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灰昼原来的位置，如梦似幻的玻璃湖中印着一个灰黑色的碳影。
除此之外，别无痕迹。
“研究所在哪里？”疏影问。
得到回答之后，莫宁只看见影子一晃，疏影瞬间消失在她面前。
莫宁耸了耸肩，启动脚上还没损毁的滑板鞋，朝“定位你的傻狗朋友”软件上显示的位置飞驰而去。
半小时之后，她找到了惊魂未定的贺伊，带着她返回研究所，却发现五十层左右的研究所已经夷为平地，原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这……这是疏影阁下干的？”贺伊抖抖索索。
“不像。”莫宁说：“应该是研究所启动了自毁系统。不过那些管理层在哪里呢？”
她思考片刻，决定道：“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剩下的事情有疏影阁下解决，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莫宁的背后就传来清冷的女声：“别急着走。”
莫宁转身，看见疏影一手提着一个中年男人，其中看身上的穿着打扮是白熊制药的高层，另一个则是大贵族道森。疏影把他们像扔两袋土豆一样扔到地上，两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发出痛呼，汗水沿着额头滚落。
白熊制药的高层全身发抖，从颤动的嘴巴里勉强憋出几句：“阁下，阁下我们错了……阁下饶命……”
道森则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他很清楚，如果没有足够的动机，疏影是绝对不会从皇宫大老远跑到这里来的。
“疏影阁下，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他带着哭腔问道。
“你说呢？”
出乎他的意料，接话的并不是疏影，而是一个低沉温柔的男声。他抬头望去，只见研究所的废墟中走出一个身影。
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有着微微卷曲的黑玉般头发和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一举一动都在诠释着优雅的定义。
道森惊恐地望着这个男人，知道自己麻烦大了。
因为男人正是起源之地的王权者，奥斯汀·威尔逊。
第39章 王的招揽
“王……王上！”
道森双膝一软, 砰地跪在地上，身体颤抖。
威尔逊连一丝多余的目光都没分给他，直直望向正企图让自己成为背景版的莫宁。他微微挑眉, 用优雅婉转的贵族腔调问道：“你就是向疏影报告道森企图篡位的人？”
还没等莫宁回答, 道森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高声叫冤：“篡位？王上，我怎么可能！”
“你为白熊制药提供资金，开发能让精神力暴涨两个大等级的药物，你不是要造反是什么？”莫宁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道森：“难道你想说你是为了造福人类？”
“不是啊！王上我冤啊！”道森向威尔逊哀求道：“我忠心于您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叛逆！我只是想得到能提升精神力的药剂，帮助我的孩子成为正统机甲师而已……”
莫宁直接无语。这种话, 难道道森觉得威尔逊会信？编谎话也编得像一点吧, 怪不得活不过三集。
道森还在继续恳求他的王不要听信莫宁的“谣言”, 并且将自己的个人终端掏出来, 把数据都转给威尔逊，恳求在降罪之前先看看他的记录。
威尔逊饶有兴趣地观赏着道森的人类迷惑行为, 顺手点开几条, 道森的全息影像出现在他们面前, 正在和灰昼交谈。话语间, 他的确要求事成之后他要首先拿到药剂给儿女使用。
莫宁越看越惊讶，道森不会真的是因为给儿女谋药剂才加入X小姐计划的吧？
他难道不知道这种药剂意味着什么？哪怕只是暂时的作用，哪怕制造出来的假超凡根本打不过真超凡，但只要能做到批量制造，研究它本身就是反叛。
超凡的机甲师稀有无比, 谁能找那么多真超凡和药剂制造的假超凡战斗？连威尔逊也做不到。
威尔逊表面温和儒雅, 实则没啥道德底线, 他不会在乎所谓的实验室里消失了多少条无辜的人命, 也不会在乎道森的爪牙对莫宁进行绑架偷袭，不过莫宁很清楚他的死穴。
王权。
和其他星域的王不同，威尔逊的统治并不稳固。其他星域的王，要么本人就是源能机甲师，要么有极其亲近、忠心的人是。威尔逊堪堪2S级，他的手下疏影是源能机甲师不假，但和他并没有很深的关系。
表面上是手下，实际上疏影最多算个合伙人。威尔逊甚至不能给她命令，干什么活全凭她喜好。
威尔逊很没有安全感，随时觉得有人盯着他的王位，而疏影会作壁上观。
