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莎莎笑着推了推犯花痴的两人,“学学田沁,遇事要镇静,波澜不惊。”
三人同时扭头看向田沁。
田沁却一副石化的样子,魂魄不知在哪里神游。
田沁呆呆地仔细回想了一下。
的确,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周师兄就很少来实验室了。最近几周索性来都不来,田沁还以为他是去楼上的实验室帮忙了。
没有了周师兄略带不怀好意地指使,田沁最近在实验室过得无比舒心。
那个向科集团的太子爷,不会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江昭诚吧?!
那……他传说中的“女朋友”,难不成是自己?!
周莎莎:“江昭诚没动用自家关系,也没太为难他。就是几天几夜没合眼,顺着他的各种社交账号一一核查,终于找到了那位师兄买论文的证据。”
“真是个学术界败类,人渣!丢死人了。”
“对啊,学校最终处置还没下来,最差的结果可能就是直接退学。”
徐月捧着双手,放在胸前,眼神中充满了艳羡与向往:“冲冠一怒为红颜,好一对痴情眷侣。”
田沁:……
她总算听完了这场精妙绝伦的故事会。
她几乎可以断定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江昭诚。毕竟金融系富二代,长相又风流潇洒的,除了赵舟灿就是江昭诚。
可是这跟事实差距也太大了吧,谣传啊谣传!她以后再也不信周莎莎的鬼话了!
所谓的“痴情眷侣”是什么?洁癖龟毛公子哥是什么?差点把实验室掀翻又是什么?
江昭诚向来都是个礼貌绅士的人,就算是陪田沁吃路边小摊都不会皱一下眉。
田沁苦笑一声,站起身来拍了怕周莎莎的肩膀。
“莎莎,太夸张了吧,你都可以去写小说了。”
说完田沁拿起手机,走进小阳台。
周莎莎看着田沁离去的背影,小声喃喃:“我说的都是真的。”
……
田沁靠在阳台上,手里不停地转着手机。
江昭诚最近都在校外,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江昭诚了。
听完周莎莎出神入化的描述,说她心中毫无波澜是假的。
如果周师兄真的因为毕业论文作弊会被处分,那江昭诚在其中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她知道江昭诚是富二代,但万万没想到他们家的家族企业,就算在在繁华奢靡的北城,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真正的名门望族,豪门世家。
江昭诚饭卡里六位数的余额,去谷上广场买东西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样子可爱班,似乎都有了解释。
田沁想想池曼优雅端庄的样子,即使是面对脏乱的土道也不会皱一下眉,还会温柔地伸手帮她擦去一脸发黑的泥泞。
池曼和江昭诚不愧是母子,都是很平易近人、温柔和善的人呢。
想到这,田沁的心底似乎又柔软了许多,她打开了与江昭诚的聊天对话框。
[田田开心]:在忙吗
江昭诚很快会回复。
[江昭诚]:不忙,怎么了?
[田田开心]:最近好几天都没再见过周师兄了
田沁怕江昭诚忘记周师兄是谁,赶忙补上了一句:
[田田开心]:就是很久之前在实验室 惹你生气那个
江昭诚此刻正坐在向科集团大厦内,六十多层的会议厅旁听董事会。看到田沁发过来的话,不禁勾了勾唇。
她还是一如既往,不加任何标点。
江昭诚故意逗着田沁。
[江昭诚]:哦?
[江昭诚]:谁惹我生气了?
