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是笑了笑,“没事,阿妤面皮薄,现在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
以后,他一定会让她亲口同意的。
半晌,却突然听姜妤问道:“那要到什么时候?”
“我说不准。现在朝中局势复杂多变,快则三个月,慢则……好了阿妤,你也不用担心,就安安心心的等我成事即可。”
“这怎么成,我怎么样心里也该有个底才行。”
姜妤开始步步紧逼:“你在有几成把握?现在那个容丞相,猝不及防的就被太子除掉了,会不会让你损失巨大?”
“七八成吧,容家的事是有点麻烦。”
说到这个,谢辞就开始愁容满面。
不过他又很快恢复淡定:“别担心,我这些时日会多笼络其他大臣,看看能不能填补容家这个窟窿。”
“……好。”姜妤笑得有些牵强。
她又问道,“我观今日父皇身体大不如从前了,你究竟对他用的什么药,如此仓促会不会引人耳目?”
“其实很简单,就是……”谢辞话音一顿。
他突然盯着她看了看,开始狐疑:“阿妤,你以前不是只看重结果么?突然问这些细节做什么?”
“我就是担心你欲速则不达。”
“没事,我心中有数的。阿妤,你身子不好,我不想让你跟着我一起,操劳这些琐碎之事,只希望你能安心养好身子,届时欢欢喜喜做我的新娘。”
他这话说的是真心的。
怕姜妤不依,他又先一步转移话题:“对了阿妤,这些时日我怎么没见到慕青?他一向只听你的差遣,是又出去帮你办事了吗?”
“哦……不是。”
姜妤下意识将她摘出来。
但她其实还没想好怎么掩饰这事,恰好这时她的婢女清禾进来了,于是她故作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唤来清禾。
“清禾,你来告诉七殿下,这些时日为何见不着慕青。”
清禾呆愣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
公主已经同她讲过了七殿下忘恩负义、虚伪至极的嘴脸,这会儿自然明白公主是想为慕青开脱嫌疑。
于是她也换上一副支支吾吾的表情,在谢辞探究的视线中,扭捏了几息,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斗胆将‘真相’全盘托出:
“因为,因为慕青他大逆不道,竟敢对公主藏了那种龌龊心思!公主察觉后,便将他赶出了宫。”
姜妤:“……”
希望慕青知道了别太生气。
“慕青?”谢辞眯了眯眼,语气有些危险:“他竟然也敢妄想阿妤?”
“是。”清禾答得一脸果断。
“慕青之前一直躲着不见人,但就在昨日公主的生辰宴上,他竟然送了公主一支桃木雕刻的簪子。”
清禾说的振振有词,见谢辞踌躇未定,她又再接再厉:
“七殿下想必也知道,男子将簪子赠送给女子代表什么意思。奴婢一时情急戳破了他的心思,他得知公主心中只有七殿下您,才狼狈离去,至今未见人影。”
姜妤也扭扭捏捏地点了点头,“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谢辞想也没想,言之凿凿:“当然是把此等对你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之人,赶得远远的才好!”
谢辞是信了的。
毕竟慕青是个倔驴脾气,唯有姜妤能驯服得了,若不是真对她有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又怎会独独偏心于她?
他越想越气,甚至不惜给慕青泼脏水:“定然是他嫉妒你独独邀请了我,才恼羞成怒的来刺杀我!”
“……他?不会吧?”
姜妤装作一脸凝重,问谢辞:“你什么时候遇刺的?”
“午时一刻。”谢辞随口编道。
“那就不是了。我刚到醉霄楼他就混进来了,一直纠缠到午时六刻才走。”
他抿了抿嘴,表情有些惆怅。
“既然不是慕青,那究竟是谁杀我呢……对方来势汹汹,我竟不知京城之中,还有如此高深莫测的能人,竟能接二连三的陷害于我。”
谢辞一想到那躲在背后暗算他的人,一日不除,他就觉得寝食难安。
姜妤也眼珠子一转,忽然忿忿拍案而起,一口咬定:“肯定是太子!”
“他向来爱重那个容月,却不声不响地搜罗了容丞相的罪证,还迫不及待地揭发出来,定是蓄谋已久。”
谢辞皱眉沉思片刻,他不是没怀疑过太子,但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太子会有这等心计?”
