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再想找一位真正具有“反叛精神”的年轻女性并不简单,杨总那边不想退而求其次,跟初澄说,要不再争取一下小鹿,毕竟本来她就是第一人选。
初澄于是安排了一场饭局,表达了甲方的诚意。
小鹿倒也没有坚持,主要是给初澄的面子。
“这次,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吧?”回去的路上,杨总让助理在签合同之前去做一个背调。
初澄笑笑:“她应该是没有的,我们从小就认识。”
杨总眉毛一挑,问道:“既然关系这么好为什么一开始不努力争取她呢?”
初澄说:“对她来说,可以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她本身算是富二代,从小任性惯了,几乎不需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杨总哭着脸说:“我说自己怎么活得这么辛苦呢,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人在替我幸福。”
初澄笑了两声。
后面的工作有些重复,初澄亲自陪小鹿拍摄宣传片,海报,再去拍短剧。她仍旧有些担心,其实小鹿也压根儿没有表演经验,也是个不好惹的小姑娘。
并不一定比Kiki好搞定。
没想到小鹿工作起来还挺配合,拍到三更半夜都没二话,还很听意见。理由是钱难赚屎难吃,毕竟给了她这么多钱,吃点苦也是她应得的。
工作人员说,活该她火。
她本身不营销,粉丝也就没有那么疯狂,因此过程比想象的顺利很多。
片子拍到第三天傍晚,他们公司的老板,沈知燃来了,身后还跟着他的小女朋友。
他没戴帽子和口罩,手插着兜,一张帅脸就这么凭空出现,气场慑人。
当时杨总的太太也在,就是她一开始钦点的小鹿,现在几乎每天都来探班。初澄在陪杨总太太聊天,没往门口处看。
片子虽然只呈现十几分钟,但偶像剧的剧情一点没缺。
背景设定在校园,一个胆小内向的女孩子,课间想去上厕所,身边那同学很多,她不好意思拿徒手拿卫生巾出门,只好用一本书夹着混迹过去。
却不料刚走到教室后面,就被一群吊儿郎当的男孩子拦住,笑问她拿书干嘛去?
女孩儿脸都红透了,感到十分羞耻,小声说不干什么。
男孩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书,扔在地上,卫生巾掉了出来,顿时教室里响起一阵阵哄笑。男孩子们都在嘲笑这个女生,而女孩子们都感到尴尬,集体沉默了。
于是,班级里学习最差,最特立独行的女孩子勇敢站出来,大方把卫生巾捡起来还给那个女生,又气势汹汹地诘问某一个男生:“你在笑什么,请你说出来!”
男生沉默不语,眼神闪躲。
全班都鸦雀无声。
女孩子这一勇敢行径被班里的另一个沉默的男生看见,对她产生了后感,后来两个人顺利在一起。
某一天,女生月经来临走在马桶上,正着急,却见门缝里塞进来一片卫生巾,男生绅士的手快速缩了回去。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需要克服月经羞耻的,从来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小鹿觉得她已经二十几岁了,装少女拍这种校园剧有点傻,但看了看剧本,又觉得这剧情有点熟悉,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过。
自然,剧本是编剧写的,不可能剽窃她的人生。
杨总的太太说,她和杨总刚在一起的时候,在外面临很着急,对方就给她跑腿买过卫生巾,一开始不好意思,后来就轻车熟路了。
月经,卫生巾,这些词本就不应该是羞耻的,都是我们正常的生理现象,护理产品而已。
话题一打开,女孩子们纷纷说起男朋友给自己买卫生巾的经历,看来并非个例。正常的男人还是很多的,并不是都会谈之色变,对之弃如敝履。
杨总太太问她:“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她只是回忆起了一些不该回忆的东西,沈知燃也曾经给她买过。凌晨四点被她喊醒,困得骂骂咧咧,却很听话地出门了,满街头找她需要的东西。
