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看明白再如何折腾,对初雨而言都没有用。
惩罚,为的是让人改正。
可如初雨这样完全没有改正意愿的,再惩罚都没用。
算了,就忍忍吧,大过年的,还是妻子高兴最重要。
初雨和初雷结婚生子后,初家就热闹起来了。
等秦松和初雪回来,再加上大伯家的几个孩子,场面更是热闹得让人头疼。
每次遇到这种场合,秦松是宁愿跟着丈母娘在厨房忙活的,坚决不在外面看孩子。
今年已经十九岁,刚大二就跟着教授到处跑的考古系在读生秦灿阳同志是在腊月二十七那天才灰头土脸赶到家,一到她外婆家,什么话都没说,钻进房间倒头就睡。
一直到第二天秦灿阳才恢复了小太阳的属性,把她亲爱的父亲从过分闹腾的孩子堆里解救出来。
没办法,谁让秦松今年刚拿了国内最高文学奖呢。
家里年纪小一点的,就被父母揪着来让秦松这个顶顶有学问的姑父补课讲题,年纪大一点的,要么就是拿着各种同学朋友的书来找他签名,要么就是同样有写作兴趣的羞红着脸拿来自己写的文章让姑父帮忙看看。
所以哪怕秦松努力往丈母娘的厨房跑,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要被“抓壮丁”。
秦灿阳一来就不一样了。
她虽然学的是考古,可本人是货真价实的大学霸,同时在社交能力上也是直接拉满。秦松常常怀疑她之所以社交能力如此出色,多少还是因为遗传到了她二舅舅的某些特质。
比方说厚脸皮。
只不过她二舅舅的厚脸皮多少有种不懂看人眼色的厚,而秦灿阳是看得懂但可以装不懂的厚。
吐槽归吐槽,对于女儿的到来,秦松还是万分庆幸的。
第二天就拉着初雪去山上到处转转,再不用担心自己刚爬到半山腰呢,就被人扯着嗓子喊回去给孩子辅导作业/看文章/签名拍照等。
大年三十。
秦灿阳拿着相机上蹿下跳抓拍大家,吃年夜饭的时候都没空下来,还让初雪两只手举杯,给她当了回“手替”,拍了张餐桌版全家福。
作为公社,甚至全县城的首富,过年的时候初家当然要好好放烟花。
十里八乡但凡能看得见的,就没人不在过年这几年眼巴巴朝着初家所在方向的天空张望。
拍照这事儿依旧还是挺新奇的,不少人都来找秦灿阳拍照。
秦灿阳忙得跟陀螺似的,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爸妈好像又神秘失踪了。
想了想,秦灿阳悄咪咪专往僻静的地方找,终于在河边的桥上找到了躲在一棵树后身影交叠的两人。
那亲密的交颈姿势,一看就知道她爸又腻歪病犯了,拉着她妈在那里羞羞脸呢。
捂着嘴笑了笑,秦灿阳刚要转身离开,又想到了什么,临时改变了主意,非但不走,还蹑手蹑脚重新找了个角度,蹲下后开了闪光,嘴角噙着贼兮兮的笑按下快门。
嚓的一声,伴随着强烈的闪光。
还有年轻女孩大声呵斥:“呔!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冷不丁间,有种梦回校园,被教导主任拿手电筒抓早恋的错觉。
初雪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秦松怀里钻。秦松也是一惊,双手一拢就把人护在了怀里,回头一看,就看见某个狂奔而去的身影,以及撒了一路的嚣张大笑:“哈哈哈哈爸妈你们继续亲,我先回去啦!”
初雪:“......”
秦松:“......”
两人对视一眼,初雪扑哧一笑,秦松深呼吸,嘴上念念有词:“亲生的亲生的亲生的......”
不能打,不能丢,忍住!
心里想着要忍,秦松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想着当初挖坑埋箱子,后来又挖出箱子时留下的那个坑。
虽然已经过去十多年了,78年回来过年那会儿他就把箱子挖出来带走了,可想必那一块地比起其他位置,土壤肯定是更好挖的,树根草根也没其他地方的顽固难缠。
只要锄头挥得好......
初雪笑得越发厉害,在他怀里晃来晃去。
秦松都要气死了,偏偏她还笑得这么欢快,干脆一把将人抱起来,咬牙切齿:“走!回去亲给这个逆女看!”
