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寺的僧人都垂头不语在那恭送,但主持并未出现,只有几名高僧相视间神色凝重,寺内常年会洒雄黄驱赶蛇虫,哪怕天热也不见一条出现,如今这时候怎么跑出来了。
“看来这安华寺是要好好查查,不是让歹人行巫蛊之术,就是让这些东西出来吓人,倘若真咬到人了,这周遭又没有草药,待赶到京中怕是人也没了。”佟妃神色严谨。
文妃也上前打量两人一番,“两位妹妹无事就好,可见还是神佛庇佑。”
话音刚落,沈榆忽然扶住听竹,一手捂着腹部神色略显痛苦。
“妹妹怎么了?”文妃也被弄的紧张起来。
皇后等人也跟着投来视线,陈妃眉间松了又缓,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有些人当真比毒蛇还会伺机而动。
面对众多视线,沈榆摇摇头,“嫔妾也不知为何,只觉得腹部隐痛,大约也和玉姐姐一样,回去歇息一下就好了。”
第63章 上心
“今日这是怎么了, 总是怪事频出,按臣妾所说就该好好查查这安华寺的僧人,瞧把两位妹妹吓得脸都白了, 万一真咬到人, 到时候拿什么向皇上交代!”佟妃怒目扫过一众僧人。
众僧人只能低着头念着阿弥陀佛,是非纷扰终日有, 大抵这就是寺内的劫。
皇后凝视了沈榆一眼, 只得让宫女将其小心搀扶下山, 但安华寺到底是国寺, 倘若严加看守难免会引人非议,除非证据确凿,并且由皇上下旨才能移交大理寺彻查, 至于眼下只能派人看好所有入口, 避免任何僧人出入。
下山途中并无意外, 沈榆很快就在宫女搀扶中回到了山下马车中,皇后还派了随行太医过来替她把脉,但被她以回宫为由暂且婉拒。
浩浩荡荡的队伍直到酉时三刻才回到皇宫,许是见她脸色不佳, 皇后还特意让人用轿撵送她回颐华宫。
皇后动作很快,等她刚到颐华宫没多久, 杨院判也提着一个药箱紧赶慢赶跑了过来。
许是都格外关心她身子情况, 陈妃等人甚至还未回自己宫里,就跟着皇后过来探望她究竟如何。
一看这兰婕妤满头虚汗面色不佳的模样,杨院判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也是提着一口气把着脉, 可随着时间流逝他这神色反倒透着几分怪异。
“兰婕妤也是月事不准?”佟妃率先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
整个内殿之中站满了人,一个个都盯着年迈的杨院判, 似乎想在他脸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皇上驾到!”
伴随着外头一道高亢的声音响起,殿内中人都脸色一变,待那道身影迈入屋里,立即屈身行礼,“臣妾叩见皇上!”
杨院判也立即跪下行礼,“微臣叩见皇上。”
扫过内殿中乌泱泱一群人,霍荀视线落在床榻上那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身上,后者正欲下来行礼,他上前拉住那纤细的胳膊,“怎么回事。”
旁人都还半蹲在那,没有皇上吩咐都不敢起身,更不敢多言,皇上来的如此快,也不知是那个腿脚快的奴才传的话。
顶着众多视线,杨院判只觉得如芒在背,但还是恭声道:“回皇上,兰婕妤已然有了大半月身孕,不过如今月份浅,还是请乔太医这种妇科圣手来诊脉较为稳妥,大约是今日过于劳累,动了胎气,故而兰婕妤会有所不适,静养几日就无事了。”
这句话宛若平地惊雷,佟妃率先抬起头,颇有些不敢置信,她还以为这兰婕妤和玉淑仪一样都在故弄玄虚,可没想到一个是真怀孕,另一个是假的。
陈妃垂下眼帘深吸了口气,直到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一开始这两个人就在混淆视听扰乱视线,其中一个才好暗中瞒天过海。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妃率先出声。
霎那间,整个内殿的奴才都齐声喝道:“恭喜皇上,贺喜主子!”
