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要内心自在,哪怕身处极寒困苦,也算是极乐之界,可若是内心痛苦郁郁不得志,纵然锦衣玉食,也如同身处炼狱。”
“这世间有太多束缚,都是自己给自己上的枷锁,仁善者,纵然身局高位,也会受尽爱戴,奸邪者,以奴役众生为乐,那么必然遭到群起而攻之,这善恶两字并非人言,而是看功过是非,只要内心坦荡自然无愧于天地神佛以及万民。”
女子的声音柔和沉静,好似那风看不见,却又无法忽视,主持眉心舒展,定定的凝视了她会,一双悲悯万物的眼眸中好似闪过什么。
“娘娘高慧通透,今后必定心境开阔,而非拘泥于一方。”他声音诚恳。
沈榆双手合十,微微颔首,“一些谬论,当不得真,这世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与人直言,只是神佛面前难免有所感悟。”
主持淡淡一笑,白须在风中微微摆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两人渐渐远去。
所谓祈福需要在殿前跪一个时辰,沈榆还未前往偏殿,就看见几个宫女太监手忙脚乱的往那边冲,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等“急匆匆”来到殿外时,只看见几个宫女将脸色不佳的玉淑仪给扶了出来,而她的裙摆下依稀可见点点鲜红。
“这是怎么回事?”她大吃一惊。
宫人立马去禀报皇后,有的则立马去寻太医,整个偏殿都乱成了一团。
文妃欲言又止的拉住她手,悄声道:“刚刚才跪了一会,就这样了,你看着……这可怎么办……”
倘若真那样了,太后娘娘岂会轻易罢休,到时候别说皇后娘娘受罪,她们肯定也会遭到斥责。
随着人被送往禅房,众人也都立马跟在后头,佟妃一边脚步匆匆走在廊下,一边不免抱怨一句,“都让她别逞能,这下好了。”
“阿弥陀佛。”陈妃满脸忧心,语气沉重,“寺院有神佛庇佑,玉妹妹定会安然无恙。”
第62章 腹疼
禅房里外人来人往, 太医进去有一段时间皇后才匆匆赶来,神色间也略显严谨,当即目光不悦的看向贵妃。
“为何会这样?”
面对皇后的质问, 众人也是低头不语。
不怪对方如此生气, 倘若玉淑仪今天有个好歹,那么皇后势必要背这个锅, 旁人明争暗斗皇后从来不插手, 可如今已经牵连到自己肯定无法淡然处之。
贵妃也是眉心紧锁, “都是臣妾之过, 未能及时劝阻玉淑仪下去休养,此事臣妾定一力承担,回宫向太后娘娘与皇上请罪。”
“如今是请罪的事?玉淑仪年纪尚轻不懂事, 你也不懂?”皇后目光灼灼。
她极少这样呵斥旁人, 更别提还是贵妃, 旁人只是面面相觑,文妃立马出来解释,“臣妾等人都劝玉淑仪下去歇着,莫要逞强, 可是玉淑仪心系太后凤体,非要跪在那祈福, 此事并非贵妃娘娘之责。”
“这玉淑仪是否有喜还未可知, 怕就怕有人刻意为之,不然怎么无端端就这样了。”佟妃正声道。
陈妃瞥了她眼,“上山前玉淑仪就有诸多不适, 之后又跪在那许久, 这身子撑不住也是常事,况且这寺庙清修之地能有什么刻意为之?”
“我等都在劝玉淑仪停下休息, 只有陈妃姐姐让她继续攀爬,你明知她身子不适,还如此言说谁知心中是否别有他想?”佟妃嗤笑一声。
“吵什么!”
皇后怒目扫过几人,“何时才能清净一点!”
众人立马闭口不言,沈榆拢了拢斗篷,一直低垂着眉眼没有出声。
就在这时,太医突然推开门走了出来,面对一众灼灼视线,他神色有些怪异。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他立即跪下行礼。
皇后摆摆手,“玉淑仪如何?”
陈妃眼帘微垂,遮住其中闪过异色,一边轻轻拨弄着护甲,仿佛已经听见了下一句话。
“回皇后娘娘,玉淑仪并无大碍,只是月事不准,气血不畅,偶有腹疼,休息片刻就好了。”太医正声道。
陈妃猛地抬眼,不由吸口气,脸色有些控制不住,只能惊诧的上前问道:“月事不准?那她为何那副样子?”
