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边卡座就只剩下时卿和沈娄二人。
沈娄终于能把目光毫无顾忌的放到时卿身上,问道:
“徐太太你姓时?”
时卿的目光在果盘里挑了半天也没挑中一款愿意尝试的水果,听沈娄跟她搭话,美眸一抬,微笑问他:
“你想说什么?”
沈娄一愣,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当即也不再卖关子,问她:
“我想说,我们是不是认识?”
时卿浅浅一笑:“你认识我?”
沈娄摇头,直言不讳:“不认识,但你的气味很熟悉。”
“气味?”
时卿笑得更加灿烂,沈娄也觉得自己的形容好像有点问题,见她笑了,自己竟也跟着笑了起来。
远远看去,二人就像老友见面相谈甚欢的样子。
沈娄还想说点什么,徐大夫人身边的秘书小林过来请她去见一见长辈,时卿不太情愿,奈何秘书小林人美声甜,连哄带骗的就把时卿带走了。
于是卡座就只剩下沈娄一个人,他喝了口茶,目光落在时卿刚才坐的位置上,他是真觉得这位徐太太身上的气味很熟悉,可外貌看起来又没什么印象,只是那气味……
季雯记挂沈娄,亲自端着果汁和食物甜点给他送来,然后就看到一幕令人费解的画面。
只见平时不苟言笑,威严肃穆的沈警官,半跪在卡座上,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上上下下的……闻着……姿势动作跟他们警队的警犬如出一辙。
“沈警官?”季雯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沈娄趴在座位上闻来闻去的动作一顿,身体略显僵硬的扭头看向季雯,就那么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后,沈娄才慢慢恢复平时的端正,字正腔圆的说:
“我手机不见了,刚才是在找手机。”
季雯尴尬一笑,心道:你是用鼻子找手机的吗?
不过,鉴于她对沈警官的好感,这句腹诽的话并没有说出口,而是顺着他的话给了个台阶:
“啊,那闻……找到了吗?”
沈娄干咳一声,严肃点头:“嗯。”
“哈哈。”季雯干干的打了个哈哈,看了看手里的托盘,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对了,我给你拿了些东西,不知道你的口味,就都拿了一些,你看看有没有爱吃的,今天实在太麻烦你了。”
沈娄在她手中托盘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那份惠灵顿羊排上,煎烤的火候上佳,关键骨头竟然还留着,形状非常好。
下班前在单位食堂吃过晚饭的沈娄原本不打算吃东西了,但羊排实在很优秀,也不是不能再吃点。
沈娄从季雯手中接过托盘,道谢后坐下勤勤恳恳的啃起了骨头,季雯见他喜欢,便也坐在一旁看着他吃,默默的高兴。
**
宴会还没正式结束,徐昴就拉着时卿往外走。
时卿问他:“不跟你妈妈说一声吗?”
今晚,徐大夫人把时卿照顾得十分周到,激发起了时卿为数不多的礼貌。
徐昴表示:“说了就走不了。”
今晚有很多远道而来的亲友都会住在老宅里,徐昴和时卿要是留宿的话,今晚估计要排队叫号式的见亲戚,徐昴本就烦这些,自然更舍不得让时卿一起遭受荼毒,所以,‘早走’成了最优解,就是有点对不住徐嘉。
但,徐嘉已经不是小孩子,是时候让他承担点生活压力了。
两人来到停车场,看见前方围着几个人,其中有个身量颇高的让徐昴一眼就认出。
“那不是沈警官嘛。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徐昴拉着时卿来到几人聚集处,看守停车场的老卫认识徐昴,赶紧让出位置给他们。
“哎哟!”
徐昴惊讶的看着眼前栽倒的树,就那么精准无比的倒在沈娄的车上,不仅车前玻璃碎了,车顶也压塌了半边。
“这树怎么突然就倒了呢?”老卫围着车转悠,疑惑不已。
季雯挎着一只精美的小包,往沈娄看去,小声问:
“沈警官,要不我让爸爸派车来接我们吧。”
虽然有点可惜跟沈警官单独相处的时间,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沈警官的车被树砸了,他自己回去都成问题,更别说送她了。
沈娄剑眉紧蹙,好像没听见季雯说话,盯着压在他车顶上的那棵树出神。
徐昴想着,沈警官的车是在自家停车场出事的,总不能不闻不问,主动提出:
“要不坐我的车,我送你们回去吧。沈警官的车暂时放在这里,我让人过来处理。”
沈娄眉峰聚拢,面色有些凝重,徐昴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沈警官?”