听竹也嘴角微微上扬,难掩面上喜色,主子未曾请过太医,一切也是仅凭日常反应以及脉象推断,可纵然如此,也挡不住有些人的居心叵测。
霍荀眼神微动,眉宇渐渐柔和几分,轻轻握住那只小手,“你倒是诚心,给朕求了个皇子。”
沈榆呆愣了许久,可继而又眼眶一热,扑进男人怀里,“可是……可是这孩子今日差点就见不着皇上了。”
殿内寂静无声,无人敢多言,只有佟妃道出事情经过,“兰婕妤所言非虚,皇上不知如今人心有多歹毒,竟在偏殿的香烛里加了滑胎之物,幸而兰婕妤将手抄佛经交给主持这才躲过了一劫,倘若不是玉淑仪多番不适引起注意,此刻兰婕妤腹中龙裔怕也是不保。”
“这更歹毒的是,这洒了雄黄的寺庙,这个时候竟然无端端窜出一条毒蛇,这才害的兰婕妤受惊动了胎气,倘若不甚被那蛇咬中,莫说龙裔怕是连人也跟着没了,这种种一切岂是巧合,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皇上定要为兰妹妹做主!”
轻轻拥着怀里啜泣不止的人,霍荀眉心微蹙,“李长禄。”
后者猛地一哆嗦,连忙上前,“奴才在。”
“移交大理寺审查。”
闻言,李长禄连忙低头,“奴才这就去传旨。”
皇上甚至没有犹疑,可见已然动怒。
此刻外头天色以黑,屋内烛火通明,金丝楠木雕花鸾鸟床榻上男人轻拥着女子,一手轻抚着她脑袋,动作尽显柔和。
定定的看着这一幕,贵妃忽然垂下眼眸,五指紧紧攥着袖摆。
“此事是臣妾之过,未能令季副统领排查寺内情况,臣妾自请在宫中反思一月,亦能静心替太后祈福。”皇后满脸肃穆。
“臣妾也有疏忽之罪,愿与皇后娘娘同罚。”文妃连忙跟着出声。
见两人都不想掺和,佟妃皱了皱眉,继而将视线投向陈妃的方向,不由的身心舒畅起来。
皇上从来不插手后宫之事,这下都让大理寺彻查了,可见不会轻易罢休,这个兰婕妤的确是有几本本事,新人胜旧人,绪妃怕是怎么也没想到到头来还抵不过一个宫女。
不过这样更好,皇上越在意就越会深查,某些居心歹毒之人注定要赴德妃后尘。
“皇后娘娘已经十分照顾嫔妾,此事许是意外,与皇后娘娘绝对无关。”沈榆忽然出声道。
杨院判跪在那也是一头雾水,看这兰婕妤的样子应该是动了胎气,可他这一把脉,发现对方胎象十分平稳,没有任何异相,可是他也不能说无碍,毕竟这兰婕妤看上去可不像无碍的样子,这宫里头的弯弯绕绕他也不想懂,毕竟上一个梁院判就是这样没的。
“宫中意外格外多。”霍荀目光深沉。
皇后依旧屈身半蹲在那,面对那道视线,只是低着头语气自责,“是臣妾管辖不利,此后六宫中事必亲力亲为,绝不让任何错漏出现。”
霍荀并未多看旁人一眼,面色微冷,“都退下。”
众人立马屈身告退,“臣妾告退!”
连带着一众奴才也齐齐退出了内殿,外头一阵冷风袭来,令人后背发凉,皇后疲倦的揉了揉额心。
待迈出颐华宫时,才看了眼贵妃,“晚些时候将六宫账册都送来,今后本宫亲自查看。”
何尝不懂皇后的意思,文妃和陈妃面面相觑,皇后娘娘这是终于要上心了,身在后宫之中哪有那么容易躲得过去。
“臣妾待会便让人送去。”贵妃点点头。
待到皇后乘着轿撵渐渐消失在夜色中,陈妃也紧随其后,但面色并无大碍,好似只是一路乏累想回宫歇着。
晚风拂过,吹乱鬓边的流苏,贵妃靠坐在轿撵上静静看着天上的下弦月,波澜不惊的面容上出现一丝涩然。
皇上从来没有这样待她,绪妃郁郁而终他甚至不愿追查,宫中何其多胎死腹中的龙裔,皇上从来不曾过问,如今竟然连皇家颜面也不顾,让大理寺去查安华寺。
可想而知她一开始的预感是对的,只是一次又一次让对方避开,如今再想扼杀已然有心无力。
“这几日宫中纷扰多,有皇后娘娘处置也好,娘娘便可休息几日。”宫女在一旁宽慰道。
静静的望着前方看不清的宫道,贵妃疲倦的闭上眼,一手轻轻捂着腹部,逐渐五指攥紧成拳,她求了这么多年的神佛,为何上天就不愿给她赐下一个孩子。
月色稀薄,黑暗笼罩大地,唯有不断呼啸而过的冷风吹动着树叶,落下一地枯叶。
内殿中烛火悠悠,窗户全被关上,隔绝了任何冷风窜入,沈榆靠在男人怀里好似心有余悸。
“此事有关皇家颜面,嫔妾以为审查那两个僧人即可,安华寺到底是国寺,倘若交由大理寺彻查,难免会惹来朝中非议,反正嫔妾如今无事,不然小事化无。”她仰起头目光认真。
霍荀定定的望着女子,“众目睽睽之下挑衅律规,是小事?”
