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纪玄屹牢牢握住她轻微发颤的手,时不时捏两下。
苏嘉切实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感受到苍茫人世,失去外婆的她也不是一个人在硬闯,心里才好受些许。
棺木妥善地迁到新址,重新盖上厚土,亲人上前烧纸敬香。
苏嘉和纪玄屹各持一炷香,并肩站到外婆的墓前。
苏嘉清甜开口:“外婆,我来看您了,您放心,我会过得很好的。”
纪玄屹接着说:“外婆,我是纪玄屹,是嘉嘉的男朋友,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她,陪伴她,让她顺遂无忧。”
听他用耳熟的低磁嗓音,依从她喊出那声“外婆”,苏嘉徐徐转头望向他,视线顷刻变得模糊。
此时坠兔收光,远鸡戒晓,半金半橘的晨曦脱胎于浓重的黑暗,慷慨地洒在他的肩上,覆一层薄薄柔光。
他在光中,回她深情眉眼,回她轻浅笑颜。
迷蒙间,苏嘉想不顾一切地放纵天真,相信他们可以走下去。
哪怕一开始并不纯粹,哪怕所有人都投一张反对票,哪怕中间横亘无涯天堑,他们也可以慢慢拐上正轨,竭尽全力地走下去。
苏嘉和纪玄屹一同面朝墓碑拜了三次,插香在临近的位置。
流程进行到这里,已是尾声,两人不再久留,在保镖的拥护下离开。
苏建川和彭淑芬快跑追上去,前者没好气地问:“你小子到底是谁?想带走我女儿可没有那么容易。”
苏嘉用冷厉的眼神恨对他们,拽住纪玄屹的胳膊,叫他别理。
纪玄屹眼神示意她没事,先让她上了车。
关严车门,纪玄屹向前走了两步,态度冷漠且明确:“她是我的女朋友,是你们再来叨扰她,没那么容易。
“我明天会让人去你们家收走她的东西,不说一张照片,一根头发丝都不会留下。”
苏建川愤懑:“你敢!”
纪玄屹呵了声,压低音量:“我念在你们生了她的份上,暂时没对你们做得太绝,如果你们不识好歹,郑彪的今天就是你们儿子的明天。”
苏建川和彭淑芬面色惊变:“郑……”
纪玄屹及时堵住了他们的话,皮笑肉不笑,恍若活阎王:“你们不会以为他在犯大事的时候被警察抓,是巧合吧?”
苏建川和彭淑芬打了个哆嗦,噤若寒蝉。
纪玄屹睨一眼后方的混世魔王苏杰,补了最后一刀:“要想找到你们儿子的破绽,多了去了。”
说尽,纪玄屹掉头而去。
苏建川怨气冲天,下意识地想追,可两条腿如何赶得过四个轮子?
后方不乏有亲戚看热闹:“哟,你这新姑爷厉害啊,不把老丈人和丈母娘放在眼里。”
“后悔了吧,以前没对你家姑娘好点。”
“自作孽,有个出息的闺女不疼,去宠混账儿子。”
被甩了一脸车尾气的苏建川面色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可惜荒郊野岭,没有酒瓶给他砸。
安排好外婆的大事,收拾走遗留在筒子楼的物件,苏嘉再去拜会了几位老师,便和纪玄屹打道回北城。
年假告一段落,纪玄屹的公司启动工作日常,各大项目需要权衡、推动、跟进,加之他除夕夜的意气用事,家里残余大堆琐事,他一到北城就马不停蹄。
苏嘉照常多数时间待在学校,该学习时学习,该兼职时兼职。
转瞬又是新的一学期,法学班的专业课多加了两门,一周课表几乎排满。
这个周六,悠悠长存的春风唤醒街头巷尾的繁花,苏嘉坐在满园春色,不时飘香的李家,给李梦欣补习完,吃过午饭,由纪玄屹接上。
李梦欣吵嚷:“你们下午是不是要去玩?带我一个呗。”
苏嘉无所谓,但纪玄屹一口拒绝:“玩什么?考得上你小苏老师在读的北城大学了吗?”
李梦欣:“……”要不要这么现实!学渣就不配玩耍了吗?
