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师妹每天都想反水——桃久枝【完结】
时间:2023-04-25 14:41:28

  墨心竹切切实实听见了这句话,明显地愣了愣, 她想活动一下手腕, 梦中的“戚庭”力道太大了, 肌肤相触的感觉几乎和真的一样,说话声音不像睡梦空寂,而是近在咫尺。
  她费力地挣扎, 千斤重的眼皮终于撑开一条微不足道的细缝, 外面一片漆黑,有人在她脸侧轻抚, 耳边低沉的声音引诱她进入梦魇。
  戚庭:“我会把你抓回去, 关进最隐秘的监牢。”
  墨心竹皱着眉头侧了侧脑袋, 她想起关押大哥的地牢,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令人窒息:“我不要笼子,不要待在地下。”
  “地面。”那道声音继续往下,就像从她耳畔抚摸向下的手,“但是你的手脚会被束缚,你逃不掉,亦无人知道你在何处。”
  墨心竹终于眨了一下眼,被泪盈满的眼眶逐渐适应黑暗——戚庭就在她身边。
  抬头,黑夜中她看见这人眼里燃烧着阴郁的光,很难辨认里面蕴含了什么情绪,她的大师兄总是压抑的,令人捉摸不透。
  这个梦比刚才真实。
  想起刚才听到的话,墨心竹懵了片刻,手腕瞬间被束紧,她喉咙溢出一丝疼痛的哼吟:“放开。”
  戚庭对上那双夜间依旧流动光辉的眼眸,上面笼罩一层晶莹的水雾,他知道她仍没认清现实。
  墨心竹则觉得如意果的功效真神奇,白天许愿梦到戚庭,不仅实现了,一次还见到两个。
  她自知中途逃走理亏在先,但谁让这是梦。她柔软冰凉的手指从逐渐放松的力道中挣脱,中途被抓回去,戚庭攥得更紧。
  “跟我回去。”
  “不回。”墨心竹说话带着鼻音,思路异常清晰,“你先说清楚,你分明早就察觉到我有异常,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依旧与我亲近。”
  联想到二人曾经的相处,她说:“你从一开始就在试探我。那时我初入苍云,你最初或许是被我灵族的身份吸引,但从未放下对我的怀疑。你让我找怨兽的主人,单独安排我去红叶城,你一直在观察我,直到后面,让我用灵力帮助魔族苏醒,你究竟……”
  墨心竹想说些什么,但是突然换了一句话:“你觉得灵族心性单纯不会作恶,想让我弃暗投明,现在看到我和魔族离开,是不是很失望。”
  戚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揪住她刚才的卡顿不放:“还想问什么,问我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另有所图?”
  墨心竹沉默片刻,点头。
  她承受着对方深沉的目光,忐忑不安地等待回答:“都是假的?”
  戚庭毫无预兆地低笑出声,笑声冷漠,压抑一股汹涌暗潮。
  墨心竹觉得这层梦境过于真实,每个瞬间都在刺激感官,世界陡然翻转,她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摁在狭窄的床面,顶上的人怜爱地抬起她的下巴:“我要是说都有,你会如何?”
