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一到了无人处便啪叽一声坐在了草里,有气无力地靠在了树干上,“疼死我了……”
陆怀沙将水囊装满了水回来,在林涧面前半跪下来,伸手便去撩开了她的裙子。
“你别乱掀。”林涧赶紧按住了他的手,颈窝微微泛起了红晕,“外面还有人。”
陆怀沙任由她的手按在自己手上,抬起那双睫毛纤长的丹凤眼看了林涧一眼。
林涧对上他的眼睛便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咳了一声说:“我不是不让你看,是外面真的有人。”
陆怀沙抬起手来,与他们相隔的林间顿时浮起了一层流动的薄雾,“他们看不见。”
林涧摸了摸自己发热的额头,将碎发撩到一边去,有些难堪地说:“那你就随便看好了……估计伤也不会很厉害。”
陆怀沙慢慢将她的裙子从膝盖上推了上去,林涧抿着嘴唇倚在软软的高草上,感觉到他左手的念珠在她的肌肤上滑下一道凉意,身体生理性反射般轻轻抖动了一下。
陆怀沙撩起眼皮来看她,“碰疼了?”
“才没有。”林涧几乎遏制不住心里的羞愧,“你要看就快看。”
陆怀沙将她裙子褪到了大腿根,果然看见内侧肌肤上已经泛起了粉色,再往里面则变成了触目惊心的擦伤红痕,衬着雪白的肌肤让他下颌线一点点绷紧。
“这样了还不乖乖侧着坐。”他说。
林涧脚趾蜷缩起来,羞耻得快要哭出来了,“我都这样了你还怪我。”
陆怀沙目光堪称冷静得扫过面颊酡红的少女,“身上带着药么?涂一点吧,不然下午更疼。”
林涧在腰间摸了摸储物袋。她临走之前祝郡给了她一大堆瓶瓶罐罐,当时倒是告诉过她这些药怎么用,但是现在早都忘光了。
陆怀沙看见她窘迫的神情便知道发生了什么,蹙起眉道:“储物袋给我。”
林涧乖乖把储物袋递了过去。
陆怀沙从里面取出几个小瓶打开闻了闻,挑出两个给林涧道:“这两个。先涂青色的药膏。”
林涧把小瓶攥在手里,很想叫陆怀沙转过身去自己再涂。不过这么说似乎有辱道尊大人的人格,毕竟他刚才可是很认真地在帮她看伤的。
林涧犹豫了片刻,拖拖拉拉地站起身来,绕到树后去慢吞吞地说:“你急的话就先回去吧,我涂好了就去找你。”
少女的心思一看便懂,陆怀沙挑了挑眉道:“好。”
他后退了一步,走到结界之外,带动了脚边的草飒飒的响。
结界是他设下的,内外自然都一览无余。
接着他便看见林涧从树后探出头来,确认他走了之后,终于吐了一口气,才回过头去涂药。
陆怀沙几乎被气笑了。
他抱臂站在结界之外,却看见少女的膝盖在碧绿的草间屈了起来,那弧线弯曲如绷紧了的琴弦。她的头埋下去,只露出一弯春雪般的颈子。
陆怀沙那双高岭覆雪般的眼睛一点点遮上了浓重的阴影。
只要想一想她涂药时的动作……
陆怀沙生硬地别开脸看向了树林的另一端,那双上挑的丹凤眼里暗潮翻涌。
事情倒是不出陆怀沙所料,林涧憋着一口气涂完了药,才想起来自己没有任何可以裹一下伤口的东西,一站起来药就全蹭在裙子上了。
其实她储物袋里有绷带,但是刚刚已经交到陆怀沙手里了。
林涧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恨不得在自己脑袋上锤个大包。
她又侧过身去往树后望了望,密密的林间不见半个人影。
林涧小心翼翼尝试着叫了一声道:“陆怀沙?”
无人应声。
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真走啦?”
走了也没办法,毕竟刚才是她叫人家走的。林涧正要扶着树站起来,却忽然听见一阵草丛响动的细响,一卷绷带滚到了她脚下。
林涧立刻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朝着绷带滚过来的方向说:“我接到啦。”
立在结界外的陆怀沙收了储物袋,捏了捏眉心,嘴角勾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的笑。
第34章 [VIP] 上津
黄昏时分, 他们的队伍已经走出了大片荒原,见到远处路上缕缕的炊烟。
启柘放慢了速度,走到林涧身边道:“圣女, 前面就到了上津了。我们今晚就在那里住店可以吗?”
