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涉及根本原则的矛盾，就这会儿，已经包括并且不限于支线彩妆，洗护系列的代言人，品牌大使和挚友发布解约公告了。
大家的反应都很快，迅速到像扔掉病毒一样和他们撇清关系。
她愣愣地在床上坐了片刻，同事也在工作群里讨论这件事，无外乎是嘲笑，并且感到庆幸。
幸亏没有跟他们合作，否则合同签订下来，要么解约要付出一大笔违约金，还白白浪费了时间；要么不解约，连累他们自己被国人抵制。
不，后一个选项是不存在的，这是涉及国家尊严的事，任何一人都绝对不容许。
能够及时止损，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说实在的，初澄也感觉到庆幸，没淌上这浑水。只是她现在仍旧心有戚戚焉，总感觉这巧合……像是刻意被安排好的。
*
这天早上到办公室。
她再次站在落地窗边喝咖啡，到九点半，静静看着楼下，黑色的跑车走下来年轻的女孩子。宋南方拎着小包，蹦蹦跳跳地跑进大楼里。
初澄可悲地发现，自己即使是二十岁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快乐过，那个时候虽然是和沈知燃谈恋爱，心里也总装着事，不是想着跟刘新利谈判企图说服他，就是在担忧自己即将出国如何跟男朋友说清楚。
从某种角度来讲，她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朋友。
车停在楼下没动。
初澄已经打通了沈知燃的电话，那边接起的速度不算快，他的嗓音还是含糊的。
“我看到新闻了，这件事是我判断失误。”初澄主动承认自己的失败，因为功利心太强而丧失了判断力。
“没别的事我挂了。”沈知燃的态度却极度冷淡。
初澄听得心凉却也只能受着，“你没有什么影响吧？”问完又觉得真是多此一举，他既然已经料到了这一步又怎么会自己犯傻呢。
沈知燃哼笑道：“有生之年看到你低头，也算稀奇。”
“既然你没走，见个面吧。”
“见面做什么？”沈知燃的声音在那个时间有些莫名。
她抿抿唇，“谢谢你。”
“见面就不必了。”他难得冷静跟她说话，可一旦冷静也是叫人遭不住的难受，“澄澄，你现在又何必假惺惺地对我示好呢？你知道，就算你再虚伪，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
沈知燃其实是知道往她哪个地方捅才是最疼的。
“二十一岁的时候，你不相信我爱你的程度，现在的你也依然不相信我已经强大到能保护你，在你心里我这些年根本没长进，幼稚，顽劣，没长脑子，永远也比不上你的同类。”他是说谭清远那样的人。
沈知燃又不是真的傻子，他就算再疯也只在她跟前疯而已。
他遭受长达三四年的网暴，人都会吃一堑长一智。她走的时候告诫过他今后谨言慎行，他真的听进去了。
当年他们都太年轻，以为只要自己清白就一定能战胜舆论的偏向，结果一败涂地。
初澄吃到了教训，沈知燃何尝不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放弃小作坊似的工作室，成立了公司，专业的人为他打理创作以外的事务。这两年在互联网上出事的人越来越多，严谨如大家，双方都会在合作前做详尽的背调，为防范合作后的风险。
在这之前，即使他十分厌恶莫名奇妙的广告片和不知所云的社交，可是她让他做的事，他就一定会去做。
这一次是初澄自己大意了，沈知燃却没有。
楼下的黑色跑车已经开走，电话里沈知燃的声音还在传来。
“你总是在挑我的刺，说我不好，我是个烂人，你不想被我染指。”他的声音拢着一层冰意，透着厌恶，“我再喜欢你又怎么样，可是你不喜欢我。我现在有了个和你长得差不多的女朋友，性格还乖巧听话，眼里只有我，她好像能给我幸福……”
“……”初澄的心情好像跟他的声音一起沉下去了，“什么意思？”
