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花费了一上午,愣是什么都没做成,就听了满耳朵两个蠢女人的自吹自擂。
第38章 秦竹秦兰到来
秦松是在三天后的下午, 还在山上干活的时候,就被人通知说他老家的弟弟妹妹来看他了。
当时秦松狠狠一愣,要不是同组干活的张淑芬出声催促, 半晌都回不过神。没办法, 虽然有原身关于家人的记忆, 秦松还是习惯了把认知放在穿书之前,听到通知后第一反应就是:我哪来的弟弟妹妹?
农忙过后,秦松就没有再像其他壮劳力那样专挑辛苦但工分高的活干。所幸他身为整个公社唯一在报纸上刊登文章的“文人”, 在大队上还是很有一些优待的。
若是以前他挑轻松的活赚五、六个工分, 大队上谁都得议论他好吃懒做,要吃老丈人家的软饭。可换了现在,大家反而称赞他会写文章了也不忘劳动,是真真切切和他们劳苦大众贴近的新华国文化人。
等秦松一走, 剩下的人就忍不住拉着张淑芬问七问八。
“淑芬, 你女婿家有多少个兄弟姐妹?”
“怎么不年不节地跑来找你家女婿?怕不是你亲家那边出啥事了!”
“秦松家弟弟妹妹多大了?有对象了吗?”
“城里来亲戚了, 初老二家的你咋还不回去煮肉?”
一个个说得张淑芬晕头转向的,可又不能直接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那不是纯粹让外头的人笑话吗?
家门前的矮坡秦松才刚爬到一半,上面就传来两人急切呼喊他的声音。
“三哥!”
“哥!”
秦松抬头一看, 就看见篱笆外站着两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少年少女。大概是到了全然陌生的环境里, 两人都有些拘谨,看到秦松的时候像两只终于等到主人回家的小狗,眼巴巴等着他露出能让他们安心的回应。
秦松压了压眉头,点点头,露出个温和的笑:“你们怎么来了?家里也没说给我发个电报, 一路过来辛苦了。”
来自亲人的善意让秦竹秦兰兄妹俩很是松了口气,脾气最直的秦竹带着点抱怨道:“还不是这里太偏僻了, 县城居然都没有火车站,妈说打了电报你也不可能去省城特意接我们,就不打了。”
心思敏感的秦兰在身后扯了扯小哥的衣角,秦竹不明所以地瞅了她一眼,然后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扭头对秦松说:“三哥,幺妹累到了,你赶紧给安排个睡觉的地儿让她靠一靠吧。”
刚才乍一见面,还以为是原身留给他的记忆带上太多个人感情色彩,现在看来,果然这个四弟就不是个什么讨人喜欢的性子。
秦松暂且也没跟两人计较,“先回屋吧,看见你们三嫂了吗?”
大概也是察觉到双胞胎哥哥的不讨喜,这次秦兰抢先答到:“看见了,三嫂正在厨房给我们烧热水呢,还问我们吃不吃面条。”
面条当然要吃了,还说要给他们卧鸡蛋,秦竹想到都忍不住要吞口水,难得歪打正着了一回:“三哥,你媳妇的胳膊好像受伤了,要不要我们进去帮忙?”
秦松瞥他一眼:“不累的话可以进去帮下忙。”
岂止是可以帮忙。
秦松回来后就把吊着一条胳膊的初雪赶出了厨房,让她和秦兰回屋,自己带着秦竹在厨房忙活。
哪怕家里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因为有奶奶和母亲包揽了所有家务,秦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在厨房干过这么多活。
又是照顾两个灶洞的火,又是打下手给择个菜剥个蒜舀个水之类的。零零碎碎说起来都不是什么重活,秦竹却觉得累得慌。
等好不容易面条出锅了,秦竹忍不住嘟囔:“就为了吃碗面条,也太辛苦了吧。”
秦兰和初雪都不在,短时间内秦松也差不多摸清了自己这个四弟是个什么狗脾气,这会儿才懒得宽宏大量,毫不客气地道:“既然知道辛苦,平时也没见你在家多感谢奶奶和妈她们。”
秦竹有点不服气的样子,可想来想去,又想不出个能怼回去的话。他倒是想说“厨房的事本就该由女人做”这句话,这话他从小听到大,说过的人数都数不清,且不分男女老少。
不过出于某种直觉,也因为秦竹自己也打心眼儿里瞧不上说这句话的人,所以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他自然不知道如果自己今天真说出来了,很大概率会被他三年未见的亲哥连夜赶出家门。
一直到吃碗面条又被秦松叫着一起去厨房收拾碗筷,憋了一顿饭功夫的秦竹才终于想出了如何怼回去。
少年单手叉腰一手杵着洗到一半的锅铲,抬高下巴努力做出居高临下的意思,得意洋洋道:“刚才你说我平时在家没有多感谢奶奶和妈,说得好像你当初就多感谢一样,哼!我好歹还比你更听妈的话,让帮忙跑腿从来没躲懒。”
秦松无语。
这小子憋了这么久的功夫,就为了琢磨怎么反驳他那句话?
