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局势紧张,连李姝色这个局外人都看出来,沈峭每次晚上回来的时候都面露疲色,还会将情势分析给她听。
她万万没有想到,现在剑拔弩张的形势,导火索居然是她的案子。
正是因为睿王想要拖着大理寺卿的步伐,所以就向太子送去了鲁国公犯案的证据,而太子也不负所望,成功地拉下了鲁国公。
而信王见鲁国公倒下,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将手头收集了很多年的证据全部拿了出来,势必要将太子从储位上拉下马。
而且这次信王的出击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实打实地敲在了皇帝的逆鳞上,桩桩件件都犯在了皇帝的忌讳上,若太子不是太子,恐怕早就拉出去砍头,哪里还能够好好地呆在太子府?
李姝色有些忘了,原著中太子和信王具体的争斗是如何开始的,但应该不是由她开始。
她夹了红烧肉放在沈峭碗中,咬着筷子纠结地问:“陛下会废了太子吗?”
她虽然知道原著太子被废的时间,但是蝴蝶效应导致这个时间点可能会提前,所以李姝色那天才会那样想,觉得太子不仅是被废那么简单,可能命都提前没。
沈峭有所保留地回她:“陛下这次很是生气,可能也是失望吧,已经摔了好几个茶盏了。”
李姝色眼露担忧:“哦,伴君如伴虎,他也不知道你是他女婿,你可得小心当差。”
沈峭明白她的意思,回道:“娘子放心,为夫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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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
一番云雨过后,昭素有些疲惫地躺在信王怀中。
许是看到太子被废的希望,又有着偷|情的刺激,所以信王兴致很高,昭素有些吃不消地躺在他怀里。
信王搂着她的肩膀,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哄着她说:“明日你去跟陛下说,想要去太子府看看太子如何?”
昭素面上一惊:“陛下有令,谁也不能靠近太子,你怎么让我主动去见太子?”
信王好声好气地哄道:“太子毕竟是你的哥哥,你去看他无可厚非,况且现在整个皇宫,只有你去看他,才不会被人起疑。”
昭素不解:“为何这么说?”
信王给她分析:“一来,你去看他,在陛下面前彰显兄妹情深,二来,贵妃就只有你一个女儿,你没有同胞兄弟,只有你去,父皇才放心,才觉得你是真心为了皇兄着想,而不是为了其他。”
昭素听明白了,但是她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神情恹恹道:“不去,我跟太子又不熟。”
信王眼底闪过一丝暗光:“乖,你去是有任务的,现在虽然太子被禁足,但是父皇终究没有把他的太子位废了,你去看看太子在想什么法子自救,我们也还好有相应的措施。”
昭素听他这么说,才勉强答应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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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素第二次就求见皇帝,在养心殿呆了一会儿,才面带笑容地走了出来。
果然如信王所说,皇帝听到她要去看见太子,只会觉得他们兄妹情深,不会疑作他想。
但是,信王就真的只是让她盯着太子这么简单吗?
怎么有股不安的感觉?
昭素压下这种思绪,去了太子府。
太子府由重兵把守,她亮出身份,又有皇帝口谕,才能够进去,否则一般人还真的进不来。
到了门前,宫人刚为她打开门,就听到里面一声暴呵:“滚!”
昭素皱起了眉头,进门后差点被散落在地的空酒瓶被扳倒,终于是在酒瓶堆里看到了太子本人。
她叫了声:“皇兄?”
太子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她后,冷哼了声:“你来做什么?你不会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昭素回:“不是,是父皇让我来的,让我来看看你。”
听到“父皇”两个字,太子神情骤变,随后费力地撑起身子,走到昭素面前,酒气熏天地问:“父皇跟你说什么了?父皇还是信任我的是不是?你有没有跟他说,我是被冤枉的?”
昭素心道,就这么颓废的一个人,信王居然还让她盯着他,实在是可笑。
她按捺住心思说:“不是,父皇让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太子的心一下子冷了下去,嗤笑:“那你回去告诉他,我还没死,还活得好好地,我不会死了如老二的愿!只要我一天没被废,我就还是太子!”
