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原本儿戏般的镰刀，直接架到他脖子上。
福庆这下是真的胆寒，颤颤巍巍想要爬走，被奚新雨用脚抵住。
奚新雨弯腰，在他耳边说道：“我会是什么下场不好说，但你信不信，今晚，你就要殒命于此了。”
说完，她朝四周环视一圈。
院中众人噤若寒蝉，原本嘀咕她疯魔的闲言碎语已经完全听不到。
齐念持镰的手非常稳。
镰刃紧紧贴着福庆脆弱的脖颈，看着抖得快要跪不住的福庆，他突然咧开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福庆这下完全破防。
他带着哭腔，发出怆然悲泣：“我……小，小人错了，小人认罪，小人认罪。
“十三皇子饶命，奚才人饶命，十三皇子饶命，奚才人饶命……”
随着他低头，院中大部分人也软了膝盖，齐齐跪下，不敢妄动。
奚新雨转头看向齐念。
齐念整个人兴奋得不行，福庆的求饶没有勾起他的同情心，反而让他体内嗜血的天性愈发狂暴。
他持镰刀的手越来越用力，刀刃已经在福清脖颈上留下一道浅浅血口。
察觉到奚新雨的目光，他抬头回视，目光中尽是跃跃欲试。
奚新雨不置一语，转身回到他身边，轻轻抚上他的手。
她并没有怎么用力，只是坚定地表达出希望齐念收手的意图。
齐念一愣。
他一动不动立在原地许久，终于，缓缓卸力，将镰刀从福庆脖颈上移开，乖巧唤了句：“母妃。”
奚新雨点头，奖励般摸摸他的发顶。
福庆身体一软，竟是瘫倒在地，直接晕了过去。
奚新雨看向旁边几个小太监，淡淡道：“福庆既已认罪，又受到处罚，此事便算揭过。
“你们几个好好将此处事情处理，那只麻雀尸体……记得妥善安葬了。”
小太监们哪里还敢忤逆，齐齐俯首称：“小，小的遵命。”
奚新雨见状，满意点头，她重新牵起齐念的手，堂而皇之，从大门离开此处院落。
母子俩踏着月光返回冷宫。
一路上，齐念蹦蹦跳跳，脚步无比轻快。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居然可以跟着自家母妃做这种事。今晚的心绪变化太过复杂，但风平浪静之后，他心中只剩畅快。
奚新雨看着他，蓦然问：“院子里那位娘娘栽的花，是不是你摘的？”
齐念抬起头：“唔……是呀。”
奚新雨没什么情绪变化。
她算是想明白了——
系统给她的信息显示，齐念是因为怡妃的虐待和后续奚才人的冷暴力，才变成日后嗜血滥杀的暴君。但恐怕，除了这两方面的原因，这孩子天生就有反社会的特性。
她开口道：“明日下课后，你从御花园摘两株花草，拿回来赔给她。”
齐念眼珠子转了转，片刻后，他点头：“好。”
奚新雨便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齐念讨好地贴近她，用脸蹭蹭奚新雨牵着她的手：“母妃，你别生气，我往后再也不那样做了。”
蹂/躏花草，践踏生命，是他长久以来发泄心中憋闷的方式。
但现在他有了自己的母妃，他愿意为此放弃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爱好。
奚新雨感受着手背柔软，轻轻“嗯”一声。
齐念便满足笑开，心里计划着明日要去哪个角落刨花。
但隔天，奚新雨没有等回齐念。
巳时末，一个穿得比她好上不止一个档次的宫女来到冷宫，斜着眼朝她道：“贵妃娘娘传唤，请奚才人同奴婢走一趟。”
奚新雨问：“齐念也在？”
宫女嘴巴一撇：“奚才人聪慧。”
奚新雨起身，扭了扭脖颈和肩膀，喃喃应道：“贵妃娘娘却是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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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奚新雨原以为这次终于能见识贵妃宫殿的风采，哪想宫女只将她带往御花园，来到皇宫内占地最大的水域——莱山湖边上。
酷暑肆虐三月有余，湖边繁花早已凋零，余下片片绿叶在烈日下低垂，萎靡之态尽现。
贵妃娘娘头上簪金花，领着一众拥簇站在浓荫下。她的目光落在树下一个小坟包上，表情说不上是哀切还是无趣。
而奚新雨家的小孩……就跪在离着树荫还有两步路远的石板地上。
午时的太阳悄无声息爬至头顶，晒得人心焦。奚新雨眯起眼睛，走到齐念身边，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拖起来。
齐念大概是晒得有些晕乎，踉跄两步才堪堪站直。他扭头看到奚新雨，反应了一小会，诧异又担忧喊道：“母妃？”
奚新雨来不及同他说话，带她过来的宫女已经斥道：“放肆！见到贵妃娘娘，还不行礼？！”