田沁此刻,突然觉得周莎莎的话真是一丁点也不能信。江昭诚连周师兄是谁都不记得,又怎么可能费劲心思去找他舞弊的证据。
田沁有些退缩。
[田田开心]:没什么 我随便说说
田沁关上手机屏幕,看向窗外的蓝天。几朵白云卷着金边儿,柔柔地躺在温暖的阳光下,抱成个团儿。
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田沁突然有些不太想看,她将双手撑在阳台上,漫无边际地用脚尖轻轻踢着瓷砖。
许久,她自嘲般嗤笑一声,还是拿起了手机。
[江昭诚]:与其想东想西,你不如猜猜,我为什么会生气。
第25章
[江昭诚]:与其想东想西, 你不如猜猜,我为什么会生气。
看大这句话的时候,田沁立刻感觉到全身的血涌上了脑门, 胸腔里有什么在疯狂地震动,一瞬间几欲崩出。
她想打字,想给出回应, 可是手指却像触电般发麻,颤颤巍巍地不听使唤。
田沁突然想起高中时的一次月考, 那时距离英语考试结束还有不到五分钟。
她坐在第一考场的一号座位,才刚刚写完最后的作文。她连表都不敢看,就着急忙慌地在笔袋里拿出涂卡笔, 翻开答题卡的选择题部分开始涂黑。她向来是习惯完成整张试卷后再涂前面的几十个选择题,可是那天却莫名卡在了一片阅读题上, 导致计划的时间完全被扰乱。
那个时候, 监考老师还轻轻走过她的课桌旁,像是提醒一般:“没涂完答题卡的抓紧了,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两分钟。”
散乱满桌的英语试卷,同学们拉上笔袋拉链的声音,甚至还有窗外提前散考考生的脚步声……
田沁瞬间颅内像是扎了千跟密密麻麻的银针, 她止不住的夹腿颤抖, 控制不住地想上厕所,轰的一声瞬间颅内高.潮。
……
可是此刻, 屏幕上这句看似轻飘飘的话,依旧能带动起田沁久违的情绪。
她双手止不住地发颤, 打出的语句好不连贯。田沁有些挫败, 一下把屏幕关上,放松眼睛般望着窗外。
过了一会, 她还是觉得浑身发烫,像是只煮熟的虾,来回不对劲,于是猛地一下打开了阳台的窗。
“呼――”寒风瞬间涌进来,冻得田沁一个哆嗦,可她依旧固执地站在风口处,任凭朔风刺扎着她的脸和脖颈。
冷静点吧。
“好冷啊田沁!”屋内周莎莎委屈地控诉。
田沁道了声抱歉,只得伸手把窗户关上。吹了这么久的寒风,连银色的不锈钢窗把手都有些发凉。
好在田沁的心情就像这再次紧闭的窗户,终是将惊涛骇浪挡在了外面。
她镇静下来,冷静地翻开手机:
[田田开心]:周师兄舞弊的证据 是不是你搜集提交的
江昭诚很是痛快:对。
又是一阵久违的停顿。
[田田开心]:谢谢你 麻烦了
每一段没有温度的文字背后,都看不清打字人的神态,却能给电话那头的人传递出上万种情绪,最终在其中选择出自己最盼望奢想的那种,然后在一片荒芜荆棘中开出花来。
……
会议上,江昭诚突然被自己的老父亲点了名。
“昭诚。”江茂闻威严的声音响起。
江昭诚立即放下手机,停止了身子:“我在。”
“非洲这个项目你怎么看?”江茂闻的声音不似往常一样有力,多了些沧桑沙哑。
“我就一句话。”江昭诚冷冰冰的语气像是机器,冷静客观:“这个项目对公司百害无一利,这是商业谈判,感情用事只会耽误大家的时间。”
所有有话语权的人都止不住地点头。
这几年,业内都传,江家这位宝贝疙瘩,还未当上“小江总”,年龄不大但心思缜密,雷令风行的阴狠手段比他老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茂闻无声地叹了口气:“也好,毕竟我们不是慈善家。”
会议室内一片嘘声。
不说别的,江茂闻还真是个大慈善家。单是他匿名捐赠的数额,就足以荣登全国慈善家之首。
但援非这个项目太远太大,苏丹这个国家,平均气温都在四十摄氏度之上,连通电都无法保证,几乎是从零开始扶贫。更重要的是,毕竟是个国际大项目,事关诸多,项目一旦开工,向科集团至少要外派一位有话语权的董事去监工。
都是矜贵了半辈子的人,谁舍得抛家舍业,跑去遥远地瘠的非洲?
江茂闻向来对贫困潦倒的苦寒之地多有慈悲,可就算是他,也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下这样的念头。
“好,那就回复水利局,向科集团只能出部分物资,其余无能为力。”
众人举手投票,全部赞成。
江昭诚还没有资格参与表决,他看着面前叔叔伯伯们被社会的风霜浸透的面容,却不知怎的一阵烦躁。
手机又亮了一下,备注是“甜心”。
[甜心]:谢谢你 麻烦了
江昭诚淡淡的笑,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这这几个字,突然明白了心烦意燥的根源。
这个将水利事业和匿名捐赠给鸣邑县的慈善家看得很重的人,会不会在认清他温润之下藏着颗冰冷资本家的心后,直接转身离去。
江昭诚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会议结束。
在向江家的叔叔伯伯礼貌道别后,江昭诚一言不发地开车去了城东一家club。推门的瞬间,喧嚣沸天的音乐震得他太阳穴突突地疼,江昭诚强忍着不适,绕过酒吧中场甩歌纵情的男男女女,走到了二楼的包厢。
江昭诚推门而入,包厢内坐在最中央的人刚想破口大骂,待看清来人后立即推起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阿诚,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见你来这。”赵舟灿无不调侃,他推开身边的小明星,站起身来递给他一杯酒。
“稀客啊。”坐在高脚桌旁的几个相熟老友脸色诧异,举杯打了个招呼。
江昭诚点头示意。他忽略了满桌凌乱酒杯,没有接过赵舟灿手中的酒杯,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沙发旁。沙发上的人立即识趣地给他让座。
赵舟灿:“云舒,我跟我哥们聊聊天。”
小明星拿起包,媚笑着捏了捏赵舟灿的手掌心:“那我先回去了,灿哥。”
赵舟灿毫不在意地点点头。
包厢内弥漫着醉人的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到处是杯壁相碰的干脆声音,角落里还有几个富家子弟在跟美女调情。
江昭诚烦躁地皱眉,任凭身子完全陷入沙发。
包厢内的几个公子哥都轮着过来调侃了一遍,江昭诚无一不是淡淡地应付,都懒得掀起眼皮。他们也不恼,都是自小在一个大院内玩过的,江昭诚什么性子他们再熟悉不过。
于是就只是拍了拍江昭诚的肩,转眼又滑入纸醉金迷中去。
“我说,”人群散去,只剩赵舟灿懒散地斜倚在沙发靠背上,吊儿郎当的语气:“您来我这,就是为了这么干坐着?”