沈知燃说：“反正我又得不到你，怎么过都是一辈子。我不想你了，咱俩彼此放过吧。”
第49章
沈知燃说完把电话挂了。
初澄这一天都很沉默, 除了开会，就没有出来过办公室，中午时, 老板给她打电话交代别的任务，说起某个品牌出事的状况。
他认识的不少中国管理层抗不住压力似乎在考虑辞职中, 最主要的原因是原则，以及外企的文化不认同。
又跟初澄说幸亏上次她即使受委屈也没有激化矛盾, 对吃亏不要紧，以后都会当人情债要回来。
初澄现在不太想听这件事, 因为会想到沈知燃，有点烦躁, 就没接话。
老板也没多说，只提了句下个月和他一起出差，然后就挂了电话。
广告马上就上了, 她变得忙碌起来，无暇再思考与工作无关的事。
某天她去公司晚了一点，把车停到天桥对面, 走至大厦下面，恰好碰上沈知燃的车送宋南方上班。
宋南方像是无事发生一样跟初澄打招呼，她朝着车里看了眼，坐在驾驶位的并不是沈知燃，而是一位面相略微彪悍的中年男人, 有点眼熟。
初澄笑问：“怎么送你上班的换人了？”
“是我爸爸啦, 亲的。你可不要误会是什么中年干爹。”宋南方说：“某些人哪有那么好心天天送我上班哦。”
初澄想起韩硕曾经开过一个玩笑，说他的车都宝贝得跟亲生老婆似的。一般人他根本不外借, 也让不熟的人搭乘他的车。
“你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见父母了？很快啊 。”
“哎，的确认识很久了。”宋南方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含含糊糊地说。
“挺好的。”初澄略点头，面带微笑，“一般互相见过父母，结婚也会提上日程来，我先恭喜你们了。”
“啊？哦哦，谢谢。”宋南方说：“等结婚请你来喝喜酒？”
“你觉得可能吗？”初澄反问道。
两人同时沉默了，又各自走向自己的公司。
*
这天凌晨，初澄睡得正香接到谭清远的求助电话。
是关于钟雯的，但是在电话里三两句说不清楚，现在谭清远需要去找钟雯，但碍于不是很方便，况且她还是自己哥哥的女朋友，想找初澄陪同一下。
初澄几乎没有二话就同意了，她开着车到谭清远说的那个酒店，在楼下等了一会谭清远才姗姗来迟。
“你要找钟雯说什么啊？”
天还没亮，早晨的温度还是很低的，谭清远的车又被钟雯开走了，导致他走了很长一段路打车，这会揉了揉被冻得打喷嚏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不说什么，就是看着她，等我哥来而已，别让她走了。”
初澄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言难尽，“有点夸张，她二十几岁的人了还需要看吗？情侣矛盾向来都是自己解决的啊，外人来了反而添乱。”
“啊，你觉得麻烦吗？”
“那倒也没有，我对你说的商业联姻挺感兴趣的。”
“你也太损了吧。”
“……”
初澄笑了两声。
钟雯这会估计还在睡觉，两人没有房卡上不去，谭清远跟初澄解释，钟雯上周因为总部高管辱华事件辞掉了工作，又和他哥闹得不愉快，准备出国，看样子这婚是不准备结了。
他哥正在来的路上，命令谭清远必须要把人拦住，否则他这辈子别想进家门。
“你哥听着有点恐怖。”
“长兄如父，你见到人就知道了。”
“所以我们两人的工作就是在守株待兔？”
“对。”
凌晨五点时，天空微微有亮的趋势，门口开来一辆车黑色轿车，后座走下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清冷，藏在镜片后的眼眸深不可测。
他朝两人略微点了点头表达礼貌，径直地问谭清远：“我让你看着你嫂子，在楼下看？”
“不然呢？”谭清远在他哥面前明显气短三分，没办法，对方气场太强了。
谭清浊冷嗤一声道：“下次你可以回答我，你在地球村看着她，我也不能说你什么。”