奚新雨勾起嘴角，笑意却未及眼底：“中午好啊，贵妃娘娘。”
那宫女冷笑一声：“看来奚才人在冷宫待得太久，已经忘记宫中规矩。娘娘，可否允许婢子先教她一点该有的礼仪？”
淑贵妃轻揉额角，摇摇头：“退下吧。”
时近晌午，饶是站在树荫之下，她也有些困乏，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
奚新雨那日在御花园见到的五皇子齐斌也在，他是淑贵妃的亲生儿子，在一众皇嗣中，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所出的七皇子。他看着齐念，跳出来喊道：“还没让你起来呢！齐念，快跪下！”
淑贵妃转身，帮他擦掉额上的汗珠：“莫失仪。这么热的天，你十三弟也跪得差不多，该让他起来了。
“我平日里教你仁德，没见你记住半点。”
齐斌不满辩驳道：“我，我也是气他弄死母妃最喜爱的芙蓉鸟，才有些激动。
“往日我不是这样，要不，要不也不会把母妃送我的弹弓转赠给十三弟，让他有了作恶的本钱……”
淑贵妃笑起来：“嗯，母妃知道，我们齐斌自小良善。”
一番母子闲聊完，淑贵妃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奚新雨身上。
她上下打量奚新雨一番，傲慢道：“奚才人，好久不见。
“本宫记得……上次我们相见，还是在七八年前吧？那时候，十三还没出生，你也还是皇上身边新晋的宠姬。”
奚新雨可不想乱承原主的过往，闻言淡淡道：“贵妃娘娘说笑了，远不及您受宠。”
淑贵妃没有被她影响，继续道：“那时传出你怀孕的消息，宫中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可她们不知，怀孕只是初始，后续教养，差一步都要酿成大祸。
“如今十三皇子目中无人，狠厉冷血，你难辞其咎。”
如果可以，奚新雨很想通过讲道理来解决问题。
毕竟她重新进入系统，就是为了抑制杀念，回归正常人的思维和习惯。
听到淑贵妃的话，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因为看到齐念受罚升起的怒火：“娘娘说的可是芙蓉鸟一事？”
淑贵妃冷哼。
奚新雨努力勾着嘴角。
如果她不用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善，恐怕下一刻，地府中最慑人的修罗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我猜齐念应该同您解释过。
“那芙蓉鸟不是他所杀，弹弓也是在事发之后，由五皇子强塞给他。
“希望娘娘能明辨是非，还我们一个公道。”
淑贵妃置若罔闻，上前两步靠近岸边。
她道：“事情本宫已调查清楚，芙蓉鸟就是齐念所杀。
“不单单只芙蓉鸟，宫中跑的飞的，只要是他能逮到的小玩意，都没有逃过他的毒手。你身为齐念母妃，纵容他犯下这种罪孽，你可知罪？”
齐念闻言，急忙道：“不是这样。”
他脸色因为曝晒有些发红：“我确实杀过一些麻雀老鼠，但我分得清鸟雀品类，芙蓉鸟不是我杀的。
“而且，就算，就算是我的过错，也跟我母妃没有关系。”
淑贵妃阴沉着脸：“自然少不了你。”
她看一眼齐念：“你的事，本宫已经上折子告知皇上皇后，他们知道后，自然会处理。但奚才人教子无方也是事实，不容辩驳。”
淑贵妃不敢处置齐念。
她深知底线在何处，最多也只能找个借口，让齐念在烈日下跪上一阵。而且，死去的是一只玩物，她几乎可以断定，皇上就算知道，估计也就给齐念一个口头教训——
不是皇帝偏心齐念，是他子嗣太多，懒得分心一一管教。
但淑贵妃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周庚在她面前提到奚新雨，她才想起这号人。为了让齐念得到切实教训，她下决心一定要让奚新雨吃点苦头。
想到这里，她不再耽搁，随手摘下小指上一个玉指环，往面前莱山湖中一丢。
指环入水，荡开圈圈涟漪，很快没了踪迹。
淑贵妃看向奚新雨：“本宫听说，奚家当初是鄞江一带最出名的漕匪，霸占河道，为祸一方水域数十年。奚家门下，无论男女，不仅武功高强，水性也都好得出奇。”
说完，她指向湖面：“本宫的玉指环掉进湖中，奚才人可愿帮本宫寻回？”
随着她话音落下，两名身材高大的宫女悄然走到奚新雨身后——这是为了确保奚新雨“心甘情愿”。
齐念绷不住了。
他一把抱住奚新雨的双腿，像只被激怒的小豹子，张牙舞爪看着两个宫女：“不愿意！不愿意！我母妃不下水！
“你们走开，离我远一点，走开！”
淑贵妃拧眉，提高音量不满喊道：“十三皇子？”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奚新雨蓦地掩嘴一笑，吸引来众人目光。
