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上辈子他也说过。
徐燕芝再次试图挣脱他的桎梏,可惜再一次失败了。
他打定主意把她囚在身边。
“崔决,你别这么对我,你我二人早已在上一世缘尽。”
眼前的崔决不愧是身经百战的那位,对于徐燕芝决绝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再次俯下身,去咬她的嘴唇,“你是不是还在恨我叫你‘戏子’,让你离开那件事。如果不对你凶一点,你肯定不会离开我的。”
这次轮到徐燕芝笑了,这次是怒极反笑,“在你心里我就这么贱?”
她张嘴的瞬间,崔决的舌便趁机探进去,勾着她的丁香纠缠。水声让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消散,转而蒸腾起暧昧的云烟。
也像一场战斗,敌进我退,成王败寇,挣扎不起。
她发了狠地去咬他的下唇,想让他滚开,没想到崔决的眼中盈光一闪,连锢着她的手腕都松开了,双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腰,这方小榻太过窄小,男人宽大的袖袍几乎把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中。
任她去抓,任她去挠,去打,他也不放。
一吻下来,徐燕芝呼吸不畅,嘴唇被他突然发疯咬破了皮,心口大起大落。
崔决也没好到哪去,脸上被她抓花了不说,眼皮还红肿了一片,不出意外,明日应会留下一圈乌青。
吃够了,他才解释:“不是的,燕娘,是因为你喜欢我,你每一世都喜欢我,我哪知道你这辈子就不喜欢了?”
“哭什么?我们以前不是没做过。”崔决捏起她的下巴,将她脸上泪痕擦掉,这是他不愿看见,不愿面对的东西,“这次就到此为止,接下来我还要离开几天,你安心在这里呆着。这一次,我定能——”
崔决的脸色骤然苍白,剩下的话被吞进腹中,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捂着心口,冷汗瞬间就从额间冒了出来,徐燕芝趁机脱离了他的掌控,看到他无力地想要攒住她最后一片衣袂。
但徐燕芝立刻将他手中的裙摆抽走,退到屏风后,窥着他的变化。
他好像在和其他人打斗,挣扎,脸色变了又变,她甚至以为,崔决要死在这里了。
在她刚想把碧落叫过来的时候,崔决忽然手掌撑着地,缓缓地站了坐在小榻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她不知道是谁赢了。
现在的崔决,像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神佛,静坐在那里,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不像是同一个人。
崔决摸上自己的心口,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滑了下来。
他尝试抢夺了自己的身体,没想到这次成功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掌握了法子,但他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那个老不死的东西都太多值得他再去深究的东西了,他需要冷静,不然的话,他会跟他一样疯掉。
他草草看了一眼徐燕芝,再没说一句话,夺门而出,脚步慌乱到溃不成军。
接连一个月,崔决都没有来过。
崔决不来,她近乎是被软禁在这,依旧被碧落催着学这学那不说,还一点阿娘的消息都没了。
这样子下去不是办法。
可碧落简直就是这个宅里的地头蛇,这里面做工的人,多数都听她的。
徐燕芝不学,连饭都吃不上。
徐燕芝趁碧落在耳房休息,随意在宅院里溜达一圈,就会出现她见都没见过的人,在她左右行走,问她打算去哪,什么时候再回房歇息。
唯一能够说上几句话的,居然只有碧落。
但崔决并没有真正断了与这宅府的联系。
徐燕芝望着碧落正在一群人面前,安排着崔决命人安置在这里的新东西。
这是她近一个月来,第一次看到生人。
她看到那人,搬着一个皮箱,走过碧落时,身子一些,皮箱差点从手中脱落。
“我手腕最近受了伤,姐姐,你离我远些,我怕我没搬好,磕碰到自己倒没事,要是让你受伤了,我的心可过意不去。”
世人惯爱嘴甜的,碧落看了一眼正搬着皮箱的少年,嘴唇蠕动了下,终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只见那少年,跟着一行人从她身边走过,在与她擦身而过时,他手中的箱子真的掉了下来。
“呀,对不住,徐娘子,我的错,你没受伤吧?”半人大的皮箱摔在地上,差点砸到徐燕芝的脚背,她后怕地想,不能崔决不来,她还把自己弄成这德行。
她跟那少年离得近,她才看出,这少年有些眼熟,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看着少年重新将皮箱搬起来,手中却一凉,她低下眼,看到手中被塞进来一团纸。
“到底是哪里叫的人,也不知道小心点!”她假装怒气冲冲,手中握着纸条一刻也不敢多呆,赶忙回到自己的屋子,将纸团拿出来,展平。
‘可愿离开?明日午时,宅子后门,我会再来。’
“娘子,你方才跟那搬货的下人说了什么?”
