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引春醉的药性,还是裴枕故意折腾她,很不得吞她入骨。
直到现在霍枝一想起那日的荒唐,脸还是隐隐的发烫。
丹青画作上印上她的朱唇,每一笔的肌理纹路都是他亲自所画,浅浅的,却足够动人心魄。而裴枕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是清冷。
那时的裴枕就如同一个猎人,自己就是落入虎口的小羊羔。被一口咬住脖子,撕咬在脖颈是恨不得咬下她的一块好皮来,他还趣味的扫过她肌肤上的青紫斑斓。
那真是无比难熬的时辰。
最后霍枝是趴在桌子上,大口呼吸着,哀求他,裴枕才肯作罢的。
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呢?似是裴枕提起紫毫笔在她耳尖勾画了一朵野花,左耳一只,右耳一只,成双成对。
霍枝一眼这是就知道是他在事后安抚自己的手段。
不肯让她穿耳,就假意的画这些劳什子哄她,男人捏着自己的下颚骨,让她不许动弹。居高临下的欣赏着自己的画作。
他说,真好看。
好看个屁!她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这会儿子他人都不在了,霍枝是爱穿几个耳都随着自己。
小怜拿了软枕给她垫上:“县主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不想着自己可得为孩子想想!”
大的管不住她,就来个小的?但的确这孩子比他的阿父有用的多,她暂时打消了穿耳的念头,想着今后的事情来。
“趁着还没显怀,我想将婚事定下来。”霍枝声音沉而稳。
县主的孩子需要一个明面上的爹爹,这样就不用被人指着鼻子骂私生子。
自然而然的法子就是嫁人,县主有了夫君,那孩子的事情也能瞒得住。小怜却疑惑的问:“可这一时半会儿,哪里去找个好人选?”
爹爹让她去平城小住,不就是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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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枕来见小皇帝,他藏在燕婉身后,怯生生的看着他。
来之前,小皇帝被告知今日要见一个重要的人,母后告诉他要得到这个人的喜欢。来的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站在烈日之下好像是从天上下凡来一样。
裴枕对着小皇帝行了礼,脸部轮廓在骄阳下显现出影子来,是说不出的冷清矜贵。
好像不管是过了多少年,他都是燕婉记忆中那个天之骄子江左王。但随着时间的洗礼,也让这男人更加的沉稳,动作间都能牵引出他有力的肌肉线条。
她喊了一句:“王爷回来了。”
裴枕称呼她:“臣,见过皇太后。”
只是这双清冷的眼里对她从来都是不带什么感情的。
五岁的小皇帝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小脸被晒的红彤彤的。他轻轻的问了一句:“母后,为何这人没有头发?”
这粗鄙的话,让燕婉无地自容。她把小皇帝往裴枕身前推了推:“皇儿,不可胡说。这是摄政王。”
裴枕的冷漠,让小皇帝有了畏惧之心。
“我不认识他。我不要和他一起玩儿。”
燕婉黑起脸来,训斥道:“圣上!不可没了规矩!”
小皇帝养在深宫,从小到大没见过几个人。本来就对生人有些恐惧,被母后这么一吼,越发的觉得委屈:“可是,他就是没有头发嘛……”
这是皇兄留在世间唯一的骨血。哪怕他喜欢自己,裴枕也会好生的教辅他长大。
裴枕在小皇帝面前,蹲下身去,与他的视线平行;“原先臣是个僧人,自然是不能留发的。但过一段时间,臣就会长会长出新发。还请圣上不要害怕。”
小皇帝圆溜溜的眼睛,把眼泪挤回去:“真的么?”
燕婉在两人身前扫过,松了一口气:“皇儿,还不快快叫人。”
小皇帝这才小声的:“皇叔好。”
裴枕亲密的摸了摸他的头:“圣上的眼睛,和臣认识的一个人生的很像。”
“摄政王可是觉得圣上像先皇?”燕婉低低的娇笑一声:“宫人都这么说的。”
提起先皇,小皇帝眼睛又红了,委委屈屈的:“儿臣想父皇了,父皇去了哪里?为何还不来看越儿?”
裴枕见小皇帝这个样子,心里是唏嘘不已。皇权在手,第一尊贵的圣上又如何呢?