沈娄回神,往周围看了一圈,然后才将目光落在徐昴身上,见他看着自己,想起他刚才说的话,沈正刚想拒绝,就见徐昴身后的时卿也是一脸疑惑盯着倒在他车顶的大树。
难道她也看出了什么?沈娄心想。
“别犹豫了沈警官,我的车就在前面,大冬天的外面多冷,走吧。”徐昴又说。
沈娄迟疑片刻说:
“那就麻烦徐先生了。季小姐,可以吗?”
季雯点了点头:“可以。”说完,又对徐昴和时卿道谢。
徐昴跟老卫吩咐叫吊机和拖车来处理,然后就带着他们往自己的车走去。
打开副驾驶的门,徐昴想喊时卿过去坐,没想到沈娄捷足先登,兀自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关上车门的同时,还客气的对徐昴说了声谢谢。
徐昴对此无语,看向时卿,时卿表示无所谓,就跟季雯和陪她的人一起坐到车后座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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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怪,没刮风没下雨,那树居然会倒,估计之前就蛀空了,没注意到。”徐昴一边开车一边说:“车辆拖去维修要几天,明天我让他们派车去接你上下班吧。”
沈娄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上车之后,就目光炯炯的盯着车外,随口答道:
“不用,我住处离单位很近,走两步就到了。”
徐昴又问:
“离单位近好啊,像我就是,住在单位里面,都不用早起……”
沈娄打断徐昴的话:“徐先生,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徐昴不解:“怎么了?”
这条路上有几座学校,白天车水马龙,到了晚上却冷冷清清没什么车经过,四周都很空旷,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沈娄忽的双目暴睁,指向前方说:“小心!”
徐昴也看到前方路况,连忙踩下刹车,因为太急,车后座的人身子都为之前倾,季雯想问怎么回事,就看见一棵一人粗的大树连根断裂,倒在他们的车前方,要不是徐昴刹车踩的及时,这棵树大概就砸在他们车顶上了。
季雯惊魂未定,害怕的喘着气颤声嘀咕:
“今晚怎么回事,这些树……怎么,怎么……”
时卿见她神情惊恐,不像是被普通吓到的样子,倒像是想起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身体不住颤抖。
“季小姐,你最近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东西?”时卿坐在她身边,能更近的感受到她的害怕。
季雯身子一震,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一般,连连摆手摇头:
“没有没有,我,我没有招惹什么……”
副驾驶上的沈娄也出声问她:
“季小姐,季先生说你近来被人跟踪,具体是什么情况?你有没有看见过跟踪你的人?”
季雯脸色大变,一双眼睛不住往车外探寻,好半晌后,才用极小的声音说:
“我没看见过,但我知道肯定有人跟着我。只要我出门,我就感觉有双眼睛盯着我,它有时候像一阵风,有时候又像一根草,有时候像一朵花,有时候像树叶……总之,只要我在外面,这种感觉就始终存在。”
徐昴、时卿和沈娄对望一眼,被季小姐这文艺的形容弄得一头雾水。
什么像风,像草又像花的,每个人在外面不都能感受到风花草木,这算什么跟踪?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感觉吗?你在家里的话,这种感觉就会消失吗?”时卿追问。
季雯秀美微蹙,像是想到什么,面露难堪,飞快瞥了一眼沈娄后就低头不语。
沈娄看出她有所隐瞒,直言道:
“请你据实相告,不要错过任何细节。”
季雯欲言又止,两手紧紧捏在一起,拇指指甲在手背上掐出一个又一个的印子,可见她有多紧张和局促。
“季小姐!”沈娄高声一喝。
季雯被吼得实在为难,干脆把心一横,说道:
“我,我还经常在梦里感觉有人睡在我身边……”
第26章
“睡在你身边!?”
