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愉的气势弱了一点, 却破天荒地没有中这“美人计”:“这事儿有什么好瞒的?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从乔清了清嗓子:“……你没问。”
“我不问你就不说了?”
简愉脑海中走马灯似的, 忆起种种往昔,也是真的有点生气:“人和人之间还有没有一点信任了?”
她是真不明白,放着这么炸裂的技能, 到底是怎么做到只字不提的?
这要换成是她,早八百年前就炫耀八百回了。
最重要的是:“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早点知道这些,能省下多少事啊!”
“我就不用白费功夫, 又是设局、又是录音的去套邓希杰作弊的证据。不用因为找不到罪魁, 在冯岑晨面前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还有元旦晚会那次, 我要是知道这些,说不定、说不定……”
都走不到必须离开这一步啊。
一念之差, 让他们错过多少。
心里头一腔暗涌,让她的话音顿了片刻,刚想继续埋怨些什么,从乔却忽然皱着眉打断:“你说什么?”
?
她控诉的声音虽然有些波动,却也不至于听不清吧?
可看他形容肃穆,简愉还是回顾了一下:“我说元旦晚会那次,我要是知道……”
从乔:“上一句。”
简愉又想了想:“在冯岑晨面前……”
从乔:“再上一句。”
“……”
简愉隐约从他的神色中察觉出一丝不妙,很快收了气性,回想的也更仔细了些:“我就不用白费功夫,又是设局、又是录音的……”
没等说完,从乔就骤然偏头。
视线细细地打量着书桌,手指缓慢地在桌子下方游走,又在触摸到一小块凸起时倏地停住。
他拧着眉,指间稍一使力,桌底的东西就顺着胶带撕裂的声音被取了出来。
“……”
简愉看着他手心的金属圆片,猛地瞪大了眼:“监、监听器?!”
她霎时寒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嗯。”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从乔只应了一声,就迅速分辨出这枚窃听器应该是利用磁场与电场转换的原理来进行工作的。
这类设备并非不需要外部电源,而是通过另一端的设备加电产生电磁场,当产生的电磁场接触到卡内的线圈时,卡内线圈会根据电生磁、磁生电的原理产生自身的电场和磁场。
从而将本端信息发射至读取端,“被动”地实现了信息的实时交互。
现在把这种技术称为RFID(射频识别也译为无线识别),最常见的应用就是汽车ETC和我们常见的门禁卡、公交卡、饭卡之类的识别卡片。①
他捏着这枚圆片,食指在顶,左右两指向心。
很快,信号随着设备脆裂而断开。
从乔又翻出手机,载入Nmap扫描工具,把整个屋子仔仔细细地扫描了一圈,连洗手间都没有放过。
最终在沙发底下、电视机后、主次卧床头,又分别检测出一枚,再一一损毁。
饶是如此,他也还是没能放松警惕。
刚要再去车库看一眼,又因为想到什么,回头把简愉牵上,这才一同下楼,拔除车门内侧和保险杠的设备后再回到家里。
全程寸步不离地把她带在身边。
可就算是亲眼看到这些设备被尽数损毁,她心里的那股后怕,却还是久久难以退却。
原来真的有人入室。
不仅窃取了她的私人权限,还在知晓她已经清醒的情况下,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晃悠,临走还留下了整整7枚窃听器!
像只毒蛇一样。
只是想想,就足够叫人毛骨悚然。
可到底是谁。
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眸光有点滞涩,声线艰难却执着:“……你刚刚、有定位到对方的位置吗?”
从乔的指腹在她手背摩挲了两下,声音有些犹豫:“在A市。”
“A市?”
简愉明显愣了一下。
那是种下意识的反应,像是原本有过什么猜测,被突然颠覆而产生的惊讶。
从乔看着她:“有怀疑对象?”
“……”
简愉却忽然沉默了,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又问:“有再具体点的位置吗?”