他莫名的觉得无比的悲凉。
在梦中,皇兄小时候一个人在偌大的坤宁宫,也是这么一声一声的哭。
“皇儿都是圣上了,怎么还可以如此软弱!”燕婉表情不太自然,觉得有些丢人。叫了宫女把小皇帝抱走。
裴枕却抬了手,平静的开口:“圣上,可是在害怕?”
小皇帝抽了抽小鼻子:“嗯,越儿害怕的。”
这个小皇帝眼里受惊的样子,让裴枕想起了枝枝。一开始的下山路上,她踩到虫子就会这么惊吓的模样,黏到自己身上来:“大师傅,我好害怕。”
可她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来到自己的身边。甚至还贴在自己的耳垂说。
“大师傅,枝枝现在好像不怕虫子了。还可以一脚踩死俩!”
她无比的骄傲。像是迟迟不肯落下去的骄阳。
他的枝枝,是想要通过这件事告诉他些什么罢?
“这是生长在皇宫里的孩子都要经受的考验。”裴枕看着小皇帝的眼:“先皇是如此,苡蕐 圣上亦是如此。等圣上长大了,就不会害怕了。”
第54章 自愿
等霍枝的马车出了岭南, 入了平城,天气就越发寒凉了。
小怜在一旁翻出皮毛做的厚袜,“县主, 快把袜子穿上,别沾染了寒气。”
外头有烈马鸣叫的声音,轻骑而过,尘土飞扬。
“阿姊!你可在里头!”有个声音叫的嚣张, 巴不得十里八坡的人都来看他。
这声音便是霍枝的表弟霍起。
继续叫嚷着,“阿姊!我闻见你的味道了!”
她闭着眼, 不想去应他。前几日,爹爹还不是说这小表弟的行事稳重了些?手脚像个猴子上下乱喊, 稳重?霍枝是一点都没看出来,毛毛躁躁的。
还是大师傅好,性子安静。不是看书, 就是养些花草。雅致的不行。
提起花草,她倒是记起来了一件事。裴枕回了京城, 那茅草屋里的那盆金山茶不知如何了?应当是一同带回去了吧?
那男人似乎挺喜欢这金山茶的, 每一次霍枝去都能瞧得见。
有时候放在书案上, 有时候也会搬到窗边晒晒太阳。裴枕对花是真当美人儿照顾, 可比对她好太多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 裴枕是因为这金山茶是她所摘,他才会爱屋及乌一些。
那男人总会想起她的吧?
复杂的思绪在脑海里翻滚几遍,说真的,她有些想裴枕了。
“阿姊!”
一双少年的手探进来, 扯着霍枝的手腕就往外头扯。少年的嗓音无比的爽朗:问了好几声, 你都不出声?躲着我你?”
“郎君!不可啊!”小怜惊呼一声。
霍枝见着来人,没什么好脸色:“霍起, 你发哪门子的疯?放我下来。”
霍起的个头已经蹿的比她高出一个头,见了她脸上的笑容都没下去过。一手打横抱着霍枝,在空中转了个圈儿:“阿姊!我可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霍枝被转的晕头转向,这样的高度换做平时的时候,她是不怕的。
可是自从得知怀了身孕后,就格外的紧张。她拍着他的后脑勺,不客气道:“你再放我下来!我咬人啦!”
少年的眼就亮的像星星一般。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一股儿的蛮劲,勒着她都快喘不上气。
她被颠的浑身难受。鼻尖就嗅到了少年身上的汗味儿,不太好闻。好怀念裴枕身上的气息,早知道这样就问他要几身衣裳,也好让自己留个念想。
那男人现在已经到京城了吧?也见到了久违的老情人了可对,如今燕婉是皇太后,召见摄政王留宿宫中都是可以的。
只要脑子想到这个画面,霍枝就有些难受,眼角滴下眼泪来。
霍起的手指替她擦掉眼角的眼泪,放在唇里轻轻地啄了下:“阿姊胆子变小了,怎么的还哭了呢?”
她一扬脖子骂了回去:“霍起你大爷的!恶心不恶心!”
“阿姊全身上下都是香的。”
霍枝,“?”这人没什么事罢。
她重新回到马车里。霍起坐在马车外头,亲自当起了马夫。兴奋的不行,“阿姊准备在平成住多久?”