当时他还以为秦竹在思考什么大事呢。
秦松轻飘飘道:“所以我现在改了。”说罢还招呼他:“要是觉得不累,一会儿跟我一起去挑水,把家里水缸灌满。”
秦竹脑袋一卡壳,皱着眉头又陷入了“怎么更漂亮地回怼”的思索中。
秦松:“......”
这个四弟,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最后秦竹到底没有真被他三哥弄去挑水干苦力,因为他三嫂听说后瞪了他三哥一眼,然后他三哥就没事人一样放下准备交给他的扁担,一点都不诚恳地说了一句“开玩笑的”。
秦竹看看长得比他幺妹都还“虚弱”的三嫂,再看看比他还高一个头的三哥,露出一脸思索的表情。
关于如何安顿这两位突然到访的弟弟妹妹,初雪和张淑芬都已经说好要让秦松领着四弟回初家睡初雪出嫁前的那个房间,或者两人睡这边这张床,她带着五妹回娘家住。
然而秦松思来想去都没答应,反而不知道从哪弄来两张竹榻,就临时放在堂屋角落,“留你和五妹睡这边我也不放心,干脆就凑合几天,所幸现在天热了,不用被子都能睡。”
等到秦竹去洗澡,秦兰在院子里吹风擦头发,暂时都不在屋里时,初雪才悄咪咪问秦松:“三哥,你干啥去找人借竹床回来啊,又不是住不下。”
秦松一本正经道:“不好总打扰妈他们,再说了这两个也留不了几天。”
初雪噘嘴,嗔怪地拍他手臂:“哪有当哥的这么说话的!”
秦松解释:“他们还没正式从学校毕业,这次临时过来肯定是请了假的,过几天就得回,不回不行。”
好吧。
初雪这才没说什么了,琢磨起这几天要如何好好招待四弟五妹。
这可是她第一次和婆家人接触,怎么都要好好表现一下,等四弟五妹回去后跟婆婆他们一说,争取让婆婆他们对她印象更好些。
“今天还多亏了罗叔从公社回来的时候碰上四弟五妹,他说当时看到两人就觉得跟你长得有些像,一问,还真是咱们家的人,就给顺带捎回来了。”
初雪在旁边重新归置着柜子上的东西,好给四弟五妹腾出暂时放行李的空间,一边絮絮叨叨:“也不知道四弟五妹是怎么过来的,这么大老远,可亏得没在路上出什么事......哎对了,明天咱们是不是要给老家拍个电报啊?正好再去供销社看看......”
秦松收拾着自己的纸笔稿件,该收的收,该暂时搬出去的就塞进包里一起拿出去。
虽然他的位置要先让给五妹睡,好歹不会让秦竹那小子有机会沾染初雪的位置,秦松对此虽有一点不适应,倒也谈不上抵触的程度。
说不上来为什么,秦松就是不想让秦竹睡他们这张床,抑或是睡初雪的闺房。
秦松想,大概他就是单纯嫌弃秦竹吧。
茅房里,正在拿着葫芦瓢舀着水往头上冲的秦竹忽然打了个喷嚏,甩了甩头上的水,秦竹吸了吸鼻子,暗自嘀咕:“咋感觉这风有点冷?”
看来还是路上太累了,要不然就这点小风,哪至于呢。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亲哥嫌弃了的秦竹三年以来第一次和三哥再睡一个屋,刚开始还有点小兴奋。等秦竹又一次试图和秦松找话题聊天,却被秦松“两耳不闻身外事,一心只写笔下字”的态度冷落后,不爽地在自己的那张竹榻上扑腾了几个来回,很快就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感觉到不停歇的骚扰终于没了,秦松回头看了眼脑袋挂在竹榻边,一条腿还搭在墙壁上的秦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蓦地生出一股没来由的庆幸。
秦松:幸好这种家伙不是我儿子。
想想借住几天的弟弟变成需要承担起一辈子看顾责任的儿子,秦松怀疑那样的人生难道不是世界末日吗?