眼看人真的大步往家里走,初雪感觉不妙,赶紧哄:“三哥,别气别气,这孩子就是自己还没开窍,哪知道咱们这是情不自禁啊。”
秦松瞥她,下颌绷得更紧了。
显然这一套没管用。
初雪只好赶紧换一套,又是亲又是抚,也不管自己年纪多大了,使劲一顿撒娇,好歹才把人哄住了。
等好不容易才让人把她放下来,眼看着要到家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初雪就忽然想到了这个,嘴快过脑地脱口而出:“三哥,你也不年轻了,刚才抱得那么猛,腰闪到了没有?”
刚说完初雪就捂住了嘴,心道一声:坏了!
果然,身边的人猛然站住脚,一把将她拽住,脸色沉沉地盯着她:“不年轻了是多不年轻?我今年才四十出头,你就觉得我不年轻了?”
初雪尝试再次哄人,无果。
最后两人一把年纪了,竟然在除夕这晚玩了一把幕天席地,把年轻那会儿没机会钻的小树林给钻了一回。
不过再胡闹,秦松也没忘记给她做好保暖措施,因此第二天略有些感冒的只有秦松自己。
偏偏秦灿阳这逆女不知内情,幸灾乐祸地说这是老头子大晚上在外头瞎逛不回家,躲着偷偷亲老婆造成的,弄得初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最后她也只能学她三哥的样子,轻叹一声:“算了,亲生的。”
听见她这声念叨的秦松忍俊不禁,还不忘趁机继续几十年如一日的“心理教育”,“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性子,你看,我们和孩子是越走越远,只有我们彼此才是越走越近。”
所以在你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只能是我。
初雪深以为然,两人拉着手去队上长辈们家里串门拜年,在孩子们一声声恭喜发财中笑着给他们发红包糖果零食,也在给长辈们道一声新年好中,迎来92年的开始。
在过完热闹又疲惫的年后,重新回到燕京,秦松动笔,写下计划今年完成的新书:《半生》
“70年的五月,春的潮湿寒腻纠缠不休,迟迟不肯离去,夏日的潮闷已初露端倪......”
自70年后,他的笔下,多了一抹属于春的色彩,无论描述剖析如何压抑的绝境,这一抹春始终存在着。
区别只在于它是明显的,还是隐晦的。
在后来,这些故事的选段出现在课本里,出现在考卷中,这一抹春被许多人解析。
有解析为作者心怀希望的,也有人解析为作者珍爱一生的妻子。
“胡说八道!秦先生绝对不是儿女情长的人!这些专家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希望党才是智障!秦先生明明都在最后一本的个人传记里亲口承认了他那些书里写的70年5月之所以总含有特殊意义,是因为他那时候和他妻子结婚了!”
“笑死,爱情党能不能好好考据?明明秦先生和他妻子结婚是在70年的3月......”
......
论坛里争论不休,至于正确答案是什么?
彼时已经人到晚年的秦灿阳嘴角浮起一抹笑,这是她年轻时每次使坏才会露出的,她对秘书如此吩咐:“你跟张记者说,就说我同意她给我写个人传记了。”
要她说,这两派所谓的理智党和言情党,干脆就该叫“断情绝爱党”和“罗曼蒂克党”,明明人都已经离世那么多年了,这些人还能吵得这么带劲儿。
算了算了,就让她好人做到底,让这群把她爸捧成圣人的读者粉丝好好认识一下她那个疑似恋爱脑的亲爹到底什么样吧。
啧啧啧,也不知道这些人知道她爸几十年如一日在她妈面前强调自己“第一人”位置的幼稚行为后会怎么想。
对了,还有她爸动不动就要找老婆亲亲抱抱举高高的事,还有五十岁的时候逞强公主抱她妈,结果一不留神闪了腰的往事。
啊,既然说到了闪了老腰,那顺带提及某人不服老偷偷健身锻炼的事,也很正常吧?
想着想着,秦灿阳在温暖的五月阳光下,露出了一个怀念的笑,不知不觉就椅子上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见年轻了好多的爸爸妈妈。
在梦里,重新变成小孩子的秦灿阳迫不及待追上去,大声对着爸爸说:“爸!五月的阳光真的很温暖哎!你和妈晒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