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色小脸染上绯红,幸好是在夜晚,沈峭看不见,她声如蚊蚋:“好多了。”
早几个月,她还在庆幸这具身体还没有来葵水,觉得挺开心,越晚来越好。
但是就在前个月月初,姨妈突然造访,她无知无觉,还是沈峭发现了不对劲,看到她身后血迹,脸当场就白了,抱着她就往外走,说是要找大夫。
当时,整个良州都风声鹤唳,县城里商铺药店也都关了门,要去哪里找大夫?
李姝色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怎么了,两个人就被沈母叫住,沈母有经验,一眼就瞧出她来月事了,忙跟沈峭说她没事。
沈峭沉着脸,沈母的话也不听,李姝色是突然反应过来的,忙甩动双腿说要下来。
她要为这事而去看大夫,不得羞愧死!
沈母立马拿出家里备用的裹着草木灰的月事布给她穿,她虽不想穿,但是也无可奈何,毕竟古代又没有卫生巾。
不过这次来,到是比上次痛些,她不太爱动弹,于是改良了下月事布,穿了也更舒服些,就更不乐意动弹了。
沈峭上次就被沈母耳提面命,教导他每个月特殊时期,要好好照顾她,不能让她沾凉水,吃凉食,还说如果她痛,就给她揉揉肚子,如果她发脾气,一定要让着他。
沈峭全部都记在心里,几乎每一条都落实了。
今日早前听到她喊痛,就给她揉过,不过那时天热,给她揉了两下她就有些烦躁地说会出汗,不让他继续揉。晚间温度降下来,他就才继续给她揉。
李姝色在现代痛经的时候,就把暖宝宝隔着秋衣贴在肚皮处,确实也有些效果。如今,沈峭掌心的温度代替了暖宝宝的热度,也让她感觉好受很多。
舒服地哼唧了声,随后往他怀里躲了躲,示意他继续给她捂着肚子。
沈峭抱着她的身子,一只手给她枕着,一只手给她捂肚子,意有所动地在她额头吻了下,哄道:“乖,不疼了,睡吧。”
李姝色用气音发出个“嗯”字。
突然有种被弟弟宠着的感觉,不得不说,感觉还挺美妙。
李姝色闭上眼睛后,迷迷糊糊地想。
*
然而,这半个月就再没有进一步剿匪的好消息传来。
也就是说胡通依旧在逃,然而沈峭却要动身出发了。
李姝色和沈母一样的心情,不放心啊不放心,从大早起来就在焦虑,昨天晚上还做了个噩梦,梦见沈峭被拦路抢劫,还被人一刀抹了脖子。
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她害怕。
本来沈父是买了爆竹的,等沈峭一出发就放,添添喜气,但是因为剿匪的事,就断了个这个念头,要是不小心把匪徒招来就得不偿失了。
按照规矩,沈母给家里常年供奉的观音上香,保佑沈峭考试顺畅,一举得魁。
李姝色因着那个梦,也特别诚心地给观音拜了拜,但求沈峭此去一路平安。
沈峭的包袱,沈母早就收拾好了,也不是第一次出门考试,沈母收拾起来也有经验。
当看到沈母将银票给沈峭的时候,李姝色突然出声:“娘,为了谨慎起见,不要把钱放在一起,让夫君手头拿些零用的,大的银票就缝进衣服里,让夫君随身带着就好。”
她也是为了保险起见,若是真的遇到不测,抢劫的一般奔的是装着钱的荷包,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同样钱也不能只放在一个荷包里。
最好是每件衣服都缝着塞点,毕竟抢劫的也不至于还把所有衣服都给抢了。
沈母听了她的话,立马拿出针线,将大大小小的银票分散地缝在每件衣服里。
在沈母缝钱进衣服的时候,李姝色看着即将去考试的沈峭,想了想还是叮嘱了好几句:“夫君,上考场后不要紧张,放平心态。在考场上也要照顾好自己,考试重要,你的身体也重要。”
乡试要考三场,每场要考三天两夜,这不单单是脑力活,更是体力活,就是担心他会挨饿受凉,至于考试方面,她知道结果,所以并不过分担忧。
沈峭听着她关心的话语,心中暖意横生,点头道:“为夫知道。我走之后,你一人在家也要小心,如今外面乱,最好不要出门,若实在想要出门,等我回来,再带你出门玩。遇到事情,就和爹娘商量,知道你心里有主意,但是不想你活得那么累。”
伤离别之情,这一刻突然就迸发了出来。
他怎么叮嘱她这么多?要是少说点,她或许就不会这么舍不得了。
从今天开始,她就得晚上一个人睡,也没有人的手臂给她枕,也没有人给她暖床了。
这么好的床搭子,就要走了。
她其实,好舍不得的。
李姝色红着眼眶,应道:“夫君放心,家里一切有我。”
第43章 [VIP] 二更
沈峭走的第一天晚上, 睡不着。
果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就难了。
自己一个人独自睡了快三十年,如今不过和弟弟鲜活的身体睡了几个月, 就感觉回不到过去了。
唉...
