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早之前就说过,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他胆敢说一句不需要她陪,她就能保证一定不会再来。
她也的确是说到做到。
可这个优点对从乔来说,却有点太苛刻了。
苛刻到不许他说一句气话,苛刻到、连后悔的余地都不给他。
他有时候是真的分不清,自己对她而言到底算什么,放弃他对她来说,是不是真的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明明只要再坚持一下,他对她,都是毫无办法的。
但她没有。
永远说走就走。
就算他喝醉了,也是要先把事情说清楚的。
“……”
从乔心里一阵失落,却还是顺了她的意愿,闷闷地点了点头。
“这还差不多。”
简愉没注意到这些,只等他一点头,才把手放下来。
而后小弧度的搓着他的掌心,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喝了酒手还这么凉。”
说着又把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轻缓地焐着他的手背。
就好像、很在意他一样。
……
前后折腾一通,两人到停车场时,代驾也已经到了。
这个点了,学校大概是回不去了。
可要是明早何志义发现他睡在医院的话,说不定又要以为他被“退货”,而给他穿小鞋了。
简愉叹了口气。
鉴于他现在这个状态,估计也听不懂什么,也就没和他做什么解释,直接让代驾开进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酒店。
好在从乔虽然醉了,酒品却还不错,不哭不闹,能自己走路,还非常听话。
如果明早醒来还能什么都不记得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简愉打断自己乱飞的思绪,开了房门就让他进去洗漱。
从乔也乖乖去了。
虽然……前提是把她也一起拉进洗手间,又把门给锁上之后才开始的,但……咳,喝醉了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就是这场景吧,怎么待就怎么奇怪。
简愉也是强行偏开头,逼着自己一个劲儿地盯着马桶看,才总算平心静气,没再往深处想。
从乔乖巧的洗漱完,就又跟结束任务回到主机的机器似的,把她捂着脸的手拿下来牵住。
然后眼巴巴地盯着她,等着下一个指令。
“……”
简愉红着脸恍了一会儿神,才把台词想起来,还欲盖弥彰地呵斥了一句:“那什么,洗、洗好了就把门打开,赶紧去睡觉,在这儿待着干嘛呢!”
从乔照旧点点头,伸手把门开了,又牵着她到了卧室,然后……然后机器遇到了难题。
看看床,又看看她:“……怎么睡?”
简愉:“……”
怎么睡,还能怎么睡!
我倒是想跟你一起睡!
你能答应吗?!
又不让我吃,还在这考验我!
简愉牙痒痒地瞪了他一眼:“把手松开,躺下去,不就能睡了!”
“……”
从乔的眼神仍然不太清明,听着这话就像是个被教训的孩子,一阵憋屈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手却没松。
“……”
因为距离缩短,简愉不得不坐在床沿,看着床上仍盯着自己看的人,整个人都有点麻木了。
几个意思?
还想听睡前故事不成?
简愉拉着脸,伸手把主灯关了,留了一盏小夜灯,把亮度调到最低后,又凶巴巴地说:“可以了吧?”
“闭眼,睡觉!”
从乔没说话,还是静静看着她。
简愉:“……”
嘿!
这死孩子!
真要听睡前故事啊!
睡前故事没有,恐怖故事倒是有一个!
简愉单手叉腰,倾身凑近了一些,尽可能让他看清自己的脸后,恶狠狠地盯着他说:“再不睡我可要亲你了!”
从乔像是真的被吓到了,瞳孔倏地睁大了些,手心力道愈重。
简愉本以为自己得逞了,被吓到了总该老实睡觉了。
谁知他就维持着这个被吓到的表情,一点儿闭眼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连眨眼都频率都降低了!
就跟要和恶势力抗争到底似的!
这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搞得她都有点下不来台了。
这到底亲还是不亲啊……
第91章 热融
床前一点微光, 只够照亮彼此。
两道目光交织, 呼吸打在彼此的鼻尖,凑得近了,还能从紧扣的手上,感知到彼此的心跳。
却又因为交汇在一起, 分不清是谁更加热烈。
世界近在眼前, 鲜明又具体。
仿佛只要再贴近一些,一切就都触手可及。
然而幻境终究只是幻境, 沉溺其中,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伤害罢了。
简愉终于收回目光。
身体离远了些, 伸手覆住他的眼睛, 无奈地吁了口气,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说:“快睡吧。”
“求你了。”
我不能再亲你了。
等你醒了、会怪我的。
……
这一夜,简愉又失眠了。
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的把被子都揉烂了, 最后却还是只能和天花板上的吸顶灯, 干瞪着眼过完了后半夜。
然后拖着沉重的身体,瘫在办公室里长吁短叹。
十来天了。
她每晚都往酒吧跑,一杯又一杯的酒精灌下肚, 本来以为都缓的差不多了,谁知一夕之间前功尽弃。
都怪那个天杀的何志义,没事瞎搞什么美人计!
现在好了,夜夜笙歌被宣告无效也就算了, 她还把身体给搞垮了。
做什么都力不从心的, 困得要命还睡不着。
正哀怨着, 万霏在边上挂了电话,又问她:“鑫源的黄总问你今晚……”
“今晚什么今晚!”
简愉话都没听完, 就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没看我都什么样了吗!”
“今晚、明晚、后晚,我都要准时下班!回家敷好面膜睡养生觉!接下来不管什么局,全都给我推了!懂?”