车子一路极速狂奔,回到君悦庭,苏嘉才真切地明白,纪玄屹坚决不带小孩的原因。
方才关好家门,她就被他按到了门板上,剥夺双唇呼吸,大手没入衣摆。
两人近期各有各的忙,快一个星期没见过面了。
亲密多次,苏嘉明显自然放开了不少,被他吻到脖颈、肩下的雪肤变得痕迹斑斑,剥得所剩无几,感受到什么抵在了自己的小腹。
苏嘉乍然睁开双目,雾气蒙蒙地盯着他,流露本能的赧然和惧怕。
纪玄屹觉察到她一瞬间的僵硬,暂缓了所有进攻。
他蹭着她的鼻尖,喘着急切的粗气,故意用迷离含.欲的眼眸,看她羞红脸颊的模样。
烫在她身上的某处却不肯撤退半毫,隔着布料,不徐不疾地磨她。
苏嘉哪里受得住这种尺度的坚硬和滚热,一双细腿的力气抽丝般地散去。
奈何后面是门,前面是他,无一是她能够抗衡避让,实在是退无可退。
纪玄屹维持这样的姿势,缱绻地再吻了她半晌,自下往上,回到有一颗褐色小痣的左耳垂,含住,喑哑地说:“我去解决一下。”
苏嘉双眼紧闭,睫毛乱颤,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拉住他衬衣的袖子。
纪玄屹垂眼看向她白净的小手,抓起来吻了吻,忒坏地说:“想让我再亲一会儿?”
“可是你愿意给我亲的地儿都亲过了。”
苏嘉似是正在经历平生最深刻的一次难为情,不敢睁眼,断断续续,挤牙膏一样地蹦出字:“我,我应该,应该可以帮你。”
第64章 画像
相较几百平米的奢华住所, 入户玄关的几个平方可谓是逼仄,两人的黏糊轻而易举地搅混空气,波动旖旎。
纪玄屹接收完她这句支吾,难以置信地反应了须臾。
他猝然转笑, 又靠近, 朝她抵了抵, 拖长的含混语调多了不止一重情.欲:“怎么帮我?”
苏嘉身上堪堪挂着的零星布料如何抗衡得了那份硬挺的炙烤,羞赧的触感鞭策全身,直冲中枢神经。
她水润的眼尾和脸蛋一样红似胭脂,嗫嚅:“当, 当然是……”
更具体的,她着实是难以启齿。
纪玄屹薄唇漾开了然的浮浪笑意,换了另一种方式问:“嘉嘉打算用什么帮?”
苏嘉迟缓地明白他话里的深层含义, 刷地睁眼瞪他,继而弱弱地用手扯了扯他的衣摆, 以示回应。
纪玄屹不意外,但对她肯这样又意外至极。
他的小姑娘, 还真是在循序渐进。
纪玄屹速地打横抱起她, 大步走去沙发。
沉寂冷调,每一个角落都被艺术设计装扮的室内顿时如同撕开了遮盖的透明薄纸,逃逸出暧昧不清, 星点春色。
急重呼吸大起大伏,男人额上细密的汗珠汇聚, 顺着下颌滑过接连滚动的喉结。
灼热一次又一次攀升。
任何一声, 任何一帧, 都能引得苏嘉胸腔强烈震动,几度想当逃兵, 半道撒开。
奈何那个抓住她,带着她的人不容她有任何退缩。
纪玄屹一直隐忍的,喑哑嗓子喊:“嘉嘉,嘉嘉……”
持续的时间远在苏嘉的预料之外,她腕部酸得厉害,纪玄屹总算是愿意放过她,去了浴室。
苏嘉如获大释,找凉水冲干净手,掌心还似残存烈焰的舔舐,条件反射地背去身后。
好像藏着掖着,便可以不用勾起混乱不堪与面红耳赤。
她呆呆地定在主卧,盯了加速氤氲水雾的浴室片刻,连忙跑去外面,盘腿坐到客厅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有模有样地找书看。
苏嘉这一天都不想再劳累自己的双手,关于商业纠纷的书籍摊开放在茶几上,她略微俯身便能瞅见。
纪玄屹裹一条浴袍出来,席地坐在她的身后,侧脸蹭上她,双手绕去前面,轻揉她的两只柔荑,正儿八经地问:“酸不酸?”
苏嘉还没平复多久,又被脸红心跳追上了门,作势要抽回手。
纪玄屹抓她抓得更牢,笑声散着痞劲儿:“嘉嘉很厉害。”
苏嘉粉颈低垂,无语地提醒:“你不要一直讲啊。”
能不能默契一些,谁都闭口不言,让它赶紧过去!
纪玄屹偏要逗她:“可以预约下一次吗?”
苏嘉明目圆瞪,一时忘记了他一大不要脸的技能便是得寸进尺,有一必有二。
得不到她的回答,纪玄屹兀自问下去:“或者不想再用手?”
苏嘉纯粹的脑瓜子运转两圈,不用手的话,那岂不是用……
她嗖地坐直身体,重音咬定:“不行!”
