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觉得――
如果，只能当朋友。
也会遗憾。
-
下午去潇洒面庄吃饭，讨论这周末出来玩的事情。
潇洒姐独占了店里的电视机来追最近很火的选秀综艺，蒋纠调侃中年妇女也有追星的春天，被她这暴脾气揪着骂了一顿。
趁着黑叔还在厨房准备他们的小面，宋熙西开始兴致冲冲规划那天的行程，“咱们要不还是去解放碑吧，正好白天能留出时间学习，晚上去看夜景吃小吃，怎么样？”
蒋纠第一个反驳，“人这么多，有什么好去的，数人头啊？”
“不啊，秋冬季节可是渝城旅游淡季，人绝对不多！”宋熙西信誓旦旦保证，又鄙夷地看一眼蒋纠，“你这人就知道和我呛声，刚刚没被潇洒姐骂够！”
蒋纠被怼得没招，灰溜溜地找穆嘉翊求助，“阿翊，你看她，有没有姑娘的样子！你评评理，那儿是不是人挤人？”
穆嘉翊手指上下滑动手机屏幕，眼皮子都没掀一下，神色肃穆认真，显然没时间搭理他，出口的话也是赶人的，“滚远点，没空。”
蒋纠骂骂咧咧：“不是，你之前那么有兴致，一口应下，我还以为你多想去呢！”
“很想去。”穆嘉翊这才微微抬眸，目光在时忧白净的小脸上扫过，“但去哪你们决定。”
郁风林一直沉默着没出声，见他反常成这个样子，身子终于端正坐直了，温和带着笑，“在看什么？”
见他有微微倾身的趋势，穆嘉翊轻“啧”一声，压着手机屏幕往另一个侧边转。
“没什么。”
他皱起眉，语气算不上好。
郁风林倒也不是没有礼数的人，顶多是吓吓他。
看穆嘉翊这幅样子，就知道肯定和时忧有关。
――当事人时忧也很清楚地发现了这一点。
因为正好坐在他旁边，手机屏幕在穆嘉翊的动作下反而对她一览无余。
在时忧尴尬地移开视线之前，已经清楚地看到了他购物车里的商品图。
是的，就是商品图，穆嘉翊竟然在逛淘宝。
他竟然……在里面加了二三十个女生用的发圈。
很容易就联想到测仰卧起坐时，他留在耳边的那句话。
――想清楚了就把发圈换回来。
所以，她换下那根泰迪发圈，让他不高兴了？
但也没必要一下子买这么多吧？
万一她不答应给他考察期呢……
时忧无奈又好笑地歪了歪脑袋，嘴角有些克制不住地开始上扬。
在看不见的地方，她把手伸进校服外套的口袋。
手指抵住那个金属质感的、因为使用频繁而变得粗糙的泰迪图案，摩挲两下，暗戳戳描摹出小狗脸上的笑脸。
好吧……
等那天晚上重新换上。
时忧兀自想道。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换！
第53章 气球
时忧终于明白为什么宋熙西会说秋冬是渝城的旅游淡季了。
这个在外人印象里以火辣热情著称的城市, 在冬天还是不可避免地萧条起来。
“真不明白她心血来潮嚷嚷着出去是干嘛。”易驰生同时忧一起出门，刚迈出脚步就哆哆嗦嗦紧了紧自己的冲锋衣外套。
“人家又没叫你，自己要跟着来的。”时忧没好气白他一眼,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筒子楼去轻轨站。
上次在体育课商量的五人出行计划被易驰生听到，他声泪齐下地控诉他们排挤他，说什么也要挤进去一起。
时忧这才默许他一起跟着出来。
路上瞧见易驰生冻得缩头缩脑的样子，时忧不禁起了玩闹的心思, 趁他不注意, 突然取下薄绒手套, 踮起脚把手贴上他的脖子。
女生动作很快, 对他躲闪的动作早有预判, 压根没给易驰生往后逃的机会。
“我靠，姐――！”
像是突然塞进一块冻住的冰, 时忧的指尖凉得吓人，易驰生倒吸一口冷气，满脸痛苦和无可奈何, “你就知道欺负我！”
他不敢以同样的把戏回击, 咬牙切齿地骂骂咧咧一阵，最后气急败坏地去扯时忧的马尾辫, 动作俨然是打算连皮筋一同扯下来。
“你幼不幼稚，还幼儿园呢！”时忧瞪大眼睛, 气鼓鼓地看着他, 不满地哼一声, 接着就大跨步走远了。
啧，每次都是这样。
只许州官放火, 不许百姓点灯。她姐就是双标, 他正当反击了一下, 她都要做出一副真生气的样子。
易驰生在心里骂自己手贱惹她，很快屁颠屁颠凑上去，“姐，不弄你了，别生气。”
“再说，你这发圈都用多久了，前几天没看见，我还以为你终于舍得丢了呢，今天怎么又戴上了？”
神经大条如易驰生，完全忘了这就是那次穆嘉翊送她的那根。
偏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用上这么嫌弃的语气。
时忧跺脚，“你管我！”
接着便估计加快脚步，就随着人流走近轻轨站。
易驰生自认倒霉，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慢点，我的祖宗。”
轻轨一路从冷清偏僻的贫困地段来到繁华热闹的市中心，时忧这才愕然发觉，所谓的旅游淡季也不代表着人少，商业区还是一如既往地拥挤忙碌。
