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归林——观曙【完结】
时间:2023-04-23 14:42:23

  林菱用完午膳就在房内睡午觉,屋外的雨已经小了些,但依旧没有要停下的迹象,看样子会一连下个好几天。
  雨声甚是助眠,尤其屋外都是这种潮湿的空气,只有屋内稍保持干燥,林菱一休憩,婢女们也都懒散下来,整间屋子静谧极了。
  玉魄斜躺在床上,手中的碎银抛起又落下,这是郎中不要的诊金,说是有人付了。
  桌上的药碗已经放了两碗,里面的药都凉透了。
  他下了床端起药碗,打开窗子,把药泼了出去。
  谁要喝这个,又难闻又苦的,他身体好着呢,就没生过大病。
  “――阿嚏!”玉魄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拎着空碗放在桌上。
  昨晚没休息好,玉魄精神困顿下来,关好门窗后,他就倒在床上,陷进梦里。
  这一觉就睡到次日,期间林菱令人送来的饭和药都放在门口,婢女叩门说完话后,也没有得到回应,回去告诉林菱后,林菱也没当回事,估计正休息呢。
  等到次日下午,楼下的门外已经摆了三份饭食和药,都没有动过的迹象,林菱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
  她匆匆下楼,叩着门,但是门内毫无动静。
  “月月,月月,你在里面吗?”林菱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回应。
  她心一横,让婢女退开几步,一脚踹在门上。
  门内的木栓没有栓稳,才让她一脚踹开。
  林菱踹开后也内心讶异,本来还担心如果开不了门就让护卫来撞门,哪曾想居然踹开了。
  玉魄听了那么大的动静自然是醒了,但是他浑身酸软没劲,他想说话却觉得嗓子干的厉害,跟要冒烟的一样。
  林菱摸了摸他的头,滚烫。
  “让你不听我的,这下活该!”
  玉魄用力打掉了她的手,哑着声音道:“你居然还说风凉话,小爷好着呢!”
  玉魄和她发热不同,她是因惊厥过度,烧了一晚上后,第二天安下心神喝了药就好多了,但是风邪入体,得病个小半月。
  林菱坐在他床边,没好气道:“对,你还好着,额头都烫手还好着,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这也还好着!”
  玉魄把嘴一闭,也不出声,他现在实在是有些难受,少女阴阳怪气就阴阳怪气吧,等他好了,就把她的嘴给缝上,嗡嗡嗡的,烦死了。
  少年不理她,林菱也就不嘲他了,吩咐了婢女煎药,又让杂役拿了烈酒和干净的布巾来。
  婢女先是喂了玉魄喝药,玉魄也配合,三两下把药喝完就裹进被子里打算捂汗,等汗出了他就好了,这法子他以前发热的时候就用过。
  但是林菱却拎着他后颈衣把他拎了出来,命婢女给他擦身。
  玉魄就像黄花大闺女似的抱着被子不松手,还说她是采花大盗,婢女也是一脸难色,她只伺候过姑娘,哪看过男人的身体。
  二人讨价还价后,林菱说只让人给他擦一下上半身,而且她们出去,让杂役来,玉魄这才答应。
  杂役走后,林菱又支吾道烈酒需要每隔几刻擦拭,直到体温降下来为止,玉魄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指着门让她们走。
  再经历一波讨价还价,玉魄同意只让婢女擦拭手臂和脖颈。
  林菱说的口水都干了,看着床上浑身紧绷严阵以待的少年,忍不住笑出声。
  “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像女的,给你擦个手就跟轻薄你似的。”林菱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截凝脂玉藕。
  玉魄瞥见,张口结舌:“你、你好不知羞!”
  林菱将撩到肩膀的袖子放下,对他有些无语:“哪里不知羞了?在梁州,女孩们都只穿半袖,外罩透明薄纱,怎么京内反而如此保守?”
  “哼,荒蛮之地,不知礼数!”玉魄转过头。
  林菱听了顿时不爽,她抢过婢女手中的帕子,帕子上还有酒味,对着玉魄绯红的脸就是一阵搓,搓的他唔哇乱叫,趁乱之中她就将帕子塞进玉魄的嘴里,阴森森道:“我长于京都十余年,因病去往梁州,据我所知,京内贵女也有类似穿着,而且宫中宴会,亦有公主身穿胡服,那你是在说她们也不懂礼数了?”
  玉魄口鼻之中皆受到巾帕里的酒气冲击,本就晕乎乎的脑子,更加混沌,他的眼睛迷迷蒙蒙的,呜呜的哼着,脸色绯红,像被欺负了的小动物。
  有些可爱。
  林菱被此会心一击,默默地拿出塞在他嘴里的帕子,扔到一旁,又让婢女重新去取一块干净的。
  “母老虎!”他的眼睛似要喷火,但是战斗力现在为五渣,根本对林菱毫无威胁,只能逞口舌之快。
  “哦。”林菱对此毫不敏感,在她看来,这更像一种美称,令男人闻之色变的女人,让男人惧怕,厌憎,却不敢欺负,有什么不好?
