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在后座闭目养神。
一年了。
小骗子,还是没有一条讯息。
说好的不许断联,合着当时只是权宜之计,单是为了哄住他的是么?
他始终在等,一日复一日,但是始终不曾等到。
他其实没有太多的妄想,只是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是否平安。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可以帮助她。
就跟以前一样,护她一份周全。
可是就连这样简单的事情,也没得过满足。
最初的时候,他按捺不住,还叫人翻过申城那边的几座城市,但是并无她的踪迹。可能是她藏得太深,也可能是她早已离开。
真的是心狠啊。
一旦往前走,就再也不回头。
他甚至还不知,这是不是因为自己教得太好?
这期间,林衡的实习结束。他有派人去看了一眼,确定他那边是否顺利。
毕竟是她还愿意认的亲人,他多替她看着点,是应该的。
他派去的人确定了林衡的实习顺利结束,还多留心了下,直到他成功返校继续学习才回来。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唯独他的人丢了。
这座城市太大了,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影响并不大。
可能到最后,影响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回到玺悦以后,他先忙了会工作。
他收到了设计师们发来的设计稿件,这些稿件从最初的设计到最后的定稿,每个环节都由他亲自把关。
等到这些设计结束,投入制作,不久之后,一个名为“桃夭”的品牌系列就会骤然问世。
这些算是额外的工作安排。他得在忙完日常工作后才能抽时间和精力出来费心这些。这段时间,可谓殚精竭虑。
忙完以后,已近深夜。他走到她的房间,打开房间的灯。
这个房间,在这一年里,被他逐渐填满。
桌上有一个锦盒,里面放着的,是他一年前出差时给她带回来的礼物。
他让她猜,他不知道她后来有没有猜。他想让她惦记着,也不知道她后来还记不记得。
他带回来了,她却不见了。一份他精心准备的礼物,猜想过她收到以后会是什么神情的礼物,到最后,也是没有送出去。
他退了一步又一步,现在只想收到她的讯息,然而他恐怕已经被她抛在脑后。
宋卿时自嘲勾唇,这应该就是他的报应吧?
在这里一日复一日,没有希望地等待被她记起一下。
新春将近,宋诗谙给他发消息:【[可怜]】
宋卿时想也知道她这是想传什么话。
他已有将近半年不曾见过岑兰凌。
母子俩的气是越怄越深。
宋卿时:【不回去,不用记我那份。给你们的礼物会有人准时送达。】
宋诗谙委屈哒哒地看向旁边的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回。
岑兰凌深呼吸,她得确保她不会被他气死。
原以为给他几天他就会好了,可是一月过去、两月过去,现在半年过去,他现在是家门也不入,亲人也不认,就只为了逼她。
她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外人都道他手腕雷霆,谁想到他这手腕还会用在他亲生母亲身上呢!
宋诗谙拉了拉她手:“妈,哥哥想知道什么,你告诉他不就行了吗?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要咬得这么紧呢?真的就不能说吗?”
岑兰凌攥紧了手边的抱枕边沿。
不能说、不能说。
说完以后,他只会和她发更大的火。
宋诗谙定定地看着她一会,忽然问说:“你是知道哥哥喜欢逢夕的,对吗?”
岑兰凌猝然站起身,往厨房去。
她得再去检查一下今晚的团圆饭准备得如何。
宋诗谙瘪起嘴,用力捶了两下抱枕。小V就蹲在她旁边,她俯下身将它抱在怀里,“怎么办,你爸你妈怎么都不回来了。”
就剩她这个姑姑在这看着它,真可怜。
它可怜,她也可怜。
她的阿夭啊啊啊。
宋诗谙抹了把眼角的泪,她都快一年没看见阿夭了。
给阿夭发去的信息,全都石沉大海。
阿夭不要她哥了,也不要这里的所有人了。
宋诗谙埋在小V身上兀自难过。
岑兰凌去到厨房的时候,发现宋昱时和荆茉也在。
他们在为一道菜到底怎么做而争执着。
半个月前,他们刚刚完婚,现在都住在宋宅,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搬出去。
荆茉很冷静地与他辩驳:“做辣的才好吃。”
宋昱时挑了挑眉,“不行,我不吃辣。”
“你这人怎么这样?没有绅士风度。你不吃辣关我什么事。”
明明是在吵嘴,但是肉眼可见的,这对小夫妻感情蛮好。
宋昱时妈妈在旁边,摇了摇头。看见她过来,笑着问说:“弟妹怎么过来了?”
虽然两家撕起来的时候恨不得咬死对方,但是现在老爷子还在,还在宋宅坐镇,他们表面上的太平是绝对要维持的。
笑脸来笑脸去,不管笑脸下藏的是什么刀剑,反正这一张脸得笑。
岑兰凌也跟着笑了笑:“不知道你在,我还想着来检查检查。你在的话那就用不上我了。”
她看向一边吵一边往花园去的宋昱时和荆茉,荆茉手里拿了朵花,撕下花瓣正往宋昱时身上丢,眼神不由有些深远:“他们感情看起来还不错。”
“是啊,没感情的话,我怎么会非把他们往一处凑呢?”大太太轻轻一笑,意有所指道。
岑兰凌落下眸,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假装不知她是在内涵什么。
就算实际上再不淡定,她也不会表露在这人面前。
这年春节,不管宋行辙和宋诗谙怎么叫,宋卿时都没有回来,只独自一人在玺悦过年。
也不知是刻意避开岑兰凌,还是在那守着什么。
老爷子知道他们母子俩吵架,竟也没有发火,任由小辈闹腾。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反正家里人多,今年还又添了一个儿媳,他身边很热闹,不缺那一个两个。
他这孙子他知道,从小懂事到大,从来就没任性过,也该任性一回了。
就算是为了红颜,又有何妨?