这让姐弟俩和宋熙西他们汇合花费了不少时间，用位置共享的功能七嘴八舌讨论了快十分钟，才在小吃街的路口找到彼此。
不过时忧很快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穆嘉翊还没来吗？”目光在对面三个人身上扫过，又往他们身后望了望，没见到那个俊逸高挑的少年，时忧不禁疑惑。
接着就看到蒋纠握着手机的复杂表情，“阿翊说，家里突然有点事，让我们先玩……”
或许人的听觉有自动筛选过滤的功能，熙熙攘攘的嘈杂人声在此刻全部沦为背景音，只剩下这个消息清晰地传来，时忧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
……家里？
正常情况下，穆嘉翊家里根本没人。
难不成，他父亲一家回来了？
时忧的手指不自觉收拢，捏住绒绒的衣角，眸光晃了晃。
想到宋熙西特意把大家伙一起叫出来玩，她也不打算扫了好友的兴致，很快平复好情绪，“那行，咱们四处转转。”
穆嘉翊是说，让他们先玩。
没有明明白白地讲他不来，可能是指晚一点到。
她安慰好自己，就开始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思忖怎么询问穆嘉翊才合适。
发出去之后，却没立刻得到回应。
时忧也知道他不可能随时随地都拿着手机，没好意思催。
已经习惯穆嘉翊的秒回信息，这才两次回复得慢一点，心里竟这么惴惴不安。
她似乎被穆嘉翊……宠得过头了一点。
宠，应该能这么形容。
时忧默默地想着，压下去的焦躁却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蔓延。
心不在焉地跟在他们四个身后，宋熙西绞尽脑汁和郁风林找话题，蒋纠和易驰生因为这次砸了的考试互吐苦水。
隔了好一段距离，宋熙西突然回头，“小忧，怎么走得这么慢呀？记得跟上！”
她没察觉到时忧的情绪，只是很歉疚地挤了挤眼睛，示意自己正在“推倒郁风林大业”的关键时期，没办法陪她一起。
时忧无伤大雅地摇摇头，还是牵起嘴角告诉她没关系。
早就料到她今天没办法分神，时忧这才答应易驰生一起出来陪自己的。
不过，叫易驰生出来感觉反而还添了麻烦。
也没见他多贴心陪自己说话呀。
时忧很自然地把不满转移到易驰生身上，哼，她才不稀罕，她有手套陪。
想着，她便往外套口袋里探，摸了半天却空空如也。
――手套呢？
时忧心里一惊，刚刚捉弄易驰生的时候就取下来了，轻轨里不冷，一路上都没想着带上。
难不成是刚刚急匆匆和大家汇合的时候，急匆匆穿过人群被蹭掉了？
重新抬头，见这哥俩聊得热火朝天，时忧叹口气，上前告知一声，“易驰生，我手套掉了，回去找，马上回来。”
两个人愣一下，蒋纠很快点点头，“我们估计走不远，你找到了快回来。”
易驰生幸灾乐祸：“我就说你开始不该冻我脖子，遭报应了吧！”
现在正烦着，这不长心眼的就知道往枪口上撞。
时忧瞪过去一眼，忍住揪他耳朵的冲动，没好气地“嘁”了一声才离开。
最前面的郁风林闻声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时忧的背影，有趣的想法又往外冒。
如果这个时候，故意给穆嘉翊发消息，说时忧走丢了――
他会不会过来得快一点？
在脑海中设想着这个可能，郁风林定住身子没动，莫名溢出一声低笑。
宋熙西思绪被打断，一下子忘了词，“怎么了？”
“没什么。”郁风林收回眼，唇角弧度却轻轻上扬，从兜里摸出手机。
宋熙西没多想，趁他不注意赶紧摊开手掌在小抄上看一眼，生硬接过话，“刚刚讲到哪儿来着，哦对，是镜头，我也觉得摄影的镜头特别重要，前几天刚好看到几个……”
-
这条小吃街是附近商圈的网红打卡点，被各大社交平台的探店博主安利过标记过无数次，即便被本地人吐槽，也还是抵不住人们的热情。
正值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小吃街人流量已经接近顶峰，要穿梭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小物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时忧苦恼地沉了沉气，在这种人多且杂乱的地方更要注意财产安全，为了方便寻找，还是把手机塞到衣服内层比较方便。
收起来的最后一秒，又想起穆嘉翊的事情，时忧切换界面重新打开聊天框――新消息！
是条语音，时忧眼睛亮了亮，赶忙点开，只有很简单的两个字，“没事。”
是他一贯疏冷清淡的声线。
可她明明问了两个问题。
家里怎么样。
还出不出来。
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答案敷衍。
“这个穆嘉翊……要是第一天表现就这么差，干脆不给他考察期了。”她闷闷地抱怨，话虽如此，想的不是生气反而是担心。