  刚见面时墨心竹涉世未深,身上乱溢的灵力黏黏腻腻往他身上绕,戚庭后来看见她的灵识,惊叹这个灵族居然连人形也无法化成,圆圆的头顶只有一片叶,后来长成两片,飘荡时随风抖擞,又傻又迷糊。
  他那时还想,如果这样的人也能放进来做卧底,真是白送一条命。他看人一向准确,短短几天就将墨心竹的本性拿捏得分毫不差,她不是做坏事的材料。尽管她每天都在尽心尽力扮演自己的角色,演到忘情处,恐怕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现在的处境。
  戚庭说不清自己什么时候陷进去的,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陷进去。因为他与灵族的渊源?还是因为墨心竹确实有张能够迷惑人心的脸?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夜都与墨心竹离体的灵识相伴,熟稔之后看到真人,她与那团虚无缥缈的灵识有很大差异,鲜活明媚,自己看着,居然不知不觉开始心痒。
  就像现在。
  明明在谈论一个十分严峻的话题,墨心竹又开始笑,盈盈的水眸弯起来,像夜空清凉的月勾,勾人心魄。
  “所以你对我还是有真心的。”她肯定地说,“不然你不会用这样的姿势压着我。”
  “墨心竹。”戚庭警告地喊她名字。
  墨心竹恍若未闻,双臂缠上他脖子:“师兄,你说你是不是个黑心肠,小心思那么多,藏得比我还要深。”
  “……”
  “难怪你说我好骗,我就是好骗,去苍云宗前,很久没人对我好了,我愿意被你骗。”墨心竹话锋一转,认真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蜻蜓点水,“你信我,我不是故意离开,命契在他们手上,我真的没做坏事,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做,我发誓……”
  简短的誓言被人张口含住,无尽的黑暗倾压在她身上。
  狭小的空间内,呼吸紊乱。
  她仍觉得自己做了一个不可言说的梦,直到那人唇齿在她皮肤上烙下疼痛,方才大梦初醒:好像是真事。
  所以她刚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真是胆大包天。
  墨心竹好像溺在水里,下坠瞬间,被人拽上激浪的帆船。患得患失的欲念在风雨中摇摆,猛烈的热浪将她吞噬。
  飘摇之际,有道声音在她耳边说:“我会站在你身边。”
  墨心竹捧住戚庭的脸,呼吸急促:“我会把自己拿回来。”
  ……
  天将明,晨露摇坠。
  烈犬匆匆赶到,他看见缠在树上睡得香甜的蛇妖,立即将树杈劈断。
  咔嚓一声,巫噬月骤然清醒,沾地瞬间化成人形,稳稳当当落在地面。
  “干什么?”她打着哈欠问。
  “还问。”烈犬呵斥道,“昨天巡逻的哨兵在外围树底下发现几个魔族,半死不活的,好不容易才把其中一个的性命吊回来,他疯疯癫癫地说有外敌侵入,我这才赶过来,你怎么回事。”
  巫噬月愣了愣,天冷,她没把昨夜的困意当回事,再说她向来警惕,即便睡着,一旦出现风吹草动就会立马惊醒。
  烈犬一番话让她回神,匆忙冲向小屋敲门。
  “少祭司?”
  静悄悄的无人回应,巫噬月心道不妙,一连串糟糕结果从脑海中闪过,顾不上太多,立马将门破开:“少……”
  “干嘛——”厚重的棉被将墨心竹裹成茧,首端露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她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然后被子一蒙盖过头,“天还没亮,吵什么。”
  带着鼻音,有些沙哑。
  巫噬月见怪不怪地想:天冷,正常。
  “今天有事要本祭司忙吗?”沉闷的声音从棉被中透出。
  巫噬月想了想,昨天枯榕交代他们,这几天要为对付最厉害的怨灵做准备,排兵练阵收拾行囊之类的,还真没墨心竹什么事。于是将烈犬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墨心竹:“哦,他们啊。我让大哥挂上树的,有问题?”
  “……没有。”
  墨心竹有起床气:“那就不要打扰我休息!”