江昭诚似是有些不悦,垂眼一言不发。
“江叔又让你做什么事了?”赵舟灿猜测着自家兄弟的反常。
江昭诚突然伸手摸了摸下装口袋。口袋处瘪瘪的,他微微一愣。
赵舟灿乐了,他朝远处圆桌掷骰子的几个兄弟:“玉安,来包烟。”
陈玉安闻声侧头,嘴里叼了根香烟。他把桌子上的几包名贵香烟通通扔了过去。
“我在戒烟。”江昭诚突然道,语气冷冰冰的。
赵舟灿提起兴致,“咱们江少今天怎么这么反常,谁刺激你了?”
江昭诚慢悠悠地拿出一颗水果硬糖含入嘴里,唇舌交融间逐渐含化。
赵舟灿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有些迟疑:“不会是……”
江昭诚抬眸,眉眼犀利。
“阿诚,最近学校里有些谣言。”赵舟灿也隔两三天才去一趟学校,就听到了一些关于自家兄弟的传言。
说来也好笑,传言说江昭诚冲冠一怒为红颜,为爱几天几夜没合眼,亲自出手当黑客。
这么掉价的事,怎么可能是他克制冷静的兄弟能做出来的。
“不是谣言。”
“什么?”赵舟灿一副没听清的样子。
“周明的事,不是谣言,是我做的。”江昭诚低沉的声音。
赵舟灿呆坐在沙发上,手握着的酒杯里面,澄红的液体微微上下波动。
“不过黑他电脑就用了我几分钟,”江昭诚又剥开一粒水果硬糖,款款优雅,“估计是学校纪检部门的人嘴巴不严,乱传。”
赵舟灿:……
“那位‘红颜’,是哪位高人?”赵舟灿声线微抖。
“你认识。”
赵舟灿突然想起来一张憨美,湿漉漉的大眼:“田沁。”
江昭诚单是听到这两个字,痴迷的笑意立即浮现在脸上,与他冷冰矜贵的气质毫不相符。
赵舟灿立即懂了。
他摇摇头,低声喃喃:“怎么咱们兄弟俩都这么倒霉呢……”
江昭诚一下咬碎了齿间的硬糖,脆生的声音磨合开来,四散在唇间。
他早已认命:“无所谓。”
赵舟灿伸腿轻轻踢了踢他:“所以今天,是为什么?”
江昭诚顿了顿,“没什么。”
赵舟灿看他这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似乎已经在短短十分钟内调整好了自己,也没打算多问。
“来,陪哥们喝一杯。”
江昭诚低头随手拿了一杯低浓度的酒,跟他象征性地碰了一下。液体顺着喉咙咽下,性感的突起随之上下滚动,细长的脖颈微微透着青筋,
“灿灿,”他突然缓缓开口,“我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所有人都知道他爱她,只有她假装不知道。
赵舟灿咽下一口高浓度液体,微微发怔。
他罕见地没有反驳,他说:“这很正常。”
爱一个人,就会止不住地自卑,这很正常。
两个天之骄子,太阳般的少年,此刻就在昏暗幽闭的包厢,隔绝了外面震耳欲聋的音响,沉默着碰着杯,一遍又一遍。
第26章
田沁刚刚翻上床正欲躺下睡觉, 手机却突然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她看着屏幕上的备注,想了想,还是走下床梯, 去寝室外面接电话。
“喂?”田沁随意裹了件大衣,推开寝室门时瞬即一股透心凉,寒风从她宽阔摇摆的裤脚处进入, 使她不觉脊背挺得笔直。
“是我。”江昭诚坐在车的后排,不停地轻捏着微疼的眉心, “还没睡?”
不知怎么,江昭诚的声音带着酒精后微醺的沉迷,依旧清醒克制却止不住让人沉溺。
“刚打算睡, 你就来电话了。”田沁此刻走到了楼梯间。楼梯间内比走廊更是寒冷,窗外的霜挡都挡不住, 在玻璃上浮现出一层层的雾气。
但是寒冷透骨能让人冷静。
江昭诚轻笑起来, 似是很愉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