从乔敛着眸,有一瞬的迟疑:“没有。”
“昂……”
简愉怔怔地点头,眼底是一片荒芜。
从乔将人拉近了些,一手抵着她的后颈,迫使她抬头与自己直视,黑眸里交杂的情绪万千:“从明天起,上班往主路上开,尽量待在人多的地方,工作外出不要单独行动,下班也别乱跑,等我过去接你。”
“……”
遇上这样的事,简愉不免还有些恍惚,又因为鲜少听他说这样长的句子,而有些意外。
整个人看起来更呆了:“你……不怕吗?”
无端卷进这样的事情里,正常人都会感到害怕的吧?
从乔滞了一下,黑眸黯淡下来,指节也泄了几分力:“怕。”
简愉点点头,表示理解:“那、要不……”
而那从来拿得定的脸上,却忽然划过一丝隐忍:“怕你出事。”
倒不是故作煽情,因为这是实话。
他已经很久不再会为什么事感到害怕了,更多的只是麻木。
最近的几次波动,也全都与她有关。
所以可想而知,如果这唯一能牵动情绪的因素消失,他将会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心口像是缺了一块,遍地虚无无从填补,只得将人揽进怀里,无限加深拥抱的力度,埋在她的肩头央求:“所以,能不能乖一点,别让我担心。”
简愉心中颤抖,何尝不想让身体落到实处。
所以即使是被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她还是不舍得去做一丝一毫的分离,不舍得叫他的希望落空。
她甚至还来不及深想这话的深意,就什么都愿意答应:“……好。”
从乔又加了半分力,绷紧的声线终于透出些许轻松:“再有什么事,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简愉从强烈的压迫感中找到适应,这才得以伸手环过他劲痩的腰,回应这一切:“好。”
……
相拥多时,两人才渐渐感受到时间。
消极的情绪是不适合沉浸式感受的,何况事情已经发生,这会儿再怎么琢磨也没用,倒不如好好享受这个来之不易的夜晚。
简愉很快收拾好心情,把人拉着往卧室带:“走,看看你的房间去。”
顶灯被拍开的那一刻,就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她记得他家的风格,把整个房间营造出近似的生态感之余,又多了一份朝气满满的现代气息。
白绿相间的空间给人以一种恬适的感受,像站在绿意盎然的夏天里,在成片的鲜痒之中呼吸。
“还有呢!”
简愉算着时间,估摸着他差不多把整个房间都看过一遍,才来到床头把顶灯关掉,而后指间一触,夜灯便被点亮。
于是顷刻之间,两人就从白昼来到了夜晚。
世界悄无声息。
玻璃罩内的事物散发着细碎的微光,清浅地圈注着两人的轮廓,从而勾勒出两道柔和又美好的影子。
像夏天的夜晚里,站在阳台上星光点点。
昏暗,却温馨。
简愉扬着邀功似的笑容,仰着脸追问:“怎么样,喜欢吗?”
从乔看了眼那盏别致的小鱼夜灯,视线很快又游转回来,看着面前比星光还要亮的眼睛,声线低沉又暗哑:“喜欢。”
见他看都没看几眼,简愉“啧”了一声,显然是对这反应有些不满:“那我怎么都感觉不到你的喜欢啊?”
夜晚将世界掩盖,却将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一放大。
从乔的视线缓缓下移。
下一秒,毫无犹豫地贴上那双正抱怨着的唇瓣,在她错愕地表情中,熟稔地翘开她的唇齿,缠绵交汇,一寸一寸地、诉说着这些日子的思念。
心脏在一瞬间躁动起来。
简愉缓缓闭了眼,由着他攻城略池,一如她渴望的那样。
这样的事,就算是经历过无数次,也依然能够牵动她的心跳。
于是原本冷寂的夜,就这么连着衣料的窸窣和急促的呼吸声,变得一片旖旎。
舌尖在缠绵中泛起清甜,长久地将灵魂滋养,简愉却不知足地想要更多,奈何肺活量却见了底。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衰弱,身体慢慢颓软下来,一息殆尽之前,从乔终于难忍地撤退了些许,在确保她得以呼吸的距离里,仍时不时地轻点她的唇角、鼻尖、脸颊。
最后贴着她的耳际,用哑到不像话的声音问:“感觉到了吗?”
