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是无可解释,指控他的每一条都是实打实的…“你真是让朕太失望了!”孝帝怒斥,“先把他拉出去鞭刑三十!
立刻!”
“皇帝!”
这一声哀戚的呼喊引得全殿官员回过身,待看清来人,个个又屈了腰,龙椅上的人也站了起来,只有沈珩与尤子嶙没有意外之色。
孝帝惊讶,竟然是萧太后冒雨匆匆赶至。
“太后,那么大的雨啊,您这是”
萧太后惊慌失措,越过百官走向龙椅:“皇帝,哀家昨晚做了个梦!”
梦?
如今正是上朝之际,貌似有些太小题大做,可孝帝仍接着问:“什么梦?”
“是先帝!先帝来哀家梦里相见,痛哭不已,说这朝中自他驾崩后,忠心的老臣一个接一个不中用,他们都忘记了曾经为这个江山社稷奋发拼搏所吃过的苦头,若是他还在,定是稳着君王威严,时时提点着,根本不会有谁去犯错!”
真是字字不提恩德,字字又重恩德,还暗责孝帝没有做到明君义务。
尤子嶙禀道:“太后,您的意思是单大人一个四五十岁的二品太尉还不具明辨是非的能力,需要官家时时刻刻告诫哪些事是对的,哪些事是错的?”
萧太后怒瞪过去一眼:“尤侯真是年轻气盛,当不知人老了有时候会犯浑,普通小事不必提点,但大事大节耳提面命的才能减少错事。况且,单大人这么多年来为朝廷,没功劳也有苦劳,皇帝不可随意降罚,天大地大,逝者为大,还是让他先去处理家中丧事为好,切莫伤了老臣子们的心呢…”
孝帝闻言,且不作表态,沈珩亦然。一干老臣此时也沉默了,总不能阻止人家先去葬了老娘。
尤子嶙又道:“这就不大合适了吧。臣不管年轻与年老,只知大家吃的是一样的粮食,读的是一样的书,有功当赏,有错当罚。
那沈相治家不严,二话不说受了刑罚,而单大人的罪名可比沈相大了去了,受了刑再去安葬老人家不就成了。”
一帮官员又跳了出来:“臣附议!”
沈珩此时也出列:“臣也附议。”
单太尉铁青着脸,低吼道:“我受刑不得去半条命,如何安葬我母亲!”
沈珩凉凉瞥去一眼,道:“这与我们有关吗?”
萧太后斥道:“沈珩,收起你的狂妄,你在公报私仇!”
“臣不敢。”沈珩定定说道:“单大人罪证事实清楚,我朝有君主有律法,鞭刑适用,请问太后微臣在哪寻私仇了?”
萧太后后知后觉自己口快了,当即收敛情绪,“事情纵使如此,也请皇帝看在先帝和哀家的份上,看在单太尉多少功劳的份上,轻饶了他。”
虽然孝帝暗地里一点都不想顺了萧太后,奈何朝臣势力交替,既要顾旧功情,又要劈新天地,实在左右为难。
“若说有功劳便能抵消过错,那沈相的鞭子挨得倒有点冤了。以后人人都仗着这一条为非作歹,当免死金牌,天下岂不大乱…”
尤子嶙摸摸鼻子,故意说道。
众官一听,也觉得是个道理。沈相的功劳那也是明摆着的,不然能从四品那么快升到一品。再者,有功者的人几乎都会高升,位高权重,一人就算仅犯一个大错,好多个一起犯,综合成的惨祸足以颠覆江山。
最后,孝帝大袖一挥:“现在拖出去打!”
堂堂二品大官,被微公公拖出了朝堂,在雨中扒了官服,狠狠抽鞭子,那惨叫声和鞭答声、大雨声混合成索命的凶咒,听得胆小的人止不住地打激灵。
萧太后痛心疾首,对孝帝说道:“皇帝,既然要罚那便罚吧!只是沈单两家正定婚事,可怜那姑娘已年又十六,要是守孝三年,这大好青春就没了!哀家便当你的面做回主,先叫单家不发丧,把姑娘火速娶过门。”
娶妻不是纳妾,近日连续大雨,丧期再怎么延后也不能超十日,不然尸身该发臭了。这便意味着两家要在十日之内完婚,不得不说太过荒谬!