而回忆里的主人公就在不远处站着,和杨总说话,她多看了两眼那个男人,他的外形比在场的大多数同龄人都显得年轻又不羁,不受拘束,好似只有他没被生活磨平棱角。
定神的瞬间,沈知燃脑袋竟撇过来看她,初澄尴尬得有些无所适从,正好拿起咖啡杯往嘴里灌了一口。
她再次告诫自己,不要想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这场戏份没有拍完,但是因为阴雨天的关系,光线暗了下来,补光没法跟自然光相比,导演只好宣布先收工,明天接着来。
工作人员在整理现场,初澄一扭头的功夫沈知燃不见了,她去问小鹿怎么走。
小鹿扬了扬手机:“我哥来接我了。”
初澄把小鹿送到停车场,淫雨霏霏,她撑着伞跟她告别:“路上小心,明天早晨我再给你发消息,如果需要接,你提前跟我说。”
接着又跟周骛点了下头示意。
“再见。”
“再见。”
等人走远,她走向自己的车,摁下车钥匙听见“滴滴”两声,车子有点不对,车身有点斜,她站在原地愣了愣,绕着车子环视一圈发现后右侧的车轮竟然扁了下去。
应该是早上在路上轧到钉子了,雨还一直下,真是倒霉,她的心情也跟着湿哒哒的难受起来,但是也幸好此时发现,而不是在路上那么危险。
她给拖车公司打电话,对方说要半个小时之后才能到。
初澄准备去旁边等,一转身看见了沈知燃和宋南方并肩走来,共撑一把伞,宋南方清润的一张小脸朝她笑着,“嗨,好巧。”
“巧吗?”初澄表情淡淡地,“你们不是特意来探小鹿的班么?”
宋南方:“……哈哈哈你真会说话。”
沈知燃垂下眼问她:“怎么了?”
初澄轻轻耸了下肩,“车子有点问题。”
“需要帮忙吗?”
“不用,等拖车公司过来我就可以走了。”
“再见!”宋南方愉悦地朝她摆摆手。
“再见。”
沈知燃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两秒,便和宋南方一起离开了。
雨越来越大,初澄不想在这傻站着,去了屋檐下,别的工作人员也一一跟她道别。
结果不到二十分钟,师傅就打电话给她,说已经到了,工作效率还挺高。她把车子解决之后,后背和手臂也被这斜风骤雨淋得有点湿,还有点冷,鸡皮疙瘩都战栗起来了。
初澄打了个喷嚏,朝门口走去,却在昏黑的雨幕里看见去而复返的黑色跑车,打着红色双闪,像是野兽的两只眼睛,在她面前停下来。
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高跟鞋踩在水坑里。
沈知燃把车窗降下来,沉声说:“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她下意识回绝:“不用了,我打车就好。”
“现在是晚高峰,你半个小时能打到就怪了。”他扬起下巴,瞅着她,眼底带了些冷漠的讽意,“还是说走了几年,连自己的根儿都忘了?”
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挖苦人,初澄憋得咬了咬嘴唇,“真的不用!”
“你走不走!”沈知燃看她这德行,又开始不耐烦起来,明明是问句却弄得强势不容拒绝。
初澄盯着车门看,她走的时候他还没有高调到去开跑车在大街上晃荡,这是两座的……初澄有些顾虑,一般来讲,非单身男人的副驾驶是不能随便给女性坐的,因为那是他伴侣的专属座位。
“赶紧。”沈知燃又催了一声,“你现在避嫌有意思吗?她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什么关系?”
被他这样一说,反倒显得她心底有鬼似的,于是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想起宋南方,她问道:“你不是和她一起走了吗?这么快就到了?她知道你回来吗?”
沈知燃手搭在方向盘上,两条大长腿松弛敞开,脚下偶尔点一下油门,“知道。她让我来接你的。”
宋南方让他来的?
初澄感到不可思议,现任女友让自己的男朋友去送他的前任,也真是够大方的,她无意识地牵了牵嘴角,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符合自己的身份,总觉得宋南方这姑娘脑回路不太正常,每次在公司楼下碰见,她也总是赶着来和她打招呼。
“那你帮我谢谢她。”半天她才会别扭地回了这么一句。
“老子鞍前马后为你服务,你不谢我,谢别人?”