谭清远无辜又弱小地解释：“我没卡不能上去。”
“你脑子落北京了？”谭清浊讽意满满地摇头，十分毒舌，“你可以开同楼层的房间，获得一张卡。”
谭清远恍然大悟，怎么就没想到呢？也怪他一个读书人过于磊落，不像谭清浊做生意奸诈狡猾。
谭清浊走到前台那，手指敲了敲台面，吩咐服务生把值班经理叫过来，给他们刷房卡上楼，很快经理过来了，问都不问怎么回事，直接答应了。
这顿操作把两人都惊到了，竟然还有这操作。
“你怎么做到的？”
“因为我是这间酒店的股东，有权利这样。”
“……”
上楼找人就没有麻烦这两人了，谭清浊准备亲自动手。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一男一女从金碧辉煌的电梯里出来。
气氛有一点奇怪，因为男人拽着女人的手往前走，几乎把她扯进怀里的状态。
钟雯不满道：“姓谭的你打算绑架我么，我要喊人了！”
谭清浊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可以选择报警把我抓起来。但是不幸地告诉你，作为我的妻子，你还得去警察局捞我，一来一回很麻烦。所以，你还是省省吧。”
钟雯已经穿戴整齐，包括耳垂上的珍珠耳环，精致妆容，看来是准备跑路。不过谭清浊料事如神也来得很及时。
只是此时的钟雯憋得满脸通红，决定不予这个狗男人计较，酒店大厅的人都在看他们。
谭清浊微微一笑，攥紧了钟雯的手，说道：“你连这种小场面都觉得丢脸，怕是不敢闹去警察局了。别挣扎了。”
钟雯都被他给气晕了，压低了声音，愤恨道：“你放开我，让我走！”
谭清远把她“送”进车里，再次温和一笑，半是威胁半是提醒道：“我非常不喜欢你遇事就逃避的习惯，既然准备出国，那总得回北京把离婚证办了。”
*
一大早就吃了这么大的瓜，初澄直到吃早饭的时候还没消化过来。
她有点按捺不住好奇心地说：“你不是告诉我，钟雯是你哥的女朋友么？”
谭清远也纳闷，“可是我不知道他们已经结婚了，我父母都不知道。”表面上装得那么排斥对方，迫不得已才结婚的样子，结果瞒双方家人领证。
不管如何了，谭清远说：“今天这事儿总之是麻烦你了，你要是不来，我哥其实是不放心我单独去找钟雯的。”
初澄表示理解，谭清浊那样的男人看上去就很霸道，她说：“不客气。反正我也有需要为难你的忙需要帮。”
天已经大亮，再回去睡回笼觉已经不可能，初澄提议早饭过后和谭清远找个地方打发周末。
“你想干什么呢？”
“去打桌球吧，我很久没有打了。”
“我怎么不记得你喜欢玩桌球？”
“在美国和同学玩几次，然后就喜欢了。”
两人开车去一家稍远的桌球俱乐部，上午人不太多，环境很好，初澄打得不算好但是很放松，谭清远偶尔给指点一两下，她进步也很快。
这间桌球俱乐部收费不低，服务很好，前台小妹妹温柔又甜美地问他们要不要补一些饮料，也有帅哥陪打，专业选手，还是一八五的大高个，一小时收费百元。
初澄笑笑说不用了，小妹妹只好退出去了。
也是巧了，这间俱乐部是老崔开的，此时他正站在楼上抽烟，往下瞅了眼就看见初澄，下来跟她打招呼。
“挺久不见啊。”老崔自然是记得初澄的。他不知道那些内幕，就觉得她是挺厉害一姑娘，看着文文静静的，把沈知燃和韩硕两兄弟玩在手里团团转。
老崔冲她伸手，初澄也不怯场大方地上去握了握，笑着说：“也没多久，上次不还看见了吗？”
“哪次？”老崔装傻。
初澄的笑容里透着一股让人琢磨不透的意味，“你不记得就算了，没关系。”
老崔有些尴尬地咂了咂嘴，初澄又问：“刚刚说有帅哥陪打？还是一米八多的？”
老崔瞧着她，“你身边这一个不够？”
谭清远站在一边直笑，说道：“当我不存在就行。”
老崔也不含糊，直接说：“今天有个一米九的大帅哥要么，就是收费高。”
初澄笑起来，懂了他什么意思，“收费再高几个小时我还是付得起的，就怕技术不好还乱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