如果说，今天出门之前还在犹豫、踌躇。
那么在这一刻，时忧好像彻彻底底看清自己的内心了。
不敢说以后，至少现在，她是喜欢穆嘉翊的。
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挂念到这种地步。
她摇摇头，这么告诉自己，认栽吧时忧。
接着终于肯收起手机，沿着来路寻找自己丢失的手套。
密密麻麻的人影从眼前晃过，小吃街灯火一片，但也很难在黑沉沉的夜里做出亮如白昼的效果，时忧只能艰难地在各个角落和阴影里分辨，眼睛都开始泛酸。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发现了熟悉的样式。
恰是在小吃街入口五十米的位置，她纯白色的手套安安静静地躺在一片月光下。
时忧终于咧开嘴，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幸好找到了，果然是被蹭掉的。
被遗落的手套大概已经被人踢踹几轮，孤零零地在躺一个矮矮的石凳下。
时忧拨开人群走过去，正打算弯腰去捡，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却先闯入视线。
“谢谢你呀！”时忧顺着向上看过去，笔直利落的裤腿，深灰色连帽卫衣，接着是一张冷峻出尘的脸。
没想到穆嘉翊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忧呆愣愣看了两秒，随后不可置信地扬唇，颊间的酒窝被挤出来。
“穆嘉翊！”她小声惊讶着，心跳快了些，关于“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和“你怎么找到我”的一连串问题还没问出口。
先一步看到他眸中愠怒的神情。
他又皱眉。
他又对着她皱眉。
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忧心凉了半截，情绪过山车似的往下掉，“你怎么……”
“你弟他们呢？让你一个人在这儿晃来晃去？”他语气里也压着点不知名的怒气。
时忧呆滞点头，“是啊，我让大家先走，我马上跟过来。”
穆嘉翊敛着眉目，沉出一口气，回忆郁风林刚才打电话过来说的事情。
天知道他听说时忧不见了之后有多着急，处理完家里的事情打了辆车就过来找，看到她完完整整站在路口捡东西才安心下来。
真傻。
到底知不知道人贩子最喜欢拐她这种看起来就没心眼、特别好骗的？
穆嘉翊还是有些后怕，语气多少带上了点不耐烦，“你别老是乱跑，要是丢人了……”
“――丢、人？”时忧不可置信地扬声，累积起的情绪一股脑地往外涌，“穆嘉翊，你嫌我丢人？！你才丢人呢！！”
“……？”穆嘉翊太阳穴直跳，又被气笑了，“你这脑袋瓜一天想什么？我不是说丢人，我是说人丢，人丢了！”
时忧听不进话：“我不管，你就是嫌弃我，你还凶我！”
她大有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肩膀耷拉下来，苦哈哈地抬起手背，开始用那个脏兮兮的手套抹眼泪，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
“太难过了呜呜呜，穆嘉翊嫌我丢人，骂我脑袋笨，对我不耐烦，冲我皱眉头……天哪世界上就没有比时忧更惨的女孩子了！”
穆嘉翊头疼，无奈地开口，“祖宗，你非要这样？”
时忧继续：“呜呜呜男人的嘴――不对是男孩……男孩的嘴就是骗人的鬼，没有一句话可信！”
穆嘉翊换成苦笑：“不是，这人多呢，给我留点面――”
时忧：“考察期第一天就被这样对待，头上的小泰迪肯定也被他嫌弃很丑……”
穆嘉翊彻底拿时忧没办法，轻声反驳，带着点哄：“我没有――”
话音到这骤然停住，心中的过山车已经换了一个乘客，现在是穆嘉翊被吊在最高的起伏点上。
周围闹哄哄一片，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剩下三个字在脑袋里炸开。
考察期。
接着，悬而未决的过山车在这一刻骤然加速。
风成了有型的、有声的，一颗心激动得快要跳出来，紧张又快乐，想要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喊。
他坐在过山车上，直直地向下方冲过去。
不是坠落，是奔向一场狂欢。
这是时忧第一次看到穆嘉翊愣神的样子。
少年在震惊的时候终于又比平常多了一分烟火气，没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那双一向带着压迫性和倦怠意的漆黑瞳仁像是放空，形形色色的人从身边走过去，却只倒映出小小的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