孝帝实没想到萧太后在这最后关头还是给他们添堵,又不能再拂了她的面子,只能看着沈珩,然后同意了。
散朝后,孝帝命人拟圣旨,连降单太尉三级官衔,从正二品贬去正五品大夫,考虑到要为母守孝,这才没发配离京。
百官撑伞,如潮水送花一般离开皇宫,单大夫浑身是血的狼狈模样尽入眼里,有人惋惜,有人拍手,有人事不关己,总之此人的颜面是在官场混不开的了。
大伙三三两两出宫,迎面来了一支队伍,是由大内监领着刚入宫不久的小太监们前往各宫殿当差的。
其中一个长得唇红齿白,瘦瘦弱弱的小太监排在队伍的最后,遇见了沈相与尤侯,机灵地跟随大内监行了礼,即使屈膝会使衣摆触碰地面沾湿,此礼亦不可废。
可那二位贵人对此已司空见惯,径直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个小太监是最迟受到安排的,大内监将他带往一座华美古朴的宫殿-一安寿宫。
大内监说道:“夜白,从此以后你便去伺候太后,得了好处,不需要惦记咱家,要是闯了祸事,更别说你我认识。”
夜白露出干净的笑容:“嗯!公公的话夜白明白,一定不负所望!”
沈珩的马车在雨中驶进一条无人的巷子里,那里还有另外一个简朴的马车,青杨过去与里面的人交涉完了,亲眼看着那马车往城门而去。
后回到马车前,禀道:“主子,白家那个婆子和汉子已经拿了财帛去我们安排的安全之地了。”
说完,驾着马车往沈相府赶。
车内,尤子嶙松了口气,“真想不到啊,那白家被抄了以后还有如此忠心念主的两个仆人,其中一个为了报仇还混进单府去,最后两个答应与我们联手。一个装疯卖傻在街上把进贡参果调包成我们特制的参果,一个往药汤了加了过量的那玩意儿,时机恰当地弄死了单老太太。”
等他们回过神去查的时候,关键人物早去天涯海角,无影无踪了。
沈珩对这次的结果还算满意,但还可以更满意,对尤子嶙说道:“我不是花了你几万两的簪子钱么,很快能补给你。”
这点钱凭他沈大相爷要补回来,不是账房那里立刻就能拨出来的么,说得好像需要想法子从哪弄出来银子似的。
尤子嶙觉得好笑:“是吗?”
沈珩知道他那赤裸裸嘲讽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解释道:“我家夫人大半年来又是割嫁妆,又是重建望云楼,家中婚事她也贴了不少作心意,我已写好转让书,要把自己名下所有资产全过给她,所以我本人最近缺钱。”
“全部?!”尤子嶙用一种你大概疯了的眼神看沈珩。
沈珩不为所动,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文书,“这里罗列了单家其他无伤大局的罪证,单家如今犹如惊弓之鸟,你说单凭这个,我们能敲诈对方多少?”
原来如此。
尤子嶙兴奋地眼瞳睁大,大概在心里算了一圈,摩拳擦掌道:“半副身家足矣!”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迫嫁
萧羡鱼手中的聘礼单子差点脱手,“什么?十日之内嫁进来?”
不止她觉得不可思议,连一旁坐着的沈靖夫妇和沈崎沈芊也几乎惊脱下巴。
贾晴心细声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沈珩拿出婚书,道:“直接跳过交换婚帖,我已叫人写好婚书,阿靖你们夫妇再跑一趟,连同聘礼单子送过去。”
沈靖接下,沈崎却不欢喜了,质问道:“大哥,你们把玖珠父亲弹劾成那样,我拿什么颜面面对她,你还让二哥去成吗?你得亲自去啊!”