莫宁给道森扣上这顶大帽子，是一个阳谋，他的意图根本不重要，只要他参与了X小姐计划，这顶帽子就别想摘下来。
但愚蠢的道森还不知道这一点，他察言观色，以为威尔逊相信了他只是父爱如山、不是反叛，小眼睛滴溜一转，里露出一丝希望。他转过来指责莫宁，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王上，我一直都是忠诚于您的，反而是这两个女人，到您和疏影阁下的面前，还戴着伪装……”
他从未见过眼前的两人，既然混入了百鸟星，可以想到她们一定做了伪装。
在威尔逊说话之前，疏影就不客气地打断了道森：“我知道她们是谁，不过你不知道，我建议让你看看，下辈子别再这么蠢。”
她向莫宁两人示意。莫宁小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指轻点耳后，撤销纳米面具，露出了原本的脸。
“你！你们！”道森指着贺伊尖叫起来，脸涨红了，像要窒息一般，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莫宁见他呼吸顺畅起来，失望道：“我还以为能把你气死呢。”
“你不是死了吗！”道森眼球布满了红血丝。
他不相信！两星期前，七卫星的手下告诉他，他们捉到了莫宁，而且还给他发了一段审讯的视频，真得不能再真了。而就在一周前，他确定这个“环保公司小老板”的下属还为她办了一场葬礼。
现在，这个“环保公司小老板”不仅死而复生，带着他的暗杀目标潜入老巢，还摇身一变成了超凡机甲师，杀了星豹，顺手召唤来了源能机甲师疏影和星域之王威尔逊？
道森觉得自己脑子已经炸了。这是什么离谱的剧情？这是什么离大谱的环保公司小老板？
莫宁装模作样叹气道：“你为什么不派人去挖我的坟呢？我特别想看到你们发现尸体是个大丁丁萌妹的表情，可惜了，你的智商竟然比我想象的还低。”
疏影来了兴趣：“大丁丁萌妹？”
“没找到合适的，用一具眉清目秀的男尸凑合了一下。”莫宁用晚上吃什么的语气回答。
疏影竟然显得有些失望。
一口老血再次冲上道森的喉咙。没关系，坚持住，至少现在王上还是相信他的！
“王上，这个莫宁是一颗垃圾星出来的贫民！这是她的阴谋，她为了取得您的赏识无所不用其极，是她陷害了我！这都是阴谋啊！”
恐惧和愤怒已经冲昏了道森的头脑，他的智商已经完全下线，反而污蔑起莫宁来。
威尔逊的目光停留在莫宁脸上，兴味地略抬眉毛：“是吗？莫宁。”
莫宁麻了。她此时想把道森裹上隔壁小孩儿三件套扔进油锅炸至金黄，然后喂给“垃圾星”的流浪狗。
根据多年为威尔逊打工的经验，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打算。她此次战斗的表现太过亮眼，威尔逊看到了培养一个得力手下的潜力，她又没有什么背景，很好控制。
简而言之，威尔逊想让莫宁给他打工。
莫宁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换做一般人，为了得到星域之王的赏识，让他们互相残杀都愿意。但莫宁不是一般人，她只想自己赚点小钱，不想给威尔逊打工，更不想像上辈子那样，打到最后把老板的头砍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避重就轻：“我没有陷害他。”
显然，威尔逊不打算放过她：“我问，你想取得我的赏识吗？”
莫宁狠狠地瞪了一眼道森。虽然没有道森嘴贱，威尔逊也很可能找上她，但道森给了她的怒气一个宣泄口。
“我不敢，王上。”莫宁阴阳怪气道：“我不过是一颗垃圾星出来的贫民罢了。”
威尔逊嘴角翘起，似乎被逗乐了。他举起右手，掌中凭空出现一柄抢，电光闪烁之间，子弹轻飘飘地收割了一条人命。
道森死不瞑目的尸体倒了下去，额头上一个弹孔还在滋滋冒着血和脑浆的混合物。
“满意了？”他笑着问莫宁。
莫宁没想到他真把道森当场击杀了。道森虽然蠢，但他是个大贵族，身后有不少势力。
她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只能开始打工。
没有多余的话，莫宁右手握拳放在心脏位置，鞠躬行礼。
“很好。”威尔逊转身走去。“把另外一个俘虏带上，跟我回王宫。”
*
威尔逊的王宫位于因芬妮蒂星区-正清星系的中央星，是整个起源之地最为繁华的地方。
他们的飞车行驶在半空无形的车道上，在鳞次栉比如同钢铁森林一般的建筑中流畅的穿梭，有着不同形状的建筑从外环到内环逐渐变得越来越高，拱卫着最高处的平台，上面矗立着模样颇为古典、但材料十分现代的王宫，在恒星的光芒下闪闪发光。
中央星是个得天独厚的地方，星球的九成面积覆盖着海洋，气候湿润温暖，连光照都恰到好处。莫宁想起了绿树星混乱的白天与黑夜，以及自己童年时天边失灵却无人看管的人造太阳。
他们走进王宫，莫宁没有受到任何的盘问或者阻拦，毕竟她跟在威尔逊身后。许多人停下来向威尔逊行礼，并用带着疑虑和探寻的好奇目光隐蔽地把莫宁从头扫到脚。