许是察觉到自己有所失态,陈妃又拍拍心口,“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这女子月事期间多有不适,最好静卧,玉淑仪一路劳累,故而有所不适,其实并无大碍,素日里多调养调养就好了。”太医出声道。
文妃和佟妃都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一抹诧异,显然没想到会个乌龙,她们还以为……
皇后眉眼也舒缓下来,立即进入僧房之中,里头只有一个宫女在伺候,玉淑仪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似乎极其难受,只能闭着眼靠在那歇息。
宫女看见来人立即屈身行礼,“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听到声音,玉淑仪忽然睁开眼,作势要下来行礼,却被皇后一手扶住,“你既然身子不适,那就好好歇着,待好些了,再行回宫也不迟。”
目光紧紧盯着床榻上的女子,陈妃不由揪紧了手帕,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将视线投向默不作声的沈榆。
后者面不改色迎着她视线,好像只是一个旁观者。
“刚刚匆忙之际,臣妾见一沙弥鬼鬼祟祟从偏殿出没,于是便让人将其拿下,还以为是有人要在佛前行恶事,如今看来倒是臣妾多心了。”贵妃忽然看向宫女,“去将那僧人放了。”
听到这,佟妃忽然眼神一变,“既然抓了,不如顺带审问一下,万一真是包藏祸心之人,也会玷污佛前清净。”
“玉淑仪已然无碍,能有什么事,倒是错抓了僧人,让主持大师如何想?”陈妃神色正经。
一个个吵的僧房之中也不宁静,皇后脑袋酸胀,只是摆摆手,“把人放了。”
“这……”佟妃有些不甘。
贵妃点点头,立即吩咐宫女通知御林军把人放了。
既然玉淑仪无事,众人继而都出了僧房,好好的祈福变成这样,皇后将一行人训斥一番,继而才预备接着回主殿祈福。
谁料御林军抓着一个沙弥过来,与此同时还递上一个麻布袋,“启禀皇后娘娘,刚刚此人行迹鬼祟,于是季副统领让我等尾随此人,谁料此人竟然在后山掩埋香灰,还有几根未烧完的香烛。”
沙弥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支支吾吾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陈妃闭上眼,不时转动着腕间玉镯,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佟妃立即让宫女拿过那几根香烛,但并未发现有何不妥,就是普通的香烛味道。
皇后沉默半响,忽然道:“让太医看看。”
太医就候在前院,这时被匆匆带来又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待接过那那几根香烛时,捏了些在鼻间轻嗅,思索片刻,又骤然跪倒在地。
“启禀皇后娘娘,此香烛中加了一味琦南香,平时用于通经活血,但有孕者是万万不可内服外用,大抵玉淑仪刚刚闻了此物,才会导致腹部突然不适,只要好生休养即可,应该没有大碍。”
听到太医的话,佟妃忽然目光灼灼看向那沙弥,“你为何要掩埋此物,到底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说罢,又目光一转,“皇后娘娘,定是这些时日玉淑仪月事推迟,让人以为她是否有孕,故而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才特意借此机会构害龙裔,佛前清修之地都敢害人性命,可见有多胆大包天无视法纪,皇后娘娘定要彻查到底,这也就是玉淑仪今日没有怀孕,倘若真的身怀龙裔,那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沙弥身上,只有贵妃多看了眼沈榆的方向,后者似乎也是惊诧不已,好似方才得知此事。
像是此时才反应过来,沙弥连忙跪着磕头,“娘娘恕罪!小僧只是想沾染一下贵人的福气,民间传闻若是将有福之人上的香掩埋,便可将福气转移,小僧父母久病缠身,实在是无计可施,所以小僧才敢胆大包天借用此法!”
闻言,文妃也横了他眼,“佛前竟敢使此巫蛊之术,你也配为僧人!”
这时僧房里忽然有了动静,只见玉淑仪扶着宫女走了出来,满脸惶恐不安,“嫔妾入宫不久,也不常与人走动,不知开罪了哪位娘娘,幸而今日未曾有孕,倘若真的有孕在身那么腹中龙裔定然不保,此事嫔妾定要告知太后娘娘请求做主。”
皇后也是眉间紧蹙,连连安抚起来,“太后凤体不适,岂能被这些糟心事叨扰,自有本宫替你做主。”
话落,又目光凌厉的看向那沙弥,“带回宫,交由典狱审问。”
“是!”
