其他人都低着头不说话,佟妃娘娘现在没有了母家撑腰,宫里头也就只有陈妃娘娘的二皇子有希望,这如今孩子一个接着一个,自然免不得多栽培栽培,总要占了先机才行。
“娘娘恕罪,臣妾失言。”陈妃心平气和的低下头。
佟妃也不再说话,比起陈妃反倒更气定神闲,她急什么,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都记住本宫的话,平日里少些争风吃醋,多把心思放在皇上身上。”
皇后骤然起身,转身消失在大殿。
众人都齐齐屈身行礼,“臣妾谨记娘娘教诲。”
陈妃拂了拂袖摆,目光突然投向贵妃,“听闻贵妃娘娘宫里养了条蛇,还能听得懂人言,改日可要让臣妾等人好好见识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