“他有没有,我去问问便知。”
姜妤说罢,也不顾他的阻拦,直接冲去找太子谢蕴。
第13章
宽敞的官道上,纵马疾驰的南昭帝魏弋和凌闻川将将踏入南庡㳸昭地界,天边就聚起了墨色的浓云,猎猎饮风吹得二人墨发飞扬。
淅淅沥沥的小雨随风摇曳,又渐渐密集起来,而后越下越大,就连掉落在道路的积洼上时,也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幸好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家馆驿,可供他们歇脚避雨。
只是等安顿下来,两人也被淋得差不多了。
“这鬼天气,好端端的怎么又下雨了?可千万别耽误了明儿的归程。”
凌闻川一边烦闷地吐槽着,一边暴躁地脱掉湿漉漉的外衣。
他不经意间一抬头,瞧见对面的魏弋却是举止优雅、动作慢条斯理,不过简简单单摘件外袍,也仿佛在进行着什么庄重的仪式。
不过最有趣的是,矜贵肃穆的帝王,此刻墨发上扎了一头晶莹剔透的水珍珠,在暖色烛光的照耀下,平添了几分诙谐。
凌闻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魏弋嘴角抽了抽,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只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唉难得见你有如此狼狈的一面。”
凌闻川笑够了,才漫不经心道:“要是小妤看见了,肯定也会乐死。”
魏弋不说话,只是从容落座在矮脚凳上,拿起掉漆四脚木桌上的老旧茶壶,给自己斟了杯热茶。
随后又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指腹。
凌闻川将他这点小动作看在眼里,大咧咧地抢走茶壶给自己灌了一杯,才打趣道:
“啧啧啧,不过是摸了下人家的小手,都这么多天了还在这回味,你至于吗?”
魏弋终于忍无可忍,抬眸给他甩了个眼刀子,“闭嘴。”
“你喜欢她,就该说出来。整天藏着掖着的,谁知道你想干嘛?”
凌闻川啧了一声,开始苦口婆心劝道:“我看她现在已经不喜欢那个谁了,简直是天助你也,此时不抓住机会更待何时?”
“你以为我不想么?”
魏弋垂眸,低沉磁性的声音难掩落寞:“可她不喜欢我。”
“这……”凌闻川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听说曾有个与姜妤交好的男子,借着朋友的名义去爱她,最后忍不住表明了心意,当时她并没有给他难堪,但后来却是再也不肯亲近那个男子了。
况且他之前多次试探姜妤,结果显然是她对魏弋没有那种意思。
看来这事还得徐徐图之。
就是可怜了他这位好不容易老树开花的南昭帝,苦苦惦念了人家这么多年,结果人家压根都不知道。
最后凌闻川也无奈叹了口气,弱弱地安抚他:“感情也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你也不要太伤心。”
“……”魏弋抿着薄唇,不想理他。
凌闻川安静了一会,嘴巴又闲不住。
“那个谢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魏弋垂下眼睫摩挲着茶杯,语气平淡:“他现在已经可以只手遮天了。”
凌闻川诧异了一下,不禁感慨:“隐忍蛰伏这么多年,野心藏得够深啊。”
“我已修书给安在他身边的密探。”
魏弋淡然地抿了口茶,状似漫不经心,实则暗含杀意。
“小妤有自己的主意,但我也不会放过他。”
敢欺骗她还妄想伤她?
真是找死。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盯死这个情敌!”凌闻川嘿嘿一笑。
他又煞有其事地拍了拍魏弋的肩膀,一本正经道:“放心,下次见了小妤,我多替你美言几句。”
一提到她,魏弋不由得放缓了语气,还难得哑然失笑。
“多谢。”
于此同时,姜妤正在去找太子谢蕴兴师问罪。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14章
东宫。
晚风夕夕,刚刚从北祁帝那儿侍奉尽孝回来的太子谢蕴,匆匆赶到姜妤所在的凉亭。
他知道她过来所为何事,是以立即遣散了侍从,任何人不得靠近。
面无表情的姜妤,倚在凉亭的长凳上,无聊地透过月色打量莲湖中嬉戏的锦鲤,直到谢蕴的脚步声停在旁边,她才慵懒地掀开眼帘,神色如霜地盯着他。
她嘴唇翕动:“为什么?”
谢蕴也紧绷庡㳸着脸,固执地:“她是孤的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孤的手里。”
“我那天同你说的,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是吧?”
他抿了抿唇,丝毫不悔。
“不管孤知不知情,都绝不会放任她落入他人之手。”
容月,只能是他的女人!
姜妤闻言重重阖眼,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她缓缓起身踱步至他跟前,哪怕比他矮了个头,但也丝毫不输凛冽的气势。
谢蕴居高临下睥睨她,自以为能掌控一切。
“扳倒容家也算是重创了谢辞,你要的诚意我已经给出来,日后你我可以继续合作,但月儿我是断然不会……唔!”
他腹部赫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疼得他呼吸一滞,本能地佝偻着身子蜷缩起来,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合作?谁要跟你这种蠢货合作?”