几个御林军立即将不断求饶的人擒着下去,那歇斯力竭的求饶声经久不散。
“你之前发现的那个鬼鬼祟祟的僧人也一并带回宫。”皇后看向贵妃,“此事本宫会与主持商议,倘若真有别有用心构害龙裔者,届时再交由大理寺来彻查安华寺。”
佟妃头一个响应,嘴角微微上扬“皇后娘娘圣明!”
其他几人也自是点头附和,沈榆则以留下照看玉淑仪为由留在僧房,并未再前往偏殿祈福。
直到屋里再无第三人时,玉淑仪的脸色依旧不太好躺在那,大约本就腹痛难忍,加上又跪了那么久,这时就更加各种不适。
寺院里没有茶点,只有温水,沈榆倒了一杯温水小心递过去,“这次辛苦姐姐了。”
轻轻抿了口温水润润喉咙,玉淑仪眼神透着几分心有余悸,“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倘若今日我真有孕在身,可想而知会有什么后果,如今只不过是提前预演一遍,也让我长了长记性,今后凡事都要小心谨慎。”
沈榆看着这四面墙,目光毫无波动,“人心难测,放在何处都是一样,倘若自己都不知道保护自己,那么又指望谁能庇佑自身?”
以往都是旁观者的角度看待宫中事务,但此刻玉淑仪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深宫之中的步步杀机,可见纵然是有太后在身后,这些人照样无所顾忌,那若是太后不在了,自己又能否在这宫中保全自身?
越想她越觉得心头沉闷,可与此同时又生出一股不甘,既然已经如此,何必任由他人踩在头上,唯有利用自身优势才能谋取更多的机会。
没有休息多久,大约到了申时三刻,皇后才派人过来让她们动身回宫。
沈榆搀扶着玉淑仪出了僧房,沿着后院小道往前殿走去,徒经一处杂草地,突然一条黑影窜了出来。
“啊——”
玉淑仪的宫女吓得连忙往后退,踩着一颗碎石就跌倒在地,连带着听竹也退后两步,却见一条五彩斑斓的蛇窜了过来。
不偏不倚那蛇就窜到了沈榆腿边,她呼吸一顿,手比脑子反应快,连忙抓住玉淑仪往后躲,然而地上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碎石,玉淑仪手忙脚乱直直往后倒,连带着她也身子不稳。
“主子!”听竹脸色大变。
许是听见这边有动静,巡逻的御林军连忙跑了过来,当看到这一幕则立马挥剑砍断那条长蛇。
“主子您怎么样?”
听竹连忙扶住沈榆胳膊,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蹲下身上下打量起来,脸色极其紧绷。
沈榆摇摇头,脸色也有些不好,又看向跌落在地发髻歪斜的玉淑仪,立马上前问候,“姐姐怎么样?”
“属下失职惊扰了两位娘娘,这寺院临近深山,难免有蛇虫鼠蚁,属下这就去前头查看一番。”
几个御林军连忙把蛇装进袋子里,神色也有些慌张,又连忙去调人清路,都知道这都是宫里头的娘娘,听闻其中一个还是皇上的宠妃,但凡今天有个好歹,他们就算再多的脑袋也不够受的。
玉淑仪显然惊魂未定,一向最注重仪容的她此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捂着心口久久不能回神,整张脸也面无血色。
此刻她像是终于明白了绪妃为何会被一条蛇吓得缠绵病榻,换作任何人看见这么一条东西窜出来都会如此,更何况绪妃还有心疾。
“我无事,妹妹如何?”玉淑仪又把视线投在沈榆身上,似想起刚刚差点连累她也摔倒,不由面露歉意,“刚刚是我六神无主,险些也害了妹妹,还请妹妹莫怪。”
沈榆替她抚了抚衣裳上的尘土,也是一脸心有余悸,“姐姐说的什么话,那种时候别说你了,我都吓的六神无主,哪还顾得了其他。”
听竹往四周扫量一圈,眉心微蹙,这种天气哪会有蛇到处游走,倘若刚刚摔倒的是主子……
待宫女替玉淑仪整理好仪容,不多时一队御林军又赶了过来,声称前面草丛都已经排查过,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意外。
玉淑仪也不是傻子,待冷静下来,自然知道这绝非什么意外,一环接着一环,倘若今日她真的有孕,怕是别想安然无恙走出这安华寺。
两人在众多御林军的护送下来到前殿,许是也听说了刚刚的事,皇后不由问候了一番,见两人无事也都放下心,不禁又斥责了御林军副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