长夜漫漫, 李姝色有点体会到什么叫做深宫寂寞的感觉。
她坐起身子, 披了件外衣,掀开被子下床。
刚打开门, 发现沈母也没有睡, 独自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中的一轮弯月。
她走到沈母旁边, 问了句:“娘, 你还没睡啊?”
沈母看着她, 应声道:“是啊,峭儿此去路途凶险,娘担心。”
李姝色同样担心, 但还是安慰着她道:“夫君吉人天相, 而且他走的是官道,有府兵把守, 日夜巡逻,定不会出事的。”
她这么安慰沈母, 也同样是安慰自己。
沈母幽幽叹声:“这孩子要强, 老是说因为读书不事生产,拖累了家里, 其实我和他爹从来都是为他骄傲的, 从来也不觉得他是拖累...”
李姝色理解沈峭想要早日出头的心情, 以及他对家里的愧疚,也明白沈父沈母对子女无怨无悔的付出。
她道:“夫君做什么事都心里有数, 况且这次不去,再等就是三年,他怕等不起。”
沈母“嗯”了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继续仰头看天,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十分钟虔诚地祈祷。
李姝色也跟着双手合十,一起祝祷。
虽然知道他此去应该无碍,但心中总是不安,希望他考试顺遂,也希望他路途顺利,无病无灾。
*
被母女两牵挂的沈峭,如今赶路赶到了座破庙,距离有人烟的落脚点还有段距离,今晚只能在此将就一晚。
好在也不是头次在外过夜,他有经验,拿着火折子生了火,从包袱里拿出李姝色给他准备的脆饼和水壶。
这脆饼,是李姝色给他准备的爱心饼,上面还撒了层芝麻,入口即化,满口留香。
沈峭吃着饼,看着眼前的火,对父母和李姝色的想念空前高涨。
不过分离一日而已,心里失笑。
然而,刚吃完手中的饼,面前的火苗突然不规则地跳动了下,破败的门窗刮来股冷风,那在风中瑟瑟摇曳的火苗,差点没有挺过来。
沈峭眉头一皱,心往下沉了沉。
下一秒,“哐当”撞击声在他耳边炸开,破败的两扇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动。
四五个彪形大汉,面露不善地走了进来,身上的血腥气几乎弥漫整间破庙。
庙里那身形高大,怒目圆睁的四大天王,高高在上地俯视众生,身穿铠甲,威风凛凛。
看到他们,沈峭几乎是瞬间站了起来,他手里还拿着水壶,紧紧握住,才没能让它滑落。
“呦,老大!竟遇到个书生!”男子声音粗噶,不怀好意地看向沈峭。
沈峭心中一凛,难道真是出门没有算一卦的缘故,才会遇到眼前这群人?
被男人唤做老大的男子,脸色苍白,右手一直捂着左胸,手上有未干涸凝固的血迹。
沈峭桃花眼眯了眯,随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拱手道:“小生在地借宿,与各位大哥相遇即是有缘,各位大哥若是不嫌弃,请自便吧。”
男子提着刀刚要上前,脚步未动,骂声就已经先出来:“兔崽子,你爷爷我...”