她眼疾手快,在碧落赶来前,将手中的纸条塞到枕头下。
第49章 登船
“三郎君是真的不在乎我在这里了吗?”徐燕芝看着碧落走进, 怕她察觉到了什么,故意抬高了音量。“为何要让这样一个搬货郎来?”
“方才他冲撞了娘子你,我已经命人将他赶出去了。”碧落扫了一眼床榻, 说道:“娘子可有受伤?”
“那倒没有。”徐燕芝观察着碧落的表情, 还是如同平时一样严肃, 应是没发现什么端倪,她稍微放松了一息, 但为了不让碧落继续待在房内, 她顺势躺在榻上,轻声打了个哈欠, 表演的功力全都用在了这里, “碧落, 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别在这里看着我了,我想睡会。”
她平日里除了读书习字之外, 也没什么大事, 特别无聊的时候就睡觉,这时候碧落不会像一个监工一样看着她。
谁知, 碧落却说:“恐怕不行,娘子, 你这几日功课还未精进, 还不是歇息的时候。三郎君那边来了信,说他明日过来。专门问了娘子最近的功课, ”
徐燕芝:?
不是, 她没有叫他过来的意思。
上次都闹成这样了, 他还好意思再来检查她功课、不对,他还好意思过来?
“我知了, 我马上就去。”
徐燕芝缓缓握拳,指甲掐进掌心,在碧落离去时,赶忙把纸团撕碎,扔进一旁的熏炉底。
怕是崔决洞察到了什么。
她无法不多想,之前那个崔决已经让她害怕,她不想再与他牵扯上关系。
崔决不仅在这里供给她的全部吃喝,还给她添了一堆首饰衣裙,都是她看得上眼,特别钟意的类型。
最要命的是,她可从来没跟这辈子的崔决说过她的喜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在此期间,拥有了更多的前世的记忆。
其实还有个好处,毕竟,任谁看都会觉得这辈子的崔决好说话一些。
那在他们二人的记忆完全想通之前,她要再离开。
她温习完了崔决要求的,便拿出针线,又给自己的裙子绣了一些暗包,选了几根趁手的珠钗,以备不时之需。
绣着绣着,她也想起那个卖货郎到底是谁了。
是温宁宴那小子。
他在声音上和面貌上都做了一些手脚,加之她拢共就见过他两次,时间久远,她一下子没认出来。
他这次来找她,恐怕还是为了宁贵妃。
……不过,他这么金贵的人,怎么将手弄成那样。
她回忆今早见到他的场景。
那手裹着一圈厚重的布条,他一从她身边经过,她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约莫是骑马受的伤吧,上次见他,就觉得他骑马骑得太快。
看看明日他来不来,怎么说。
第二日,徐燕芝找了个借口,支开了碧落,趁着其他人都在准备迎接崔决时,她悄悄来到了后门。
约莫也到了午时,却没见温宁宴的身影。
徐燕芝不能久留,踱步了几个来回,不免失望,准备离开。
却在这时,被人拉到树后,借着繁密的枝叶挡住了身形。
她被那人用手堵住了嘴唇,也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整个人压在树干上,疼的她直吸气。
她不由自主地想抽出腰后暗袋里的珠钗,想让他离她远些。
温宁宴手指抵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表情,眼珠却向另一边瞥过去。
徐燕芝也随着他的眼光看去,果不其然在她离开一刻钟后,就有他不认识的人来寻她了。
好在温宁宴武艺高强,懂的屏息凝神,不将二人的踪迹暴露给其他人。
徐燕芝点点头,表示她没打算叫人,等了片刻,他才将手放下。
她被他连着捂住了鼻子,差点背过气去。
他等那人背过身,去另一处寻时,弯腰将她拦腰抗在肩上,几个动作就窜进了不远处的库房里,只留一道门缝,可供他随时注意外面的消息。
接下来,就是温小郎君开始大放厥词的时间。
“看到没?”温宁宴一脸骄傲,“看看小爷这轻功,什么水平!”