  巫噬月谨慎地将门合拢,转身对烈犬说,“听见没。”
  烈犬挠着脑袋转身回去,心道见鬼了,少主他们去凡间溜了一圈,学回来什么折磨人的手段。
  挂树上……
  好用吗?下次试试。
  *
  墨心竹腰酸腿软身心俱疲,一觉睡到中午,要不是听说古淮要来看她,并且已经走到半路,她能睡到晚上。
  坐起身发了会儿呆,然后扫视一圈,屋里空空荡荡,身下的床又窄又小,荒郊野外,要是没人陪,半夜能给人冻透。墨心竹决定对自己好一点,她要换个地方住,枯榕那里多得是温暖舒适的房间,好不容易找回靠山,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墨心竹起身换衣洗漱。
  她还是庆幸自己在这里住了一晚,庆幸师兄冒着风险前来寻她,不然很多话憋在心里,每天只能抓心挠肝胡思乱想。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她无法跟随戚庭离开。
  逍遥掌门出事,尽管戚庭不说她也能猜到,这位上仙对他来说很重要,逍遥不仅是苍云宗掌门,更是他融入人群的关键推力,也许更进一步,像家人。
  墨心竹深知那种无力回天的感受,她不希望戚庭和曾经的自己一样,更不愿他因为自己,在危难关头当一个进退两难的看客。
  “师兄,你走吧,他们不会动我,我在这里很安全。”
  前路偶有分叉,但是她相信,他们清除怨灵的目标一致,很快就能再相见。
  还剩两只。
  *
  不久后,墨心竹与魔族一起踏上征伐之路。
  据古淮感知,魔尊和帝君的意识,离得越来越近了。
第95章 集会
  苍茫之境, 天地间弥漫雾气。
  两个人影在这方天地对峙,脚下是通明透彻的水镜,身形不晃, 不动涟漪。
  都是仙人,其中一方白衣朴素,另一方不怒自威,华贵天锦之上绣有金纹。良久, 更具威严的那方睁开双目, 他有着一双与他周身气质格格不入的混沌眼瞳,普通人看一眼就会被恐惧缠绕,如坠深渊, 也正是这双眼睛告诉逍遥上仙,眼前之人绝非曾经的帝君。
  “逍遥。”平静无波的声音在空间中荡出回声,像山寺撞钟,直接撞进脑海,“你曾是我最衷心的部下,献上身躯, 你将和我一道, 与天地共生。”
  他说“曾经”。
  逍遥上仙身姿不动, 低眸看了看水面。水镜中人其实算不上苍老,他精气神向来很足,说是鹤发童颜也说得过去, 他没有与九霄含蓄, 开口直接说:“什么天地共生,怨灵已经不算活人。”
  犹记得九霄死前和狱澜一道走火入魔, 那种情况下诞生的怪物, 早不是从前帝君。逍遥上仙的确衷心侍奉过仙界的主人,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厌倦了四处征伐的日子,老友不断在战场死去,仙界的领地已经相当广阔了,帝君仍不知足,他和魔尊执着拼杀,好像一定要分出高下。
  逍遥上仙想不明白有什么意义。
  他逐渐离群,每次大战划水摸鱼,几度让人想把他踢出圈外,还因此被质疑叛变受到重罚。直到战火停熄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夜梦见的都是一张张带血的面孔,其中有很多与他相熟的故人。
  逍遥上仙想,他不能继续沉浸在过往的梦魇当中,必须往前看。
  几番思量下,自己年纪大了,就该过上闲适安宁的好日子,每天养花种草,品茗垂钓,仙界不赞同他的活法,他就来到人间,切切实实体会了一把逍遥快活的日子,但是一个人过得太久,略显寂寞,恰逢修真界稳步发展,逍遥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何不在人间建个宗门。
  占山为王他是老大,不需要座下弟子做什么苦差事,他传弟子功法,弟子每天给他种的花浇水,给他的鱼钩挂饵,两全其美。
  他很快挑中一个山头,这座山名叫苍云,青绿绵延,是个堪比仙境的风水宝地。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已经有主了,苍云山的主人看见外敌侵入,不由分说和他打了一架,逍遥上仙居然没赢!
  他开始自我怀疑:真的老了?
  并不气馁,豁出老脸磨破嘴皮,好说歹说让那个小怪物同意他在此片山头建立门派,想了想继续补充:“宗门初立,你想要什么职位都可以,掌门都行。”
  “我当掌门,你做什么?”
  逍遥心想,当然是划水摸鱼,结果偷懒的心思一眼被他看穿。
  “不,我不当掌门。”小怪物也要划水摸鱼,“你老,你来当。”
  “不是……”
  “这是我的苍云山,我说了算。”
  逍遥上仙真没见过这样不讲道理的“年轻人”,关键是他打不过,这人什么来头?