初澄听到那声熟练的自称,忍不住皱了皱眉,而沈知燃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踩了某人的雷点。但是现在他们又没关系,他也没有必要迁就谁人去改。
车里忽然沉默到针落可闻。
“那我谢谢你,再谢谢你的女朋友,她很大度且善良。”初澄一板一眼地说,这下挑不出毛病了吧。
沈知燃轻轻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带了点含糊的不屑。
初澄决定不与他计较,又问道:“我上班的时候经常看见她,你们谈多久了?”
“没多久。”
“她性格很可爱。”
“嗯。年龄小,但识趣儿,不至于把男朋友当小狗。”他就非得说话夹枪带棒的,不刺挠她一下不舒服。
“那很好啊,你总算在一段感情里当主导者了。不过,你二十一岁的时候谈个二十一的女朋友,到这个年龄还谈二十一岁的女朋友,再当小狗多少不合适了吧。”她讽刺他毫无成长。
“初澄!”沈知燃终于被她气到,眉毛快拧成一簇,阴戾地瞪着她,“是小狗,就可以被随便抛弃吗?”
明明是兴师问罪,初澄却听出了委屈,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
“你已经谈新的女朋友,就不要再说过去了,很多事我都已经忘了。”
她垂下头,看见自己光裸的小腿上被溅了脏水,一滴滴扒在皮肤上,她默默用湿纸巾擦掉。
沈知燃眼里愤怒未消,僵硬地扭头,目视前方,又问:“你家在哪?”
初澄报了一个地址。
之后两人再无话可谈,直到她下车。
后面的拍摄沈知燃都没来,不知道是跟初澄吵架还是懒的,宋南方倒是露了一次面,给小鹿帮忙来的,又拉着初澄问,那天沈知燃有没有安全把她送到家,看她现在是不是把男朋友调|教得很好。
初澄真怕她下一句就说,前人栽树她后人乘凉,于是借口快速走开了。
再之后便是组织杀青宴,工作人员问小鹿,她那个帅帅的老板为什么不来了,第一天见着他本人就惊为天人,还喊了自己的同事来观摩,结果人家大帅哥竟不出现了。
小鹿翘着腿坐在沙发里喝水,“我哪来的老板?”
“嗨,就是你们乐队的贝斯手,沈知燃啊,他不是老板吗?”
其实大家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灰色鱼雷的每张专辑上,他都是出品人,因此理所应当被认为是老板。
小鹿说:“他是公司老板又,不是我个人的老板,装个老板逼而已,你们别信。”
小姑娘:“……”
初澄去定酒店,在电梯里碰见杨总,问她既然认识小鹿那认不认识沈知燃,初澄只好承认的确认识。
杨总说杀青宴邀请对方来呗,他还挺欣赏他这个人的,说不定以后会有深度的合作。
初澄为难地道:“您自己联系吧,既然是您的公司和他有合作。”
“上次聊完没加联系方式。”杨总说:“你帮个忙这有什么难的?以后我们合作还能少得了你这个中间商啊?”
初澄点点头,对杨总说:“您最好说到做到,不是在诓骗我。”
但是初澄却并没有联系沈知燃,当初分手的时候,她没有删掉他的微信和电话,就一直在列表里没消失,但也没打过,不排除对方把她拉黑了。
她现在不想跟沈知燃扯上什么关系,扭头就跟小鹿说起了这件事,让她去联系。
隔天的杀青宴定在公司附近的五星酒店,一百人的自助餐位,规模不算很大。
初澄坐在杨总身边。
杨总问她:“沈大帅哥你联系了吗?”
初澄闷闷地倒了大半杯红酒,一饮而尽,“说了,来不来,我不知道。”
实则是昨天小鹿满口答应了她,晚上就没后续了,小鹿是怎么说的她也没问,更没确认对方来不来。
杨总忍不住叹了口气,定定看她几秒,似乎察觉出不对劲,“肯定是你太敷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