然刚动,就被老大一把抓住手臂,他堪堪止住声音,老大的声音比之他的多了几分温和:“我和我几个兄弟乃是走镖的,也是途经此地,想要在此落脚。”
他还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喘气,脸色愈发苍白。
沈峭听这老大还算客气,便面露友善地说:“同是赶路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几位大哥找地方坐下歇歇吧。”
说着,他也坐了下来,但后背却是僵挺着的。
也不知道打哪传来的消息,说是他们一行人往北逃窜,朝廷来的钦差知道他们背地里往南边逃,打算来一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沈峭心想,若是能活着,就把消息递过去吧。
但前提是,他能活着。
他想到了李姝色,她总说他是状元之资,让他放平心态答卷,不知她有没有想过,她夫君有可能死在考试的路上?
那四个大男人扶着自家老大靠近火堆坐下,老大捂着胸口痛呼出声,连连抽气。
粗噶的男声使唤沈峭:“书生,把你的火堆让出来,自己再生个!”
沈峭求之不得:“好,我出去捡堆柴火。”
说着,拿起包袱就要往外走。
然而,那老大语气幽沉:“书生,不就捡个木柴,不需要把包袱带着,还是说你不放心我们这些老大哥?”
沈峭勉力一笑:“怎会?”
老大:“老三,你陪着书生一起去。”
老三贼眉鼠眼道:“是,老大。”
等沈峭一走,粗噶声音问:“老大,你留这书生做什么?还不如一刀嘠了,一了百了。”
老大耐着性子:“老二,你的心太急了,先了解好情况,再看要不要杀,反正他捏在我们手中,你还怕什么?”
老二虽不赞同,但还是听话地点头。
老大:“去翻翻他的包袱。”
老二是个急性子,一下子就将沈峭的包袱翻了个遍,把里面的荷包放在手心掂量了下,嘲讽道:“书生还真是穷酸!”
又手无缚鸡之力,他的衣服送给他们,他们都穿不下,他随意拿出一件,从中间撕开一块布,举过来道:“老大,拿着捂伤口,这书生的衣服还挺干净的,还透着股皂角味,家里定有位美娇娘!”
随后,又将饼和水一并拿出来,刚打开包裹着饼的帕子,浓浓的香味便扑散开来,引得在场的几个男人都咽了咽口水。
老二的肚子顿时咕噜两声,嚷道:“好香!”
从未见过这样的饼,闻着香,吃起来更香,他有些心猿意马:“老大,待会儿问问这书生家住哪里?抢了他的娘子给您当压寨夫人!”
老大轻笑一声:“丑的老子可不要。”
老二一咬那脆饼,嚷道:“丑的老子要!”
第44章 [VIP] 带他进城
老大敲了下他的脑袋, 说:“就知道女人,还不快点翻翻他的路引在不在?”
老二叼着剩下的饼,又翻了一通, 很快在堆凌乱的衣服中翻到了路引。
打开看了看, 大字不认识一个, 又翻了个,递给老大:“老大, 这小子有路引。”
“有就好, 放回去吧。”老大回。
老二这才将路引重新塞回衣服堆里,他们兄弟几个啥都好, 就是不识字。
想想, 还真有些羡慕这些个读书人, 浑身气质跟他们这些大老粗都不一样。
*
沈峭出门捡木柴的时候,贼眉鼠眼的老三就一直跟着他,生怕他跑了似的, 时不时在他身后发出两声怪笑。
沈峭一眼看出, 这些人不是寻常走镖的,十有八|九是那逃跑的胡匪。
并且那个老大便是胡通, 老二看着是个嗜血鲁莽的,身负蛮力, 心狠手辣。
跟在他后面的老三一双鼠眼提溜转, 坏心思全在双眼睛里,偶尔划过凶狠的光。
至于那老四老五, 两人面相看着像是老实人, 若不是跟他们走在一起, 他当真认不出他们俩是胡匪。
都说胡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也是这次朝廷剿匪的重要对象。
他落入他们手中,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恐怕是凶多吉少...
沈峭捡一路柴火,就想了一路,眼看着离破庙越来越远,老三突然出声:“书生,你捡的柴火够多,回去吧。”
沈峭停住步伐,老三眼睛眯了眯,手指握住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