  “你居然不生气?”玉魄瞠目结舌,每次他这么说他姐姐,就会迎来他姐姐的训斥,甚至在他多喊几次之后,姐姐还会被他气哭。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林菱闻言好笑地望着他。
  玉魄小声道:“可我姐就因为我这么说她,她就会生气。”
  林菱第一次知道他的家庭状况,虽然只有一点点信息,但也难掩好奇。
  “你有姐姐?”
  “是啊。”
  “你姐姐多大了?”
  “比我大一岁。”
  “那你多大?”
  “不告诉你。”
  “……”林菱握拳,暗骂死小子。
  “好吧,不说就不说,那你有几个姐姐呢?”
  “一母同胞的当然只有一个姐姐了,其余的不提也罢。”玉魄提到这个,眉头就拧着,看来是不喜欢另外的姐姐们。
  林菱注意到后,也识趣地没有再问。
  她转了话题,笑眯眯道:“月月,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哎呀,我头晕,我要睡觉了!”他背过身去。
  林菱看着窗外还亮着的天,道:“先吃了饭在睡吧,你都一整天没吃饭了。”
  “好啊好啊!”玉魄饥肠辘辘,正饿得慌,但不好意思开口,等到林菱说出来后立马附和。
  “你头不晕了?”林菱笑问。
  “还晕着呢,难受得很。”他确实很难受,又饿又难受。
  林菱见他脸上的神色不似作假,见他虚弱,林菱觉得就像见了生病的猫儿狗儿似的,也不免有些怜爱的情绪。
  实在是颜色祸人,林菱清楚的明白自己对姿色好看的人没有什么抵抗力的。
  等到玉魄用完膳睡下,林菱才离开。
  期间她看着他的脸,少年长得确实不错,即使是病着的,也透露着一丝鲜活,与从前见过的男人不太一样,在梁州不乏有对她示好的,要么是假作文质彬彬,实则轻狂放浪,要么是自诩文采过人,实则迂腐至极。
  他们身上的气质,有些下流,眼神不经意之间,透露着龌龊。
  那些人比她年长个几岁,有的不过是与姐妹游玩时遇到的富家子弟,有的是莫名其妙捡了她的花灯追上前来的登徒子,而有的不过是仗着,不知道表了几条街外的那点血亲关系,就敢对她指手画脚,还要她听他那无趣的长篇大论,在她借口告退时还敢拉住她的手。
  这些男人,哪里知道害臊为何物!
  倒是眼前这个,新奇的很,还知道害羞,林菱颇有兴趣,即使少年不说他年龄,林菱大概也能猜得出,约莫十七左右,与他同龄的男子,她已经见过有收通房的了,没想到眼前这个,连碰都不让婢女碰一下。
  还是她磨破了嘴皮子才说得他退了一步。
第8章
  雨连着下了四日,才渐渐小了,玉魄身上的高热已经退了,林菱担心他晚上高烧不退,又叫了杂役守夜,烈酒不停地给他擦身,等到第二日他已经不发热了。
  他虽然依旧防备,但是也难掩那点感激之情,虽然不多。
  只是那姑娘每天来看他的时候,总要问他的名字,让他烦不甚烦。
  眼见外面雨小,他穿上已经晾晒干净的简装,理了一下衣角,披散的头发他自己又不会束冠,只好拿了布条绑成一个马尾。
  弄完这些后,他又收拾了一下东西。
  他的东西不多,就一把弓,一个箭袋,背在身上后,就打算离开这。
  要说告别什么的,那就算了,离开这个驿舍后,从此大家没有瓜葛,这里发生的孽缘赶紧终断在这里最好!
  玉魄拉开门,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一张脸,他被吓了一跳,往后撤了一步,大叫:“你靠这么近干什么,想要吓死我啊!”
  来人正是林菱。
  “我正要敲门呢,谁知道你就开了,”她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落在他背在身后露出一截的弓柄来,“哟,真是不巧,你要出门呀?”
  玉魄不知为何感到有点心虚:“我打算离开了。”
  正好她在这,他也告个别算了。
  林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来,玉魄看到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可是现在还下着雨,要不晚点走吧?或者你跟我们一起走,我还有空的马车,怎么样,月月?”林菱询问道。
  “不用不用,我几天没回去了我爹肯定急死了。”这个他没骗人,他爹确实会急死的,等到回去说不定还要抽他一顿。
  “每日嬷嬷都会命人送消息给我母亲,我在路上的行程她才得以知晓,你不如给我说你家在哪,我也让护卫顺便递消息给你家去。”林菱建议道。
  玉魄一听,那可不行,这姑娘身边有护卫每日往京都递消息,她家人肯定知道自己差点伤了她的事,现下他遭这么多罪不就是给她赔罪吗,两人的恩怨现在清了,但是她父母那要是不依不饶怎么办?
  他要是把住址给了她,那纯纯就是把他把柄往他爹那里送,到时候他爹因为他差点错手杀人的事可能会把他打个半死,甚至一辈子都不让他碰弓,这可怎么办!