说完后,便继续倒回去,抱着酒瓶喝了起来。
昭素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心道只知道喝酒的蠢货,哪里会是信王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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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昭素都来太子府看太子,对太子府的人也逐渐熟悉起来,其中太子的嫡长子,她就见过两面,可爱的小家伙每次看到她,都嘴甜地叫着姑姑。
昭素去太子府的事,没有刻意瞒着,所以贵妃也是知道的。
她还有些疑惑:“昭素怎么想到要去看太子的?”
花嬷嬷道:“奴婢总觉得和信王脱不了干系。”
“哦?”贵妃说,“本宫到是知道她最近和那位来往频繁,本宫侧面向遥祝那孩子打听了下,遥祝那孩子居然也是向着她,回答本宫说是什么也不知道。”
这还真的不能冤枉了遥祝,遥祝每次都被打发了出去,所以他还真的不知道。
不过,到底是近身伺候的人,昭素身上的痕迹他是看在眼里的,但是他谁也不敢说,否则昭素这辈子就完了,他只能深埋在心底。
花嬷嬷道:“若真的是信王指使昭素去看的太子,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奴婢总觉得这里面不简单。”
“你安排人盯着昭素,特别是她和信王见面说了什么话,至于太子府那边,陛下重兵把守,恐怕要安排人进去,不是易事。”贵妃眉间微微皱起。
花嬷嬷道:“奴婢会尽力去办的。特别是昭素和信王的相见,奴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贵妃也察觉到了,就是不知道这假凤凰和信王在搞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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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如今在查太子的案子,所以能够自由出入太子府,也察觉到了昭素的到来,但是昭素既然有陛下的口谕,他也不好多阻拦,又见她每次只是和太子说说话,带吃食给太子,便也没有再管下去。
比起这点小事,太子的案子更为重要。
虽然认证物证俱在,但是其中不乏有部分是太子的妻弟打着太子的由头去做的恶事,他把有疑点地挑了出来,呈给皇帝,皇帝却不置一词。
好几天过去,信王迟迟没有等到废位的诏书传来,心里有些急了。
这次来见昭素,特地叮嘱她,之前交代给她的话,可以说给太子听了。
昭素心惊地问:“这么说真的没问题吗?太子日后若出了事,会不会查到我的头上?”
太子自然是会出事,即便是查也只会查到你头上,信王心道。
他上前搂住昭素的腰,安抚道:“你放心,你只是以妇人之见在太子耳边说了几句话而已,不会出什么事,这仅仅是在击垮太子内心罢了。”
昭素回抱他,也以为仅仅是几句话,便应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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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太子依旧是那个萎靡不振的样子,只有再见到儿子的时候才好些,但是不能时常见面,十天半个月只能见一次,每次见了说不到几句话就又分开。
昭素到的时候,小家伙正被人抱走,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甜甜地喊了声:“姑姑。”
她笑着应道:“政儿乖。”
太子见她过来,已经见怪不怪,抄起酒瓶就继续喝。
昭素也不拦他,只幽幽开口道:“皇兄,你就喝吧,一醉解千愁,如果我是你,也只能是大醉一场。”
太子放下酒瓶,哑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昭素坐在他对面,惋惜道:“虽然皇兄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污蔑的,但是认证物证都指向皇兄,皇兄即便是浑身长满了嘴也是说不清,况且父皇的心里估计也早就判定你有罪。”
太子闻言,浑身一怔,昭素是父皇派来的,那么她说的话,就是父皇的意思,父皇居然真的不相信他?
他闷下一口酒,随后眼露凶光地砸碎酒瓶,怒道:“凭什么不相信我!凭什么相信狗屁证据,也不相信我!父皇,我承认有些事我做过,但是有些事,我没有做过啊!你可不能冤了我!”