纪玄屹今日神清气爽,心情好过了外面的大美春华,才会忍不住挑逗单纯的小姑娘,不行就算了。
苏嘉却在回忆复盘,自己刚才那句话似乎太生硬,太把他拒之千里了。
她现在对他,应该做好了绝大部分的准备,可以水到渠成。
“我,我来大姨妈了。”苏嘉低声补了一个理由。
纪玄屹微有一愣,默算日期,侧头看她:“这个月提前了?”
她的例假向来准时,最多相差一天。
苏嘉轻轻颔首:“早上来的。”许是步入新学期,各方面压力加大的缘故。
纪玄屹暖热的手掌按上她的小腹,颇有章法地按揉:“有没有不舒服?”
苏嘉摇头:“暂时没有。”
她每个月会有轻微的不适,但也仅仅是轻微,用不着特别在意。
纪玄屹起身,去里屋拿来一个暖宝宝和一杯红糖水。
他监督她乖乖喝下的同时,给她的下腹部贴好暖宝宝,网上说这样可以缓解经期的不适。
纪玄屹连地毯都不让她再坐,拉去位置更高,不容易沾惹寒气的沙发。
苏嘉慵懒地窝坐在他身上,打开电视找动画片。
纪玄屹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划拉手机,间隙进来数条新消息。
张特助发来一个文档,是海边别墅第七版设计稿。
这两个月,室内设计师结合纪玄屹的具体要求,给出了诸多的设计方案,然而总有差强人意的地方,翻来覆去地修改。
纪玄屹有意避开怀中的女生,举高手机,侧过屏幕才进入文档。
他详细地查看,确定前一次不甚满意的细节全部更改妥当之后,敲字回复:【好,就这个,安排时间动工。】
张特助回了个“纪总放心,我会盯紧”,特意告知:【后花园的奶油向日葵,这两天会安排撒种。】
海城沿海片区的碱性土壤和猛烈风势都不是种植向日葵的良选,以防万一,这一批用于实验。
纪玄屹正在输入“好”的拼音,苏嘉余光晃到他的注意力始终在手机上,下意识地探头问:“你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这个还不能给你看。”纪玄屹眼疾手快地退出聊天界面,揉揉她的脑袋。
苏嘉恹恹地“哦”了声,视线转向电视,脑子飞快闪过一些不好的情况,又快速抄起黑板擦,尽数抹掉。
她真真切切地经历过春节前的多疑多虑,幻得幻失,难受憋屈得很。
既然她在认清现状的前提下,依旧决定和他好好地试着走下去,便不想再让自己陷回那种低迷的状态。
容易迷失自己。
纪玄屹的手机上又收到刘皓的语音:“屹哥,今天天气好,哥几个准备去你的马术俱乐部,来玩不?”
他点的外放,苏嘉听了进去,立马兴致勃勃,回头说:“去啊去啊,我好久没见过白泽了,再不去,它都快不认识我了。”
“就一个女主人,怎么会不认识?”纪玄屹摸一下她的肚子:“你这几天消停点儿,不方便骑马。”
苏嘉才想起来,撇嘴:“那我看你们骑。”
纪玄屹捏她的脸,拉长尾调,挑字眼反问:“看‘你们’?”
“看你,只看你一个人行了吧。”苏嘉跳下沙发,拉住他的手使劲儿晃荡:“走嘛。”
她都开始上“撒娇”这个必杀技了,纪玄屹还能说不吗?
他没喊司机,自驾出那辆银色的帕加尼,带她风驰电掣地前往马术俱乐部。
刘皓他们乌泱泱一大群人聚在马房选马,有几个是跨年夜在台球室,嚼过苏嘉舌根的。
他们再度见到苏嘉,你推我拉地凑上前道歉:“嫂子,之前是我们嘴碎,你当我们是在放臭屁。”
“我们当时有眼无珠,你和那些人可不一样,屹哥对你是真心的。”
“你们一定要天长地久。”
苏嘉被他们连珠炮般的话语砸得有些懵,愣怔片刻才记起来他们指的是哪件事。
她摇摇脑袋,表示早就过去了,诧异地仰头望纪玄屹,意思是:你都知道了?
有人给她解惑:“嫂子你还不清楚吧?屹哥当时气坏了,还砸了酒瓶,我们差点连兄弟都没得做。”
苏嘉讶然地扑闪双眼,虽然她和这群人的接触不算多,但也了解纪玄屹和他们玩得不错,很多都是打小的交情。
她曾经以为他们不是说能断就能断的情谊,起码纪玄屹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和他们闹僵。
她当时没选择告诉纪玄屹,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纪玄屹勾住她的小拇指,不轻不重地动了两下,含上嗔怪:“叫你什么都不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