  玉魄想到这里,打了个冷战,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爹知道他犯的事,绝对不能再和这个姑娘扯上联系。
  “不用不用!”玉魄急忙拒绝,这事就到此为止吧,等到他离开这,一切就到此为止了!
  林菱见他抗拒,也就不再提议。
  这几日的关心和照顾,看来还是不能软化他,甚至让他倍感警惕,只是稍稍问一下他家在哪,都被他拒绝。
  毫无疑问,她对他确实有点感兴趣,但也只有一点点罢了。
  人家不乐意的事,再怎么强问,也没用,反而招人厌恶。
  “那好吧,不过现在雨还在下,你要不要等停了再走?”林菱侧了侧身,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不是很大,但是他要是冒雨回去的话依旧会湿个透,“你风寒未好完全,淋了雨定会严重的。”
  玉魄想起那路程,面上露出踟蹰的神色,他略感为难,不情不愿地留下。
  林菱重新扬起笑容,让婢女送来午膳和汤药,送完之后,就离开了厢房。
  待走出一段回廊后,她淡淡地吩咐婢女:“去找驿舍管事,让他不要将油伞或者雨笠卖给那个住在一楼甲字三号客房的少年。”
  婢女应声退下。
  林菱回了卧房,婢女将软鞋给她换上,她坐在凳上抬脚,心想,权势真是好东西。
  玉魄回家心切,自然也是想到买雨笠这一层,结果问了掌柜,店里的油伞和雨笠居然都卖光了。
  理由是店内存货不足,但是来往客人众多,因此货已卖光,新货还在路上,让他再等等。
  玉魄等不了,怎么可能这么巧合,他明明今早还看到有批商贩买了十几具雨具,怎么可能到他就没了!
  他不由得想到林菱那张温婉的脸,面对他总是笑容款款,今日听到他要走,她也出言挽留。
  但是他也只是怀疑,并没有什么证据,万一真的是巧合呢?
  玉魄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郁闷地回到厢房。
  林菱站在楼上,看着被门掩上的身影,勾了勾唇角。
  她站的地方是楼下的视野死角,他发现不了她的。
  她安心地离去,却并不知道,玉魄却又突然打开了房门,急匆匆地跑向驿站外的医馆那里。
  他刚刚想起来,驿站旁有家医馆,那郎中也算是熟人了,他多给点银子,买一套雨具不就行了!
  这一去,玉魄如愿以偿,多给了三倍银子买到了雨笠,他虽然是富家公子,但也并非是不知金钱几何纹银几两的败家子弟,不由得心底暗骂这郎中心黑。
  待玉魄骑马冒雨离开后,郎中才叹了口气。
  伙计秤了银子,高兴坏了,见师父一脸愁色,不禁疑惑问道:“师父怎么叹气,得了银子该高兴啊,这银子够我们换五副雨具了呢!”
  他们和驿站管事都是老熟人了,什么东西基本上都是以进货价差不多的价格拿的,顶多给了运货钱罢了。
  郎中睨了这傻呆徒弟一眼:“驿站的雨具都是够的,他怎么找我们买,除非是管事不卖给他,但是做生意哪有不卖给客人的道理,况且这小子和管事无仇,那就是上头有人吩咐了不能卖给他。”
  伙计这下傻眼了,手中的银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他哭丧着脸问:“那怎么办啊师父,我们岂不是得罪贵人了!”
  “不如何,卖了也就卖了,不妨事,不过你要知道,做人不能见钱眼开,他说要用一倍的价钱买雨具,我还没开口,你就应了下来,也不多想想为什么他不去驿站买,却在我们这里买旧的用过的。”郎中在医馆门上挂了“今日闭馆,不出诊”的牌子,关上了医馆的大门。
  “要不我去把他追回来吧,就说我们不卖了!”伙计补救道。
  郎中却摇摇头,胸中有数道:“估计也没什么大的恩怨,不然怎么会如此曲折只为不给他雨具呢?像这种能让驿站掌柜不给卖货的贵人,估计在京中的地位不低,要知道驿站是官家的,贵人若真要找那少年麻烦,直接扣起来不就好了?”
  伙计松了口气,对师父更加佩服。
  ――
  玉魄冒着雨骑马回京,下了雨的路确实不太好走,好在马儿灵敏,避过了水坑,他安抚地摸了摸马儿的脑袋:“回去后让人给你吃最好的草。”
  雨丝飘飘,斜刮在他身上,雨笠防水效果还行,只是在骑马时始终没有油绢衣方便,以至于他的脖颈、腰和腿都湿透了。
  玉魄快马加鞭跑了近两个时辰才进了京都,好在街道上因雨少人,他纵马疾驰,到了府邸的后门才下了马叩门。
  家仆听见声音出来开门,见是几天不着家的公子,两眼一亮,大呼小叫道:“公子你可回来了,老爷和夫人都要急死了!”
  玉魄将缰绳递给家仆,他的头有些疼。
  姜府三公子终于回家的消息传给了姜四爷,姜四爷拿着藤条赶了过来,姜四夫人跟在姜四爷身后,边撒泼边抓藤条,把姜四爷的脸都给挠了几道红印子。
  “玉魄回来就好!你还打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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