  “你叫什么。”
  戚庭拿剑对他,“你又叫什么。”
  彼时的戚庭不知被谁粗浅教过一轮,远没现在讲礼数,逍遥很长时间以后才知道他的姓名,再后来,苍云宗不受控制地发展壮大,所有担子都压在逍遥掌门一人身上,他几度想撂挑子不干。
  戚庭悠闲自在:“不如不找人分摊事务。”
  逍遥忙得焦头烂额:“有理。”
  于是苍云宗有了峰主,有了更多执教、更多弟子,从此一飞冲天,成为人界第一宗门。
  逍遥姑且闲下来了,回头却发现当初赶他出山的戚庭混进人群后,好像真的有了几分大师兄的架势,偶尔也会捡些要紧事去做,但骨子里还是喜欢逗弄新人。
  宗门刚刚发展那几年时常有人过来闹事,明里暗里都有,戚庭发现后会毫不犹豫将人踢出去,有时候懒得自己动手,就让那群师弟师妹干,那群人唯他马首是瞻,也是那时遗留下来的风气,这群人对可能威胁苍云宗的可疑分子保持万分谨慎的态度,随时准备将人赶走。
  宗门弟子疑心病重,青出于蓝到了偏激的地步,逍遥掌门喜忧参半。
  直到戚庭在怨魂坡受到侵蚀,另外一半喜也所剩无几,逍遥心里的忧虑达到顶峰,冥冥之中觉得将来一定会发生什么大事,但是万万没有料到那件“大事”会落到自己头上。他随仙使回天去解灵脉封印,没想到那群人临时给他挂了个饵,在一旁有意无意聊起疑似九霄的意识所在,想要过去瞧瞧。
  都是群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后辈,崇拜帝君功绩,打心底觉得帝君有“重生”的可能,逍遥放心不下,匆匆跟他们着一起过去,然后就着了怨灵的道。
  好在他心志坚定,只想养花种草的老神仙没什么世俗欲望,怨灵掠夺意识不成,只能强行将他拉到另一重境界僵持。
  逍遥本体盘腿坐在一块巨石上,仙气和怨气在他身边缠绕。
  就是耗。
  耗到他呕心沥血打造的门派察觉异常,耗到第一批沿着线索找来的修士回去搬救兵,搬来一批又一批。
  外界。
  苍云宗的修士在这片邪祟聚集的漆黑崖底搜寻,长虹君与清闲居士已经负伤,他们仍没找到掌门的具体位置,精疲力竭之际,终于等到援兵到来。
  不知谁燃起一团炽热金黄的火,喊道:“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人影!”
  九霄没有将容器据为己有,尽管如此,听到人群动静后还是不屑一顾,一群凡人能奈他何,直到看见一抹银寒破开迷雾,后来居上的戚庭冲出众人辟开的道路,直朝他要害挥剑。
  九霄当即卷起雾浪向上翻涌。
  “跑了!”
  “这只怨灵也不怎么样,还没堕仙城的强。”
  “不。”巨石上的逍遥上仙意识从那片缥缈之境抽离,魂魄归身时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重重咳了几声,沙哑着嗓子说道,“它只是受到挫折后变得谨慎了,在无法确定自己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前,不会轻易动手。”
  “掌门!”
  下一刻,他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昏了过去。
  *
  白鹤城。
  修真大会。
  无论雄霸一方的宗门世家还是单枪匹马闯出天地的散修,只要实力足够强大,就能受邀来到白鹤城,参加这场修真界最声势浩瀚的集会。
  在这里,既能广结善缘,谈除魔卫道,论功法心得,还能互相攀比修为高低,竞争权力地位。苍云宗第一宗门的位置就是每次在修真大会中评比而出,曾经无人质疑苍云宗的实力,但是今年,议论声格外多。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