边上的尤子嶙笑了出来,心想这个沈崎要是知道他们两个瓜分了他未来岳父半个家产,是不是能干脆退婚?
沈珩冷冷睨他:“五品之位,嫁我府上乃是高嫁,聘礼单子依旧已经给足面子,此事已定,若有不满可以不嫁进来,让单家亲自去向太后谢抗旨之罪。”
萧太后为保单家是花了多大的气力,单家断不可能再做出不利自身的选择,沈崎此番叫屈起不了任何作用。
“…大哥,你竟然是个势利的人,看单大人被贬官翻脸那么快!”
尤子嶙偷偷凑近沈珩,以手掩住嘴,小声问道:“你这个弟弟脑子没事吧?”
真是家丑。沈珩闭了闭眼,但还没说话,他旁边的娇妻脸色不虞,道:“你说你大哥势利,行,聘礼削减一半,迎亲依仗也裁掉一半的人,这样便真的做到你说的势利了。”
沈崎忙摇头:“不不不,别!”
眼看沈崎吃瘪,尤子嶙啧啧啧的,这个弟妹萧氏真的不是第一次在沈府书房外看到的那样羞涩又小心翼翼的,沈珩真的快把她宠开花了。
他忽然心酸不已,愈发想念阿棠。
那仓库堆满的宝贝,这辈子估计没机会全送她名下…午膳后,沈珩回瀚碧院换药。
大抵是用的棒疮药是上品,止血效果出奇得好,伤痕开始结痂,但是痂是新的,未结满,整个背看起来仍是血红一片。
萧羡鱼屏住呼吸拿着竹签仔细地抹药,可仍会一个用力不均,自己先吓一跳,忙问沈珩疼不疼。
整个过程,沈珩却是一声不吭,好似那不是他的皮肉。
上完了药,萧羡鱼重重吐了一口浊气,沈珩轻声和她说了句:“辛苦夫人了。”
她低下头,喃喃道:"你还谢我,本就是我该做的”
沈珩颔首,“确实呢,眼下也有件事是你该做的。”
她满眼好奇地看向他,“嗯?”
“金斓公主明日便能抵达京外,还有两日官家就要宣旨选女预备和亲,阿芊的亲事拖不得了,必须在今日定下。”
萧羡鱼站了起来,惊讶:“啊?今日?你是不是有合适的人选了?”
沈珩取来常服,她自发接过来,仔细给他穿上,听他说道:“嗯,现在就出门去见那个人。”
萧羡鱼的表情透着迷茫和疑惑,等她来到一座小门小户的府邸前,瞧见那匾额不是写着主人的姓氏,而是吟雪轩时,那迷茫和疑惑更深了。
刚想问这主人是不是商贾,沈珩像看透她的心思,直接说道:“此人官居从六品。”
官场中人,这样取府邸名字,感觉路子有点野呀。
这时府门大开,里头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对着沈珩便是一揖:“相爷,有失远迎。”
沈珩对萧羡鱼介绍道:“这位是户部的季三槐,季大人。”
萧羡鱼忍不住多打量几眼,瞧着外貌气质尚可,笑盈盈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
季三槐毕恭毕敬地回礼,自觉不把视线停留在相爷夫人身上,忙迎他们进去。
他是着实想不到沈相夫妇会拜访自己住处,进了厅堂让沈珩坐主右位置,萧羡鱼坐客位,奉上了好茶。
萧羡鱼悄悄探看环境,琢磨这府邸应该不大,但建筑的工料却是上等的,布排得相当合理,一瞧便是居住养人的好地方,再加上这位季大人一身书卷气,乍一眼看去挺符合夫婿人选。
只不过.眉宇间风流潇洒过于明显,也不知是否合适沈芊托付终身。萧羡鱼不免有些担忧。
“季大人,我今日来此是有件事与你商议。”沈珩开门见山,“我打算把妹妹许配给你,希望你今日先接了婚帖,然后写下婚书”
沈相的话没说完,另一头的季三槐刚进嘴的茶喷了出来。
他狼狈地用袖子擦干下巴,顾不上湿了的衣摆,不可思议道:“什么?!相爷您莫不是在与我说笑?”