起身过去把秦竹过于豪迈的睡姿调整了一下,秦松重新坐回桌边,捡起钢笔继续写稿子。
不知过了多久,在秦松写完了一段情节,准备稍作休息再继续时,内屋的门被人拉开。
秦松还以为是初雪,抬头一看,却与秦兰忐忑不安的眸子对上。
秦松一愣,“怎么了?是光线透进来让你睡不着吗?”
对待这个原身记忆中过分腼腆胆小的妹妹,秦松还是比对待秦竹更包容温和的。
秦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在桌边坐下,好奇地看着秦松面前的稿纸:“三哥,你是在写文章吗?”
三哥从以前还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就总是自命不凡,投稿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秦兰其实并不怎么意外。
不过想着爷爷的叮嘱,秦兰还是主动接触起这个以前不太好惹,只稍稍比大姐好上那么一点点的三哥。
其实从今天刚见面开始,秦兰也为三哥的变化之大而深感惊讶。
可从小被欺负惯了,秦兰对三哥还是有着刻进骨子里的胆怯害怕,一时半会儿可不敢像秦竹那样随随便便就相信了对方的改变。
在秦兰看来,如果说大姐是明着坏,肆无忌惮地坏。那她三哥必定就是蔫儿着坏,一双眼睛总是充满了怨愤和算计,每每被三哥的眼睛盯上,秦兰总觉得害怕。
可是......
秦兰默默看了看眼前的三哥。
对方不仅气质沉淀出了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偶尔带着询问抬眸看来时,一双眼睛也如父如兄,透着宽厚又温和。
秦松自然察觉了小姑娘自以为隐蔽的打量和探究,也不在意,“嗯”了一声,“上次写信回家的时候还没投稿,所以没说,正好这次你们回去的时候给妈带点钱回去,也让爸妈放心,我现在除了在大队上工挣工分,也有了固定的稿费来源。”
这下子秦兰是真的惊讶了,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有种和初雪莫名相似的可爱:“三哥,你的文章登上报纸了?!”
因为这份可爱,秦松也算爱屋及乌,对秦兰多了几分温和,笑了笑,“对,你要是感兴趣,明天你可以问你三嫂要报纸看,我刊登了文章的样刊都在她那里收着呢。”
语气里多多少少透着点儿矜持的炫耀。
真是奇怪,明明以前三哥有点成就也特爱炫耀,可这次秦兰却一点不觉得反感,反而有种莫名被甜到的感觉。
秦兰忍不住感慨:“三哥,你和三嫂的感情真好啊!”
秦松压了压唇角,还是没压住上翘的趋势,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眉目含笑地瞥了她一眼。
什么都没说,秦兰却秒懂了这一眼的意思。
大概就是:说得不错,下次继续说。
秦兰被自己脑补出来的这个意思给逗得扑哧一笑,刚出来时的紧张忐忑也在这一笑间消散了一多半,同时心里也更倾向于三哥是真的变了。
而改变他的,大概就是三嫂吧。
这样的感情,真好啊。
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是对感情充满了向往和憧憬的时候,若不是时代主流是内敛矜持的,秦兰都想问问她三哥当初和三嫂到底是怎么相知相爱相守的。
最后她也只能略带遗憾地把这份好奇心埋回去,转而说起他们家里如今的情况,“爸妈身体都还好,奶奶也挺好的,大哥之前在你还没走的时候不是和小丽姐好上了嘛,结果因为大姐的原因,他们已经分了,小丽姐去年结婚了......”
第39章 捉萤火虫
虽然原身留下的记忆有关于昭阳的一切, 可本身就因为视角而更具个人偏向。有了秦兰的填补,关于昭阳的家人,秦松有了更全面的认识。
不过这些都只作参考, 秦松向来坚持人性都具有多面性, 不能对任何人草率地贴出固定标签。
对于他们二人的突然到来, 秦兰只说是爸妈爷爷奶奶不放心,加上因为他们结婚都没能抽空来一个人做婆家代表。
这次她和秦竹马上要毕业了,学校里也有了空, 就特意过来探望一下, 并把奶奶给未能谋面的孙媳妇准备的新婚礼物带过来。
秦兰给了秦松,那是一枚样式很老的绞丝金镯子,三根牙签大小的金丝绞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秀气, 上面没有花纹, 还有些积年沉淀下来的污渍, 让金镯表面蒙上了一层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