威尔逊领着她抄近道穿过寝宫，直达内阁。在跟许多上辈子的熟面孔亲切握手之后，莫宁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跟着威尔逊走到一扇雕琢精致的门前。
莫宁注意到门把手上的红宝石，再次感叹威尔逊的败家。
“这是你的办公室。”
威尔逊说完走进去，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悠闲地坐下来，往自己的个人终端上输入一连串复杂的数字。很快，智能系统被激活了，光脑投出的屏幕在半空中悬浮，指引用的箭头闪闪发亮。
莫宁看到系统的编号之后，心中浮现出一丝惊讶。这个版本是威尔逊的亲信才能用的，上辈子她升到2S级并为他解决了一个棘手的敌人之后才拿到这个版本的系统，它在王宫中代表了极高的通行权限。
威尔逊这是吃错药了？怎么对刚加入的新打工人这么好？
莫宁万万没想到，威尔逊下一句话就是：“白熊制药的后续清理扫尾工作由你完成，道森家族你看着办，X小姐计划给我继续下去。”
莫宁：“……”
面对死亡的时候她的脸也没这么煞白过。
威尔逊话说得简单，这些事情哪样不是浩大工程？上辈子好歹有新人培训，现在威尔逊把她逮回来就往死里压榨劳动力，别提996，这007也做不完啊！
作者有话说：
莫宁：无良老板，迟早有一天让你哭
第40章 魔鬼加班
莫宁愣了好久, 确定威尔逊是认真的，总算从喉咙里憋出来一句：“王上，我手下没人没钱也没有……”
“都给你。”
威尔逊不耐烦地挥挥手：“我要把刘易斯调离怀梦星系, 他的直系手下凯文和他的小队会留在那里, 你可以过去接手刘易斯的职位, 宣传部会负责扩大你的名声，其他人手你自己招，资金找元文星报销。”
元文星是主管财政的大臣。
“我还有一个企业……”莫宁和他讲理，试图减轻工作量。
“谈判也好，大清洗也好，你得把我给你的任务完成, 其他我不管。”
威尔逊的反应没有出乎莫宁的意料, 因为他一直都是一个“三不管”的统治者。
——这也不管, 那也不管, 啥都不管。
“你长得很丑的伪装身份叫什么名字？”威尔逊突然问。
“路仁加。”
威尔逊：“……”
行吧，很形象。
“完善这个身份, 替我做脏活的时候, 你就是路仁加。”
说完, 威尔逊就站起身走人了。他关上门来到回廊向寝宫走去, 迎面撞见面无表情的疏影。威尔逊抬手打了个招呼，但疏影熟视无睹，嘴里隐约念叨着什么猫生病了，从他身边如同一道风划过。
威尔逊的脸色沉了下来。
在她眼里，他连只猫都不如？
他回头看了一眼莫宁的办公室, 羞辱、愤怒混合着期待涌上心头。
莫宁先前的猜测没错, 威尔逊之所以对这个年轻军校毕毕业生表现得如此看重, 是因为她在战场上的表现。不仅用诡计算计了比她更强的敌人, 还在混乱的战场上悄悄晋升的机甲师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称得上活久见。
这已经够令人震惊了，威尔逊没想到查找莫宁资料的时候，发现她只有二十三岁，中央军校刚毕业一年。
这是什么概念？搁在地球时代，这基本等于清华应届毕业生直接发了Nature还顺便参加奥运会拿了一连串金牌。
星际时代的普通人平均寿命是一百五十岁左右，随着等级晋升，寿命还会增长。许多超凡机甲师是在一百多岁才晋升的，四五十岁已经被认为有着冲击更高等级的天分，因为机甲知识是需要积累和领悟的，不仅需要天才，还需要时间。
二十二岁毕业的A级军校生可以说天赋极强，二十三岁的超凡机甲师就是夸张得恐怖了。
威尔逊可以肯定莫宁能再进一步。与她的天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一穷二白的出身。威尔逊之所以如此提防疏影，是因为她还有一个家族在中央星域。而莫宁没钱没势力，也没有心眼儿，有着这么高的天赋竟然毕业后鼓捣起环保小公司赚钱。
威尔逊对她的小公司很不屑。这种小企业，他可以买下无数个。
他相信凭借他给的重视和待遇，他绝对能在莫宁成长起来之前将她捏在手心里，就算她变成源能级机甲师，也依然是他的亲信。到时候，他就再也不用担心疏影了。
威尔逊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没钱没势的毕业生，面对他的重用，此时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吧。
……
此时办公室内。
莫宁面对将要把她从悠闲的小老板拖入007打工人深渊的工作量，嘴角抽了抽，瘫在椅子上眼神一片空白。
威尔逊，我谢谢你全家。莫宁想。
她决定了，这辈子也要砍威尔逊的头。
*
绿海生态保护有限公司的员工们在第二天的新闻头条上看见了死而复生的老板。
在起初见鬼一样的不可置信之后，员工们欢腾了。老板不仅没死，而且还成了超凡机甲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