沈珩把婚帖拿出来,正色道:“谁与你说笑,赶紧笔墨拿来,把婚书写了!”
”…相爷,三槐高攀不起."季三槐咽了咽口水。
沈珩扬起一抹冷笑,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婚书,移去他面前,“我料到你不会亲笔写,我便代劳了,你签字摁上指印吧。”
季三槐盯着那婚书,字字真情,句句扣心,连日子都定好在四个月后…一想到是他要签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即使是提携自己的恩人,也忍不住阵阵鸡皮冒起。
萧羡鱼看见季三槐面色转灰,只想叫沈珩罢手,这样强求来的姻缘沈芊来日不会幸福。
那季三槐也犟着,似乎不愿意用婚事换更好的前程,一个人野心和手段兼具的人,坚持这点倒颇让沈珩意外。
再三思,便将官家两日后即将颁布的圣旨隐晦说了出来。
听后,季三槐考虑了半响后,叫下人拿来笔墨,在婚书上签了字。
他双手奉还,道:“相爷为了妹妹这份情谊,三槐自愧不如。您既然决定将妹妹托付于我,我定当一辈子对她相敬如宾。”
沈珩眼里有一丝欣慰,收走了婚书,“一言为定。你妹妹们葬身何处,我也定派人查出来。”
这似乎扎到了季三槐的痛处,他没有回话,沈珩权当他接受了。
正当事情办完要离开时,萧羡鱼却起来,默默对季三槐福身行了个礼,这可吓坏季三槐,而听完萧羡鱼的话后,不仅季三槐措愣,连沈珩也有一瞬的始料不及。
回到了沈相府,差人把沈芊叫到行止阁来,二人拿出婚帖和婚书给她过目。
沈芊如预料那般,一下炸了!
若不是沈珩眼疾手快拿走婚书,沈芊已经抓过去撕个粉碎!
“你们就这么样把我卖了!我连见都没见过这个人,你们怎么可以把婚书定了!”她哭得撕心裂肺,实在无法接受这么忽然的决定。
沈珩叹气,也将有可能和亲的政事与沈芊说了,“事已至此,你四个月后是一定要嫁季三槐,如此才算不犯欺君。”
沈芊彻底懵住了,“我的天爷啊,这是要逼死我么!”
被选去和亲那种离乡背井的恐惧,与要嫁给一个见也未见过的男人的愤怒,两者都要与其圆房,生儿育女…两种冲击之下,她加深了不安与迷茫,可怕一辈子就这么栽进去了!
沈芊求着萧羡鱼:“嫂子,你帮帮我说服大哥去退了,去退了!
我求求你!也说服大哥去告诉官家,一定不要选我,不要选我!”
萧羡鱼无可奈何:“阿芊,你大哥官居一品,你是他妹妹,若是和亲你的身份是最有利的,官家能管天下事,却管不了家事,朝堂波诡云谲,谁都不能保证一定不会选到你,我们不能等到圣旨下到家的那一刻才来想办法。”
沈芊哭得声音嘶哑,扑到萧羡鱼怀里,猛摇头:“可女子一旦嫁人就是一辈子了,我不愿意那么稀里糊涂的,嫂子我要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啊…”
萧羡鱼替她擦干眼泪,扶她坐好,言之凿凿说道:“傻阿芊,谁说女子嫁人是一辈子了,我和离时没想到自己会再嫁,再嫁时没想到新郎会没了,更没想到三嫁又回到你大哥身边阿芊,只要你躲过这次和亲,若是那个季三槐有半点惹你不高兴,咱们就和离,嫂子给你再觅如意郎君!”
沈芊听后,啊的一声,古怪说道:“嫂子,你是天下第一嫂子啊,小姑子还没成亲呢,你便划算着叫她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