姜妤冷漠地看着他痛苦挣扎,明亮的杏眸里,全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敢坏我好事,就得付出代价。”
随后,她又气定神闲地收回紧握成拳的柔荑素手,还状似无意地摩挲着戴在食指上的那枚,锋芒毕露的戒指。
她语调平稳,说出的话却是句句诛心:“这只是一点开胃菜,我这个人睚眦必报,哪怕到时候谢辞不杀你,我也不会让你再活在这个世上浪费空气。”
“你……”谢蕴疼得指尖都在发颤,却还是咬牙切齿地瞪大双眼,满脸不敢置信:“我,我怎么使不上力了?”
不但使不上力,他现在感觉整个人都变得笨重迟钝了。
要知道他可是自幼习武,没想到今日,竟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暗算了,真是可恨!
姜妤笑了,“你说呢?”
她漫不经心地垂眸扫了一眼腰间的香囊。这是她特地带上的改良版软筋散,习武之人摄入后,短期内便可手脚乏软无力,用来对付他正正好。
谢蕴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气得险些咬碎了牙齿。
“你这个卑鄙的贱人!”
亏他还相信她会好心帮忙,没想到还是和从前那般,明明他才是太子,却偏偏总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他的样子。
可她一个卑贱的养女,又算得了什么东西?竟敢骑在一国太子头上,作威作福还大言不惭的威胁他!
谢蕴暗暗发誓,等他缓过来了,定要先将她碎尸万段。
“贱人?”姜妤冷哼一声。
她抬手就掴了他一巴掌,语气森寒淡漠:“没人比你更下贱!仁柔寡断刚愎自用,脑袋蠢的像被驴踢过一样,居然还敢妄想能对付谢辞,真是可笑至极。”
谢蕴已经连嘴唇都在微颤,压根没力气同她斗嘴,但脸色却是铁青难堪。
姜妤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皆是变幻莫测的阴狠暴戾,不由得哂笑:“在想怎么报复我吗?”
“不过可惜了……”
她缓缓凑近他耳畔,如鬼魅低语般,叫人不寒而颤。
“原本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但现在你非要自作聪明把容月带回来,我敢保证,你会死得很快,很快。”
以谢辞对容月的爱重,岂会容忍她落到另一个男人手中?
他若要名正言顺把人夺回来,必然是要加快谋逆之举。
话音落下,周遭死寂了片刻。
就在姜妤打算忽略谢蕴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功成身退的时候,凉亭之下,突然传出一阵细微又不合时宜的咕噜声。
像是人饿肚子在叫。
姜妤脊背一僵,蓦然循声望去,冷喝一声:“谁在那?!”
……
谢辞刚刚填饱肚子,卫阳就神色凝重地进来了。
他随口一问:“她怎么样了?”
她,指的是刚才怒气冲冲去找谢蕴为他出气的姜妤。
但卫阳会错了意,并且想也没想就回道:“容小姐出逃,却恰巧撞见九公主和太子的谈话,眼下九公主正在气头上,意欲杀之!”
“什么!”
谢辞顿时一呛,顾不得伤势,当即腾然起身往东宫赶去。
第15章
东宫凉亭,围了一圈带刀侍卫。
姜妤遗世独立般纹丝不动,冷眼看着拦在瑟瑟发抖的容月面前的谢蕴,红唇抿成一条难看的弧线。
“让开!”她厉声命令谢蕴。
“姜妤你别太猖狂,竟敢这般同孤说话?想找死吗?”
软筋散的药效渐渐褪去,谢蕴捂着被她扎得刺痛的肚子,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他看着脸色铁青的姜妤,哂笑:“孤说过,她就是死也要死在孤的手里,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好啊。”
姜妤眯了眯眼,扯着嘴角冷笑。
“反正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等待会儿她告到谢辞那去,大不了我们就一起死。”
“你!”
谢蕴恨恨地剜了她一眼,又倏地扭头看向一直埋着脑袋瑟缩的容月,开始思忖她会不会出卖他。
他还是有所顾虑的。
虽然知道谢辞已经悄无声息地丰满了羽翼,但毕竟不清楚对方底细,万一他搏一搏还能反杀呢?
思及此,他抬手就点了容月的哑穴,以免她待会真的胡言乱语。
姜妤气噎,“你还要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这个容月竟敢擅自跑出来,那十有八九是想去找谢辞庇护。
她既已生了反叛之心,那么此事,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初二。
谢蕴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姜妤快步走到一个侍卫跟前,利落地抽.出一把冷冽的长剑,气势汹汹地折返回来,语气比腊月隆冬的雪还冷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