随后,他头抵在地上,五指握成拳,狠狠地砸在地上,痛哭出声。
昭素面无表情地看着,又说:“只是可惜了政儿,皇兄是皇太子,他本该是皇太孙的,可惜了他这么聪慧,估计以后还是被皇兄你连累。”
太子一听这话,捶地捶得更加厉害了,突然他抬起头,站起来就要往外面冲,嘴巴里喊道:“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
然而,还未踏出门一步,就被人拦住,任凭他大吼大叫也没有用,他重新被拖进了屋子里。
而昭素也不再待下去,施施然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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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天,凡是昭素再去,必谈什么皇帝对太子失望,政儿好可惜之类的话,太子这话听得多了,更加恼怒自己无能,久而久之,居然生出了要轻生的心思。
但是,他不敢。
昭素不知道信王让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她每回重复说这些话,说得她自己都快要忍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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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峭如今归家越来越晚,李姝色有时等着他,有时等着等着,实在困就睡着了。
难得地一次回家早,李姝色便向他打听起了太子的境况。
沈峭告诉她,睿王不会让信王全部得逞,若太子倒下,那么众皇子中就没有人与他抗衡,但话又说回来,太子会不会被废不是他们说了算,一切看圣意。
睿王会把该做的都做,若如此太子还是会被废,那么就是太子命道如此,强求不得。
李姝色则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即便太子被废,陛下也不会看着信王独大,还会扶持一个皇子与信王分庭抗礼,唯一的选择也只有他了,不是吗?”
她这个观点到是新奇,他们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不过睿王小心惯了,做了这么多年幕后,如今一下子要来到幕前与信王争储,他心里竟有些犹豫。
沈峭道:“可能睿王还不想吧,且看陛下的意思吧。若真如你所说,到了那天,他即便是不想站出来,也不得不站出来了。”
李姝色心想也是,人不被逼一逼,哪里知道自己的潜力在哪?
随后,两个人又聊到了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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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被判了秋后斩首,据他的交代,确实是张家人带他入京,又收留了他,并且他几次三番想要刺杀李姝色,也是因为昭素的示意。
这件事事关公主,所以魏忠独自隐瞒了下来,等以后又机会的时候才呈报给陛下,至于张家,倒也好办,直接送到大理寺便是。
张家二老被抓进了大理寺,张家现在只留下张大宝一人,他六神无主下,也只能冒险进宫找张素素。
但他是外男,不能进宫,所以他就只能徘徊在宫门口,想着能不能碰到出宫的张素素。
没成想,还真的给遇到了。
拦住从太子府回来的昭素马车,张大宝灰败的脸上涌现亮光:“昭素,昭素!救救爹娘!”
昭素让人停了马车,撩起窗帘一看,竟是张大宝,很是奇怪:“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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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素了解了来龙去脉后,这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担心张家二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怕他们嘴把不住门,将不该说的事情给说了出去,就什么都完了。
因为这事牵扯老五,牵扯到她的身世,所以她不能贸然求助贵妃,只能求助信王,希望信王能够将张家二老给救出来。
她最近忙着太子的事,都没怎么留意老五的动向,这事她是瞒着遥祝的,所以还真不知道老五居然被抓,判了死刑,还供出了张家二老。
一时间,很多个念头在脑中闪过,也不知道老五有没有供出她,想到这点,她有些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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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皇帝终于处置了太子的事。
废除太子位,贬为庶人,并且永远圈禁太子府,李孝政接出太子府,暂时养在宫里。
皇帝到底还是留了太子一命,但是对于李孝政的态度却有些暧昧不明,太子被废,这个太子位就空了出来,皇帝难不成有意于李孝政?
可是他还是个三岁小儿,如何能担得太子位?
不仅朝臣们这么想,连信王也是这么想的。
他好不容易扳倒了太子,却不想还有个小的,也出来碍着他的位置。
他拇指摩挲着食指,心中打定主意,眼底泛着阴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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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素见到信王的那刻,迫不及待地拉住他的袖子说:“王爷,我爹娘被抓进大理寺,还请王爷相助,让大理寺将人给放了吧。”
信王没有迟疑地答应:“好。”
昭素来不及欣喜,就听到信王说:“但是本王需要你帮我办件事,这件事办成了,本王自然会让大理寺卿放了你父母。”
昭素脸上的笑容僵住,她突然觉得,这些日子他让她太子面前说的话,应该是有所图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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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素是和传旨的太监前后脚进的太子府。
太子拿着废位的诏书,正失神地看着,看着看着就悲怆地笑出了声,泪流满面。
这时,昭素走近,蹲下身子,眼睛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皇兄,这圣旨你看也看了,可有什么想法?”
太子冷哼:“老死在太子府,哦,不对,我已经不是太子了,这里也不是什么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