林涧点了点头。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她离上津镇越近, 便越闻到一阵浓重的香火气息,忍不住道:“这是什么味道?”
“是庆祝正天节的。”启柘笑着拽紧马鞭, 抽出扁壶, 饮了一口酒道,“我们巫族不过这个节日, 圣女去了便看见了。”
今日是四月十六, 似乎有些耳熟, 但林涧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原书里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的。
整个镇上家家户户都在不绝地烧着香火,林涧认出了一家门口摆放的三清天尊,便猜测道:“是道教的节日?”
伽叶皱着眉头想要说出来, 启柘却捂住了他的嘴, 朝林涧笑道:“猜对了一半。”
上津镇很是繁华,林涧一行人又不缺钱, 很快就在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林涧还在门口和启柘猜测着到底是什么节日,伽叶去清点房间数目。
他目光落在陆怀沙颀长静肃的背影上, 含在舌尖的数字顿了顿, 向店家道:“要十九间房。”
林涧猜了半天也猜不出来,此时伽叶已经走下楼来请她上去安置了。
林涧便急道:“你快说是哪一个罢, 我真猜不出来了。”
启柘笑着摇头道:“圣女没听说过玄天宗的道尊么?今日是他的生辰, 除了咱们巫族和灵墟, 全天下都要庆祝的。”
林涧心跳停了一拍,几乎僵在原地, “玄天宗……道尊?”
“圣女不能真没听说过罢。”
启柘脸上浮上了一抹无奈的笑,“一甲子以前,海中之鬼自葬头海漫向天下,若非道尊和玄天宗,整片大陆怕都要沦亡为人间炼狱。道尊付出了极大代价才将海中之鬼尽数剿灭,正天节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海中之鬼的故事林涧当然在原书里看过,但是她心头现在忽然浮上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忍不住开口道:“那这个上津镇是……”
“是。”
启柘痛快地向北一指说,“上津是在玄天宗南面。今日若是去玄天宗,说不定还能得见道尊真容,听说有的大典他会出来的。”
他的手指向东北方向云雾缭绕的一座仙山,往后是被水墨晕染了般的层峦叠嶂,“那里就是玄天宗,天下第一大宗门啊。”
林涧:……我这算是把陆怀沙送到家门口了吗?
陆怀沙目光淡淡瞟过林涧,“认识?”
林涧愣愣地看向他道:“认识什么?”
“认识玄天宗道尊?”
林涧:……
她一时间卡壳了。
你要说认识吧,我当然认识。但是我认识的那个,又不能说他现在就是玄天宗道尊。而且我认识的这个人问我认不认识他自己是什么意思呢……
林涧迟疑着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陆怀沙深深瞥了她一眼,调头上楼去了。
林涧心绪复杂地跟着他上了楼,几乎是习惯性地跟在陆怀沙身后,就要进门时却被伽叶拦住了。
“圣女的房间在这边。”伽叶笑容可掬地指向了走廊另一头。
好远。
林涧带着几分忧虑看向陆怀沙的背影,然后就看见房门在他身后砰一声关上了。
好像不太欢迎我的样子。
林涧摸了摸鼻尖,朝伽叶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里是这家客栈最好的房间了。”伽叶微笑着替林涧打开门,“这里不临街,只有下面巷子里一个单独的楼梯通上来。安全性更好一些。我就住在圣女隔壁,圣女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还有……”
“嗯嗯好的。”
林涧一直心不在焉,以为伽叶说完了,就一头钻进了房间里。
房门在伽叶面前很快地关上,少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回头望了一眼走廊另一头陆怀沙的房间,表情淡漠地走回了自己的屋里。
林涧进了屋,便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好累啊,林涧万分疲惫地想。
原本以为进秘境之前能好好安生一会儿,结果竟然好巧不巧走到了这么个地方。
上津镇离玄天宗很近,听刚才启柘的意思,甚至是走路就能到的距离。而且今天又是道尊生日,也说不定会有大批修士下山,而他们中的许多,又一定会认得易明瑜所说的陆怀沙的“真炁”。
上津可不是对修士来说宛如真空的巫族,在这里灵气可以顺畅地运行,陆怀沙的味儿说不定都飘到几十里外了。
想到这里,林涧一个鲤鱼打挺猛然坐起。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身边就带着十几个巫族护卫,找到了陆怀沙就等于找到了她,到时候把她一块儿绑进玄天宗里去,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林涧再也坐不住了,立马从房间里走出去,找到陆怀沙的房门前,拧了一把门把手。
栓住了,没拧动。
林涧犹豫着敲了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了,身材高大冷肃的青年站在了房门之前。
“有事?”