她是第一次坐这么摇晃的马车,抱着身边的软枕,一手护着小腹,“不要你做马夫,来人啊!给本县主把人打下去!”
那些个王府侍卫才上前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将霍起拉开,“郎君这是何必呢?县主最近身子不好。可由不得你这么折腾阿!”
提到这件事,霍起也注意到了。
“我看着阿姊都瘦了呢!这回来平城你可要好好多住几天了,我定要将你养的白白胖胖才好!”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声,少年跟在她身旁像只大狗狗一般,怎么赶他也不肯走。
一身的汗味儿。霍枝别开脸去,“霍起,你莫来烦我便是最好。”
“阿姊这话好让我伤心呢!”霍起说道,“数数年头啊!我们表姐弟两个都多久不见了,阿姊真的太冷淡了。”
冷淡?
她要不是看在霍起是表弟的份上,早就一个巴掌扇上去了,打得他满地找牙了!
“阿姊都十六了,怎的还不嫁人?”霍起又问,“可是岭南没有好郎君可供阿姊挑选?阿姊放心平城什么郎君都有,胖的瘦的应有尽有,阿姊放大胆的跳!”
才说了几句,又想进马车里来。
两边的侍卫一人压着霍起的肩膀,“郎君,你若是再对县主放肆,休怪我们无礼了!”
“打我好了,我肉厚。”霍起还不得劲,“我不要你们几个动手,我要阿姊打我!”
“……”
他是不是有毛病?欠抽么。
霍枝有些后悔来平城了,对着外头的人,她骂过去,“霍起你小时候可乖了,怎么如今让人厌烦?”
霍起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霍枝没仔细听。
起先,她也是这般缠着裴枕的,他定是觉得自己聒噪的很吧?清冷的他都会被自己几次三番的勾出火来。
霍枝回忆起画面,嘴角噗嗤的笑出声来。
好在姑妈家快到了,霍起还是很怕他的这位阿姆。稍微老实了些。
小怜上前来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她:“县主,您没事吧?”
肚子倒是没事,霍枝摇摇头,小声对着小怜道,“就是霍起身上的一股汗味儿熏的我难受极了。”
“这些个年少气盛的郎君都是这样的。”
可她想说裴枕身上就很好闻,抱着睡时冰冰凉凉的,可舒服了呢!
霍枝赶紧打消这个无用的念头。马车到了平城霍府,她见过姑母后,就回到了曾经住过的小院。,小怜就忙着给霍枝准备热水。
热气氤氲。
霍枝趴在浴桶里,闭着眼,她像是海上漂浮的一枚绿叶。手指落在小腹,“你想要个怎样的阿父呢?要是像那男人,怕是找不到的。不若,我们就寻个乖巧听话的?”
房内有女人有说话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和说话。霍起手里端着小食,本想送给霍枝吃,可瞧着窗户外头玲珑的女人身段,他懵了。
水流声时长时短,如同仙乐。霍枝自小就是个美人儿,但他着实没有起过旁的心思。
霍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阿姊的身子如白玉,可真是不错。”
他满脸的燥热,伸出手,抓了一把胸前磨蹭两下。却也是隔靴搔痒,越发的难受了。
好家伙,都撑起了……霍起拍了脑门转身就走,看来阿!他今晚是睡不着了,他得去花阁找月娘消遣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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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沉香在鎏金香炉里点燃,袅袅的青烟。娇艳欲滴的金山茶,被浇下一道水流。
“奴才给摄政王请安!”廖公公老老实实的跪在原地。
有谁不知道,这京城已经变了天。摄政王洗清了王太傅的怨案,让王太傅官复原职。而且,小皇帝的现在可喜欢这位皇叔了!
“都怪奴才没有眼力见。”廖公公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奴才早就想来拜访王爷了!”
只要裴枕不发话,廖公公也不敢从都地上随意的起来。
而且,他今日也不算空手来的。想当初在岭南王府这位王爷对白芷像是有些意思。先皇驾崩的突然,白芷都来不及入宫。这可不就耽误下了!
面前这个男人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面容都是万里挑一的。
怎么着,也要给她找个这样的好人家。廖公公也算是对得起白太医了。
“王爷可还记得岭南王府见过的白芷姑娘?”廖公公问,观察者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