……
第106章 热融
清晨降了点温, 将天色拉得愈渐灰蒙, 再经遮光帘一挡,根本分不清白天或黑夜。
时间却不会因为天色而停摆。
“叮铃铃——”
闹铃声准时刺破梦境,强逼着人回归到现实之中。
简愉下意识嘟囔了一声,牵动下唇, 勾起一阵强烈撕扯过的后劲, 疼得眼睛当即就开了一条缝。
眼底泛起倦怠与痛感的泪花,朦胧光影之中, 意识后知后觉回笼。
她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昨晚的事一应从脑海中闪过, 于是晨起本就有些泛红的脸, 颜色愈显。
被角下传来抑制不住的低笑声。
他们居然真的“同居”了!
这还真是做梦都能笑醒的节奏!
简愉激动地掀开了被子,赤着脚就出了房间,敲响了对面的房门,半晌没听到回音后, 才想起这个点, 他应该已经去上班了。
啧。
这么美好的早晨,居然不能一起度过!
靠在门把上的手滑落下来,“啪嗒”一声意外打开了房门, 正要伸手去关,视线却透过门缝,将床上铺的整整齐齐的被子收入眼底。
她愣了一下,转而彻底打开了房门, 四下逡巡一圈后, 一个不安的念头迅速蹿升。
不单单是被子, 桌椅、收纳架、衣柜,统统都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就连床头摆件的位置都没有丝毫的变动。
整个房间干净的,就像是根本没有人来过一样。
可唇角的刺痛分明提醒着她,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来过。
所以,是又走了吗?
心脏迅速坠落。
简愉着急忙慌地翻出手机,拨通电话后,二话不说就开始控诉:“你在哪?”
状似强硬的语气,却隐隐透了点鼻音,从乔身形一僵,当即就警惕起来:“出什么事了?”
他急得立刻就掉了头,正要往回赶,就听那头又传来一句:“你是不是偷偷搬走了?”
“……”
从乔脚步一顿,被问得有点莫名:“没搬。”
晨起的情绪总是饱满。
简愉一根筋地看着空荡荡的卧室,心里泛着滔天的委屈,鼻音也越来越重:“没搬你房间这么干净,被子还铺那么整齐?”
“是不是昨晚根本就没在这儿睡?”
“你……你要走可以的。”
她强忍着低落,想为这被“退货”的场面找个由头:“我昨晚就想说的,你要是觉得不太方便……”
“没走。”
从乔听了半天,才意识到她这突如其来的观点从何而来,心下无奈之余,又起了些波澜:“昨天睡得晚,家具没来得及用,被子是早上重新铺的。”
话毕又勾着唇重申了一遍:“不走。”
简愉却仍只是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
从乔耐心将她的情绪引向正轨:“你到衣柜侧面看看,行李箱是不是在那?”
简愉还站在门口,听着这话就进了屋,在看到衣柜里侧的确放着行李箱时,才终于稍稍安定。
她没说话,从乔却从听筒里消失的脚步中,判断出了她的所见,转而又说:“洗漱用品是不是在卫生间里?”
简愉很快又绕到洗手间。
看着洗手台上并排放着的两套牙刷,其中一套还沾着点儿水渍,毛巾架上的墨色毛巾也处于半干状态。
这才有了点他真的在这里住下来了的实感。
而真实感放大的同时,莫名其妙把人控诉了一顿的难为情也在逐渐加剧。
她抠着洗手间的门把,拖着长音应道:“……嗯。”
从乔却对这份依赖很是受用,甚至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并因此低笑了一声:“厨房里有早餐,放在锅里隔水保温,可能有点凉了,再点火热几分钟就能吃了。”
简愉一听,又屁颠跑到厨房,打开锅盖一看,心情总算彻底好了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忽然又开始傲娇起来:“你做的?”
“嗯。”
从乔耐着性子,循循善诱:“能吃完吗?”
很早之前,他就想过要把她不吃早餐的坏毛病改正过来,这会儿搬了过来,自然是要提上日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