他怎么是这个语气?
林涧眼神不住地往陆怀沙房间里飘,语气不是很确定地说:“嗯,我能进去吗?”
陆怀沙停了一下,还是给林涧让开了路。
他在林涧背后关上了门,关门的声音有些大。林涧却游魂一般在桌边上坐下,丝毫没有察觉。
陆怀沙冷淡地走进房间,一撩衣袍在林涧对面端坐而下,脊背挺得如青松一般笔直。
两个人沉默着相对而坐,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林涧只顾着想着倘若真被找到了,下一步到底是该就地投降还是该抱头鼠窜,完全没有注意到陆怀沙的脸色越来越黑。
陆怀沙终于抬起手,叩了一下桌面。
“咚。”
林涧猛然醒悟过来,木头一般呆呆看向了陆怀沙。
陆怀沙脸色更差了。
林涧的表情上明摆就写着,她认识玄天宗道尊,并且还因为想着这个人,当着他的面在走神。
从启柘一出口“玄天宗道尊”那几个字时,她表情都变了,简直像魂都被勾走了似的。而且恐怕还不止这一次,细细想来,她究竟为何与那易姓修士那般亲密,都是从那人口中说出“玄天宗”这几个字开始的。
陆怀沙搁在膝头的手逐渐收紧,道道青筋从手背上浮现出来。
他很想现在就开口问她,她到底与那玄天宗道尊有何过往,为何会一提到对方就猛然变色。她才只有十七岁,究竟是何时与那人扯上的关系,又是因何而给她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
陆怀沙不言不语,心头浓雾却疯狂地蔓延生长。
即便问了,她也不一定说。但是没关系,他可以用搜魂。他对自己的手段有足够的信心,他可以在一炷香内得知她过往一切,而不会伤及她根基丝毫。
“陆怀沙。”
就在此刻,林涧忽然开口道。
“你会杀人吗?”
这算什么问题。
陆怀沙的手一点点攥紧,沉声道:“你见过。”
“不,不是那种。”林涧摇摇头道,“不是那种蓄意要杀你,你不得不反抗的人。但是也不是纯粹无辜的人,她……”
她有些难以启齿地说:“曾经谋害过你。”
陆怀沙凝视进她墨色的眼眸深处,“如何谋害?”
不能再多说了,再多说就要直说是我自己了。
林涧轻轻吐了口气,“那倘若你杀了她,你会牵连旁人吗?”
陆怀沙微微蹙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
“对。”林涧说,“就是连坐。而且不是一般的连坐,而是诛灭九族,甚至比诛灭九族还狠,是把与她有关的人通通杀掉。”
陆怀沙收回了目光,“不会。”
真的不会吗?
林涧的目光向窗外看去,朦胧夜色之中,她看见镇上的人们怀着虔敬搬出了一尊尊玉像。那雕像刻得极为粗劣,但还是能依稀看出那丹凤眼的轮廓和陆怀沙有几分相似。
这个被万众供奉的神明一样的人现在就端坐在她的面前。
从启柘对她说出“正天节”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原主所做下的事情可不是单单道尊原谅了,就能解决的。她把道尊想的太简单了,玄天宗道尊在人间不知名姓,不知春秋,却被天下人纷纷而趋之。
原主侮辱的不是人,而是神。一旦此事真相大白,连天下都饶不了她。
现在的陆怀沙是这样,可是玄天宗道尊又是什么样?她自己都不能保证成年后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一样,又如何保证增添了数千年记忆的玄天宗道尊和陆怀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