徐燕芝摸着快要被颠吐了的小腹,皮笑肉不笑地恭维道:“爷好厉害喔,如果下次能够注意别使蛮力就更好了。”
温宁宴自然听出这并不是真心的夸奖,开始找她的毛病,“那还不是因为你没耐心,这里把你看的这么严,我不得迂回几下才能到后门,我看你在这这里两步路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你也知道他们把我看的严啊,如果我不快些回去,他们又要找我的事,我还怎么再来见你?既然你武功这么高,不如直接翻墙让我离开,不是更好?”徐燕芝看着温宁宴再次改变的脸和声线,无奈道。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带你走明日、不,今日崔决就要找人打断我的手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受伤的腕骨上,心里把崔决痛骂了一万句不堪入耳的脏词,“我费劲千辛万苦来救你,搁别人早就在这痛哭流涕了,你呢?”
徐燕芝努了努嘴吧,实在不想跟他因为这些小事拌嘴:“好了好了,我们先说正事,之后我再哭给你看也不迟。”
温宁宴果然是需要哄的,但他也意外的好哄,徐燕芝的语气一软,他也没什么再拱火的心,立刻说:“我这次来只是来探听你的态度,如果你想走,我会想办法接你出去。”
徐燕芝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想走了,不然我来后门等你做什么?”
温宁宴一副“那可未必”的表情,“谁知道你会不会认为在崔决身边给他做个外室也不错呢。”
“我跟你说你说话现在很难听!”徐燕芝无法不被他气到,又为了目前唯一的希望,憋着一口气道:“现在打住一切斗嘴和一切讽刺,说正事好吗?”
温宁宴轻咳了一声,终于摆出正经的态度,说:“我可以带你走,但你要严格听我的话,这事才能行得通。”
“是宁贵妃让你掺和这事的,对不对?”
“没错,宁贵妃愿意帮你,再帮你一回。”他话说到一半又开始打岔,“上次宁贵妃给了你那么多东西,那些还在吗?”
看到徐燕芝面露难色,他就知道了,那表情无可言状,“别跟我说你现在除了你自己什么都拿不出来了。”
“你又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现在能完整地站在你面前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被刺客追杀,好赖捡回一条命,在马车上都没下过榻,但是她不准备多说,太容易被误会了。
她也很想拿回来啊,崔决可能让她留下这些东西吗?
“也行吧,这不是难题。通关文牒到时候再给你一个就是了。”温宁宴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人寻找徐燕芝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他长话短说:“崔决其实已经找到那个要刺杀你的人的线索,只不过长安人多眼杂,这人实在狡猾,又武功高超,背后势力神秘,在长安城中,直接抓到他,实在难于登天。”
“但也有方法可解之,只是崔决不想用罢了。”温宁宴上下打量着徐燕芝,这让她十分不舒服,她听见他嗤了一声,继续说:“这三天我会回去安排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将那人印出来,三日后入夜,你就来后门等我。一切行动听我安排,且放心京兆伊府的实力,待你离开后,宁贵妃也自会再帮你隐藏行迹。”
“除非我本人去找你,崔决再也不会找到你。”
看着他如此笃定,徐燕芝的心放了下来,不过更大的疑惑也随之涌上心头,“宁贵妃,为何一直要帮我?我之前听崔决说,有一批人帮我隐藏行踪,难道就是宁贵妃?我虽可以算得上宁贵妃的表亲,可比起崔决来说,我甚至可以算是微不足道了,宁贵妃难道跟我阿娘的关系很好吗?”
“能这么帮你,恐怕跟你娘关系很好吧。”温宁宴只是中间人,和上一代人的事扯不上关系,“谁知道呢,你记住,你离开之后,也要帮宁贵妃完成一件事。”
温宁宴又嘱咐了她几句,快到离开前,他才回到了自己的思维上,感叹道:
“哎,其实我跟崔决关系以前真的可好了,天天一起爬树呢。”他拍了拍徐燕芝的肩膀,说道:“他就是被家里管得太严了,我看脑子是出了点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