一辈子拢共,也才只冲动几回。无妨,无妨。
但是在岑兰凌眼里,过年是个大日子,不管有什么事儿,都必须得团圆。
瞧人家大房,一家喜乐,多好啊。
她一晚上没怎么吃。到头来心里过不去的,只有她一个。
-
好消息是,在年后,宋卿时终于收到了来自远方的第一条讯息。
——是一张邮寄过来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只……白色的兔子?
应该是她亲自拍的照片,邮寄回来,与他分享,也是履行诺言,给他发来的讯息。
——虽然,这条讯息来得实在太迟。距离她的离开,都已经过去将近一年。他原以为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就能等到的讯息,没想到竟是等了一年。
他可谓是望眼欲穿。
好在终于将其望来。
第34章 [VIP] 海浪
一开始, 宋卿时以为不止有这张照片。
他等了足有大半年,等来的,总不至于只有一张照片。
他翻过去看, 以为能在背面看到文字,然而并没有, 背面空空如也。
这张照片被他仔细看过,上面除了图像以外, 也没有别的。
再去寻信封里……
他翻来又覆去,将它翻了个底朝天。
亦是连一张多余的纸片都无。
一共就这么点东西, 被他找了三次。里里外外,详详尽尽。
他将照片捏起, 不得不相信,等了近一年,确实只等来这张照片的事实。
甚至, 连多余的字都没有。
他要一个“讯息”,她真就只给了一个“讯息”。
吝啬到多出一厘都无。
他心里对于她的心狠的认知再次刷新。
在长久的等待过后,重重的期望, 最终只换来轻轻的放下。
那种无力感像棉花一样把他团团围住。
他凝着这张照片,试图从这个仅有的讯息中读出更多消息。
她怎么会拍一只兔子?这是什么兔子?对她来说很重要吗?还是只是路过,随手一拍?
最后一点,他觉得可能性很大。现在的他好像已经适应自己的卑微地位,她就算只是随手一拍、寄过来敷衍一下与他的承诺, 也不是不可能。
最终, 他将信封和照片都拍给柏助。
一是查查寄信来的地址,看看她在不在那里, 二是查查这只兔子是什么兔子。
虽然他在她离开的时候承诺过不找她,可是那时候他也不知道接近一年的时间他只能等到一张照片。
想过她会狠心, 但不曾想过会这么狠。
等待的感觉,每一日都太过煎熬。这次等到了一张照片,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还不知道是不是又只有一张照片。
所以他索性决定食言,让人去看看她。
就算不让他去,至少,他也想确定一下她的安好。
发完信息以后,他看着信封上面的地址,微有些沉默。已经跑去加拿大了吗?
为了不想见他们,躲得这么远?
怪不得他在申城那一块找不到她,原来她早就跑走,而且还跑去了这么远的地方。
任由他把那几座城市翻出花来,也不可能找得到她。
是他想得太天真了,还以为……她还会留在国内,只是不想待在北城。
他让柏助亲自去一趟,柏助回了他信息,又问他需不需要带什么过去,或者带什么回来。
沉吟半晌。
宋卿时回:【不用。看见她的话,拍张她的照片回来就行。】
他就是想,看看她的近况。
快要一年了。
他们从相识开始,还不曾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一共八年,分开了近八分之一。
太长了,阿夭。
真的很漫长。
起初他很不适应,出差回来时,时常坐在后座出神。很想看见她,却又不能再像以往一样,一回来就能去找她,第一眼就能看见她。
好几个夜里,睡不着时会去她的房间坐一会,想一想这个时候她正在做什么,不知道睡了没有。
他和柳秋秋他们生日时,都会小聚,而他往往试图透过人群,描摹出她的身形。有时候酒劲上头,描摹成功,但是只要有个人过来与他说话,那道身形就又不见了。如此往复,他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可能只是想借着酒精,在以往她都会在的、熟悉的热闹场合,看一看她。
这一次,如果柏助能在这个地址找到她,他就能得到一张她近况的照片。不用再通过幻想去构造,也不用借着酒精和记忆去描摹。
她的头发应该长得更长了,不知道有没有剪。
在外面闯荡,也不知道晒黑了没有,平时有没有跟宋诗谙一样注意防晒。她皮肤比较嫩,要是晒得猛一点又没防护的话,很容易晒伤。
怎么就能做到一声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她带的钱还够不够花。
哪怕,不够花的时候给他传来声消息,愿意让他打过去,他也不愿意她在外面节省用度。
-
柏助当然是见不到人的。
等他找去信封上的地址时,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可惜他满载着希望跨洋而来,最终也只能空手而归。
逢夕在将信寄出去以后,就离开了那个地址。
背上行囊,去往下一个地方。
前段时间,小尼带着她去了一趟加拿大境内的雨林。
他们没敢进入深处,只在外面一圈走走。小尼也带了相机,在看见小动物时就拉她一起过去拍。
这里当然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乏味索然,但是这里有它存在的另外意义。
这个雨林是世界上最后一块保存完好的温带远古森林,这里面有着丰富的生命物种。
小尼很喜欢这些,他带着她一点点地往里探索。
温带雨林的生物种类,虽然会比热带雨林的少,但是这里也有不少令人惊奇的动物。
比如她就自己拍到了一张白靴兔。
这里面的生物都是平时见不到的,跟着小尼走,听着他的讲解与介绍,逢夕的兴趣也渐渐被勾起。
回程途中,小尼有些无奈地耸肩:“但是,亲爱的,你知道的,木材采伐太严重了,各种开采,各种破坏,这个漂亮的地方,并不知道它还能存在多久。我太爱它们了,但我只能通过我的相机,尽量留住一些它们的模样。”
他不是环境保护主义者,这只是他的爱好。就和摄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