沈榆立即低下头,“嫔妾失言,皇上自然有皇上的考量。”
捏了捏她的小脸,霍荀目光落在女子平坦的腹部,眼中多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须臾,嘴角带着无奈的弧度。
“这就是你心境通明的原因?”
所以扭扭捏捏推拒他半月。
沈榆唇角微抿,有些忐忑不安,“嫔妾只是略有猜测,又不敢寻太医来诊脉,所以想等日子长了再确诊,不然到时候又免不了空欢喜一场,并非故意欺瞒皇上。”
握住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霍荀将人半揽在怀中,捏了捏她下颌,“是不是故意欺瞒你自己有数即可。”
“皇上。”她好似无法言说,只能眼神飘忽的扭过头,干脆紧紧攥着男人衣袖。
“今日也累了,那就好好歇着,朕还有折子要处理。”男人摸摸她脑袋。
在切记政务上沈榆从不纠缠,只是乖顺的躺回床上,小心盖好被褥,继而闭上眼,感觉到一只手抚了抚她的脸,不多时,很快就听见外头响起的“皇上起驾”声。
她忽然睁开眼,给自己换了个舒适的躺姿,一手轻轻覆上腹部,嘴角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整个人也松缓了下来。
此事的确都是猜测,怀孕初期脉象尤其不准,她自然也不确定,可也不能拿孩子去开玩笑,能避开侍寝自然是避开为好。
今天一进偏殿她就觉着那香味不对,所以才借着寻主持离开,但显然已经有人盯上了自己,不然不会出现那条蛇。
吓人肯定是吓人,要不是御林军来的快,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可见这次用玉淑仪引蛇出洞还是有用的,就是不知道是一条蛇还是两条蛇。
既然玉淑仪已经确诊月事不准,那么后面这条蛇肯定是针对自己来的。
现在就只能转暗为明把事情闹大,至少如今霍荀下令彻查,至于查不查的到那得看大理寺本事,但可以确定的是,霍荀愿意保住她这个孩子。
第64章 晋封
在这宫里永远不要想着明哲保身就能安然无事, 被动就只能挨打,那自然要主动出击才能化被动于主动,本就已经撕破了脸, 也没有什么面子功夫可以讲。
查不查的到沈榆并不抱太大希望, 因为陈妃膝下还有一个二皇子,霍荀不可能因为自己而让二皇子没了生母, 此时愿意移交大理寺彻查, 也许有自己的原因, 但或许也有其他因素, 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妃子而大动干戈。
对一个男人抱太大期望的结果就是绪妃的下场,这宫里只有利用,哪来的真情, 只有相信自己才能走的更稳, 旁人都是不可靠的。
警惕了一整日, 要说不累那肯定不可能,但到了次日卯时她还是按时醒了过来,生物钟无法更改,直到听竹告诉她, 皇后已经派人来传了话,让她这几日在宫里好好休养, 无须过去请安。
一大早就有几个太医过来陆陆续续给她把脉, 据说是皇后的吩咐,这宫里里里外外上到床椅,小到木梳都要检查。
沈榆就靠坐在软榻上, 身上盖着一层绒毯, 看着他们小心翼翼里里外外的检查,连地上的毯子都不放过。
“皇后娘娘已经吩咐了奴婢, 今后凡是进入内殿的宫人都要严格排查,这御膳房的膳食也是独独给您做一份,也有太医女医日日把关,免得再和往日那般出现什么阴差阳错之事。”听竹意味深长的道。
沈榆靠坐在那翻着书,大约是被这些太医晃的眼晕,不由揉了揉额心,嘴角却带着几分无奈的弧度。
霍荀都这个态度了,皇后自然也捡起了自身职责,哪有什么管不了的事,只有想不想管。
这世间大部分只有经历过重大挫折的人才会看淡名利权位,那么皇后又是为何会变成这样。
“启禀娘娘,微臣们已经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并无任何不妥,那外头的绿植对您也无任何影响,不过其中不乏有蚊虫,所以能远离还是远离。”
几个太医立马过来回禀,言语间也是小心又谨慎,李公公和皇后娘娘都吩咐了,以后每日都要过来请平安脉,但凡兰婕妤有个好歹,那他们这个脑袋还如何保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