陪季小姐一起到徐家赴宴的人惊诧的问出车里所有人的心声。
“只是梦里, 又不是真的。”
季小姐慌忙解释,暗自后悔,早知道就不说了。
徐昴、时卿和沈娄三人不禁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未必’两个字。
徐家停车场里的树不会无缘无故倒下, 倒横在他们车前的这棵大树也不会是偶然发生,看来这位季小姐说的‘被跟踪’绝不会是字面意思, 只是她本人还没意识到而已。
“先送她回去再说吧。”沈娄对徐昴说。
徐昴点头:“好, 我调头走别的路。”
松开刹车, 徐昴准备把车往后退了一些再调头, 车却忽然熄火了,怎么打都打不着。
就在众人疑惑怎么回事的时候,时卿冷冷说道:
“看上面。”
大家坐在车里, 车顶不透明, 所谓的看上面指的就是看挡风玻璃的上面, 所有人把目光集中过去,就见几条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蔓延,很快就长到了玻璃中央,并且仍在继续生长。
“那是什么, 那……”
季小姐和她朋友的惊诧问题没问完,沈娄的手臂一挥, 不知做了什么, 车里另外四人就同时晕了过去。
之后,一道白光从沈娄的眉心飞出,直接穿透挡风玻璃飞出车外, 沈娄化身常人看不到的灵体稳稳的站到车顶上方, 看着脚下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像是要把整辆车都包裹起来的藤蔓, 沈娄手持银锏挥下,斩断了大片。
他在车顶大喝一声:
“鬼鬼祟祟,出来!”
话音刚落,被他斩断的那些藤蔓卷土重来,一根根张牙舞爪的向他袭击而来。
沈娄一个旋身,手中银锏白光迭出,使那些藤蔓无法靠近,奈何藤蔓仿佛被沈娄激怒了一般,越聚越多,越生长越快,它们从路边的草丛、下水道的井盖、路牙旁的排水口中急速窜出,瞬间就把汽车的轮胎后座包围。
原以为是什么小精怪的恶作剧,没想到颇具实力,沈娄一个飞跃起身,在半空捏诀,将手中银锏化为虚影,像几台功力强劲的割草机般穿梭在那些藤蔓之间,用比藤蔓生长还要快的速度将之斩断割碎。
藤蔓似乎感觉不敌,赶忙退回,周围顿时恢复平静。
就在沈娄以为将之打退,可以告一段落的时候,一片树叶自他背后毫无示警的飞射而来,沈娄闪身躲避,但还是被那突如其来的树叶在他元神的脸颊割出一道指甲长的口子。
紧接着,没有给沈娄喘息的机会,无数片树叶被狂风刮离枝头,在半空汇聚向沈娄袭来,每一片都劲力十足,如刀如剑。
沈娄的银锏虚影费力抵挡在周身,但他的银锏虚影才十几道,而这些攻击他的树叶却是成千上万片,情势十分危急。
就在这时,一声清冽空灵的女声唤出:
“南烛。”
随着这声轻唤,一杆金光长枪自车底而上,介入至万千树叶攻击圈中,自带明火的长枪将所有攻击而来的树叶成片点燃,那股热浪让沈娄都不禁抬手抵挡。
危险瞬间解除,随之而来的是沈娄欣喜若狂的回首。
只见时卿不知什么时候也从车内出来,老神在在的站在路边,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沈娄一改平日里的严肃,几乎手脚并用的跑到时卿身边,激动的围着她转了好几圈,沉寂了多年的毛尾巴再次受到命运的召唤,飞快的摇动。
“神君!神君!神君!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沈娄围着时卿打转,要不是时卿竭力推拒,他能立刻滚进时卿怀里撒欢,全然没有身高一米九,体重一百六的自觉。
这种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热情,时卿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体验过了,虽说是有点怀念,但真正体验到了,又有点吃不消。
“行行行,你冷静点!那东西还没走!”
时卿忍不住吼了一句,幸好刚才在徐家没暴|露身份,要不别人非当他疯了不可。
沈娄扑哧扑哧的摇了几下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举着银锏防备的看向四周:
“到底什么东西?叶子精吗?”
随着沈娄‘叶子精’二字出口,周围的花草树木仿佛感知到了愤怒,纷纷摇晃枝叶表示抗议,沈娄以为它又要开始叶刃攻击,严防死守在时卿身旁。
“不得无礼,应该是承云府君。”
时卿的声音有着很深远的穿透力,在整条学达路两边的树木上空回荡。
片刻之后,枝头的树叶停止摇晃,路边的花草也恢复常貌,这回世界总算真的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