她这次倒不是装的。
看戏看到现在，奚新雨哪里想不清淑贵妃的意图？她连齐念平时爱虐杀小动物这种肮脏事都查得出来，能不知道芙蓉鸟其实是齐斌贪玩，从九华殿偷出来后用弹弓杀死的？
她不过需要一个发泄怒火的对象，而这个对象，不能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和齐念，可不就撞到枪口上，成了被栽赃嫁祸的替罪羔羊？
所以……天可怜见，有时候，真的不是她想动用暴力解决问题。
奚新雨弯下腰，轻轻推开齐念环抱住自己的双臂：“放开母妃。”
齐念眼中有泪：“母妃……不要……”
奚新雨捏捏他的脸颊：“怎么又哭了？这次可不是我批评你，莫要赖到我头上。”
齐念一愣，随即一抹泪。
他这一动作，双臂自然松开，倒重新给了奚新雨自由。
奚新雨看向淑贵妃：“捞玉指环是吧？”
说着，她走到对方身边，往湖面看一眼。
莱山湖又大又深，那玉指环又是只能带在小指上的大小，要捞上来，谈何容易。
奚新雨问：“既然是为惩罚，为何不让凶手亲自下去找？”
淑贵妃面色不虞：“皇嗣之尊，岂是你能比拟？”
奚新雨恍然点头：“所以只能让凶手生母下去，对吧？”
她明白了其中道理，便闲庭信步般走到淑贵妃身后。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只见电光火石之间，奚新雨突然抬起腿，一脚踹在淑贵人背上。
毫无防备之下，淑贵妃尖叫一声，向前倒去。
但很快，她的声音被巨大的落水声掩盖。
“啪砰——”
湖面溅起巨大水花，扑到岸边，奚新雨用衣袖挡住脸。一直到她放下手，闲闲拍落身上的水珠时，岸边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啊！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快来人！快来人啊！”
众人乱作一团，通水性的两个宫女已经跳了下去准备营救，却因为同为女子，体力不支，根本不能将衣裳都吸饱水的贵妃娘娘拖起来。
一片兵荒马乱中，反而没人顾得上奚新雨。
奚新雨回头看到已经傻了眼的齐斌，走到他身边，揪住他的领口。
动手之前，她突然想到什么，问了句：“你几岁了？”
齐斌惨白着脸：“十，十岁。”
奚新雨一脸遗憾。
她重新将齐斌放回去，甚至体贴伸手，帮他整理好被自己弄皱的领口，嘴里吐出意味不明的一句贺喜：“运气不错。”
齐斌动都不敢动，夏日晌午，他浑身打起寒颤。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皇宫侍卫。
之前淑贵妃为了体罚齐念，特意将负责这片的侍卫支开。此时侍卫听到声响赶来，终于正式实施起有效救援。
但他们满脑子只有救人，根本不知道是谁将人推下去。奚新雨趁机牵过齐念，准备离开。
也不是没人注意到她，之前领着她过来的宫女愣在一边，目光正与奚新雨对上。她开口想要喊叫，奚新雨朝她礼貌一笑。
修罗，这是行走于人间的真正修罗……
宫女涌到喉间的声响立刻又消弭干净，她仓惶别开眼，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狼狈避开两人。
奚新雨不明所以收回目光，转头朝齐念说道：“走吧，这里吵。”
齐念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他只是很认真凝视着奚新雨，随后点头应道：“好。”
两人手牵手，很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明明刚做完一件无法无天的大事，奚新雨却像没事人一样。
途径一道石桥，她看到桥下小溪中的鲟鱼，突然眼睛一亮：“这鱼不错。”
那条金色鲟鱼又大又鲜活，能长到这种模样，体内鱼筋必定已经养成上品。
齐念看着她：“母妃……要下去逮它吗？”
奚新雨摇头。
齐念刚要松口气，就听她道：“下水多不舒服，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她走进不远处一处小竹林，片刻后，拿着一根竹竿回来。随后，在齐念眼皮底下，她手起竿落，直接将竹竿插进鲟鱼鳃中。
这前后时间不超过半柱香，看得齐念目瞪口呆。
“好了。”奚新雨招呼他，“我们快走！这鲟鱼品质太好，被发现恐怕就带不走了！”
接下来一路，她依靠之前探得的侍卫巡逻路线，带着齐念一路避开人，回到冷宫。
等关上冷宫大门，母子俩齐齐舒口气。
齐念很兴奋：“母妃……刚才贵妃说的是真的吗？你捕鱼好厉害！”
奚新雨昂着头，略有些得意：“还行吧，跟奚家关系不大。以后有空，娘亲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