“……”
万霏不知道她又吃什么炮仗了,惯性顶嘴:“你还有开始惜命的一天?”
“胡说八道什么。”
简愉一脸嫌弃地反驳:“我还能嫌命长不成?”
万霏不疑有它:“照你前几天那个喝法来看,我以为是这样的。本来都要研究下后事该怎么办了,现在看起来好像不用了?”
“……”
简愉黑着脸,想起这几天干的事,也真的是有点被自己蠢到了。
酒精要真能改变什么,早四年前就该把一切都改变了,而且她这身体要真出点什么事,爸妈该怎么办。
她沉默半天,难得没犟嘴,搞得万霏都有点不习惯了,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刚刚的玩笑是不是有点出格了?
万霏自我反省了一下。
因为想着要怎么把话圆回来,关心她一下,表情都变得有点别扭:“……那你现在怎么办?”
她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圈:“顶不住的话,我去给你买杯咖啡?”
一夜没睡。
简愉脑袋沉的是真的有点顶不住了,但这会儿听着这话,她的第一反应却是:“喝咖啡是不是对身体不好?”
“……”
万霏噎了半天,裁不可思议地说:“一杯而已,你也不用这么计较吧!”
“那不行。”
然而简愉似乎已经决定将神经质进行到底,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一脸高深地说:“这很可能,就是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
万霏已经懒得理她了,极其敷衍地说了一句:“那要不你找吕总去?他那一屋子的茶,不仅对身体好,还特别提神!”
谁知简愉一听,忽然就两眼泛光,还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这主意不错。”
“……”
这下万霏真的没忍住要去探她的额头了:“你没事吧?我说的是吕总啊!”
谁不知道你两打进公司起就不对付啊!!
“嗐。”
简愉却根本没听进去似的,边说就边撑着身体站起来:“闲着也是闲着,去找他谈谈心也好。”
“你别管我了,干你的活去。”
万霏:“……”
找吕总谈心,您没疯吧??
……
吕承远好茶。
这一点,在成天捧着冰美式的年轻群体中,多少都有点儿突兀,却又挤不进年纪大些的领导们的群体当中。
乃至于放眼整个寰亚大厦,他连一个茶友都没有。
思及此,简愉就本着乐善好施的名义,敲响了他的办公室门。
推门进去时,吕承远刚好在泡茶,一见是他,警惕到动作都停了下来:“简总,有何贵干?”
简愉像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敌意,慢悠悠地踱步凑近,还自来熟地问了句:“泡茶呢?”
“……”
吕承远眼皮一跳:“你眼睛不好?”
“还行。”
简愉认真的答了一嘴,又问:“什么茶?”
吕承远虽然不知她抽的什么疯,却还是如实答了句:“……金骏眉。”
她这个人,平时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见着自己都是绕着走,这么好端端的跑过来,绝对不可能只是聊天这么简单。
这里头一定有诈!
简愉挑了挑下巴,随口问道:“算好茶吗?”
这话挑的!
吕承远一听,什么心思算计都没了,只想马上battle三百回合,按头逼她向这茶低头认错:“废话!2800一两的顶级品种!你说好不好?!”
“真的吗?”
简愉一脸怀疑:“我不信。”
“……”
吕承远血压飙升,缓过来后立刻加快了泡茶的动作,还亲自倒了一杯,砰一声放在她面前:“来!你现在就给我喝!自己品品好不好!”
“行吧。”
简愉勉为其难地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干了一杯,没尝出味道呢,就见底了。
“……”
吕承远要炸了:“你当这是酒呢!谁品茶用干的啊?!”
“欸~”
简愉摆了摆手:“不早说,再给我倒一杯。”
吕承远就想从她嘴里听一句“这茶好喝”,为此被她套路着足足斟了十几杯,自己还一口没喝呢,茶壶就见了底。
等他捧着茶壶,察觉出好像有哪不对时,简愉又致命地“啧”了两声,没滋没味地问:“还有更好的品种不?”
“……”
吕承远还真是……跟她干上了就!
他唰的一下从沙发上起身,把边上柜子里珍藏多年的武夷山母树大红袍取了出来,却只小气巴拉地掰了一小撮泡了。
依然是自己一口没舍得喝,就全进了她的嘴里。
就这样,得到的评价也只是:“还行吧,第一次喝没什么感觉,明天再来喝喝看。”
一连过了三天,吕承远眼睁睁看着他的宝贝大红袍秃噜了一大块,都没能搞清她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却痛苦的发现,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他看着再次推门进来的简愉,眼含热泪,紧紧地抱着那52万一斤的命根子,差点没当场死给她看!
“欸,不至于、不至于啊。”
简愉举双手投降,好声好气地劝道:“不就是喝了你几杯茶吗,大不了我今天少喝点。”
“你先从窗户上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
“你、你你——”
吕承远都哽咽地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居然还惦记着他的命根子!
这也太不是人了啊啊啊!
他扶着窗沿,悲痛欲绝之际,终于竭力嘶吼了一声:“你走——”
嗐。
才三天呢。
这就顶不住了。
“行行行,我走我走。”
简愉一脸没意思地摇了摇头,就退了出来,回了自己办公室。
万霏见她今天回来这么早,顺口问了一句,她也就顺口把事情经过抖了出来,末了还一脸认真地劝道:“你以后见着他也温柔着点,这心理素质,太差了!”
“……”
万霏一脸的惨不忍睹:“估计以后吕总见着你,就跟看一片阴影没差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