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的是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懂。”顾寒屿问身旁的人。不停变换的光影映在她雪白的脸上，让她看起来特别生动。
“贵妃醉酒。”商裳悄声说，“那个女的是杨贵妃，嘴巴里叼着一只酒杯，跟在一旁的是太监裴力士。”
敢情那个服饰华丽的男人是个太监，而不是唐明皇。一场演毕，顾寒屿想走，商裳却撒娇说，还想再看一场《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这个比贵妇醉酒热闹，再看一会吧。”商裳目不转睛看着帷幕。顾寒屿嗯了一声。商裳唇角微弯，本来她以为只有阿湘对他撒娇才有用，自己撒娇没用，却没想到，还是管点用的。
一队队小妖人马出来，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大概就是白骨夫人了，锣鼓点密集，是比刚才那一场热闹多了，顾寒屿很快也看得聚精会神，像小时候看动画片一样。
夏夜幽长，商裳摇动着手里的簪花仕女扇子，驱赶蚊虫，顾寒屿望着她，一片灯红酒绿的热闹之中，她像个世外之人，连看个皮影都看出了轻罗小扇扑流萤的韵味。
路边有卖栀子花的，顾寒屿过去买了几朵，回来的时候给商裳两朵，剩下的带回去给阮湘。商裳把花别在包上，这样淡雅的清香就能一直萦绕在身边。
没想到，他也会喜欢栀子花的味道。
他俩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阮波早已睡下，阮湘一直在客厅等他俩，说给他们留了饭，问要不要热一热。
“不用了，我们吃过了，阿湘，我给你买了个小礼物。”顾寒屿把那个银镯从背包里拿出来给阮湘，还有几朵栀子花。
阮湘并不知道他俩去逛了夜市，很高兴他们出去办事还惦记着自己，兴奋地把银镯套在手上，款式和花纹她都很喜欢，最重要的是这是顾寒屿送给她的，意义不一样。
顾寒屿又把商裳买的那两瓶酒也拿出来，说是商裳买给阮波的，阮湘更高兴了，阿哥喜欢喝酒，平常都不太舍得买，要是知道商裳买酒给他，得高兴坏了。
商裳累了一天，已经去睡觉。等阮湘也去睡，顾寒屿洗漱一番之后独自回房间。
中午遇到黑衣男的事让他心头始终像是有道阴影，计划着等张聪这条线结了，要尽快离开西安。前前后后在这边耽搁了三个多月，再待下去太容易暴露行踪。
点开曲流觞家监控视频，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电视发出亮光，沙发上模模糊糊的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影，似乎正在看大片。
“下回那个水果店你不要再去了，那店很古怪。”张聪说话了。
顾寒屿心中一惊，侧耳细听。
只听曲流觞说：“怎么了，看人家老板比你帅，有危机感了？”“让你别去就别去，问那么多干嘛。”张聪声音很低，似乎不想解释。
“你不告诉我我还去，老板帅老板娘美，东西还便宜。”
张聪冷哼一声，“老板娘戴的翡翠耳环能买你半套房子，玻璃种帝王绿，最顶级的成色。那么漂亮的女人，会嫁给一个卖水果的？”
“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没注意到老板娘的耳环？真有那么值钱？”
“我以前倒卖过古董你又不是不知道，翡翠水深，一般人不敢玩，但东西好不好真不真是能看出来的。”
一阵沉默，好半天曲流觞才说：“我也觉得他俩有点古怪，老板帅倒在其次，老板娘好看地有点过分，而且那一身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是开水果店的小老板能养得起的女人。”
张聪说：“离他们远点，那种人来路不明，多半都是惹不起，没准身上就有人命，才隐姓埋名。”
顾寒屿轻叹一声，还真能编排，都快把他俩形容成雌雄大盗了，这个张聪确实不容小觑，只到店里去过一回，就看出了商裳背后有门道。看来以后不能让商裳去店里了，再去只会引人怀疑。
视频里的两人说着说着又开始双人运动。
“漂亮是漂亮，瘦不拉几没胸没屁股的，床上肯定也没你这么浪。”
“你倒是什么都没少看，小心水果哥挖你眼睛，他那么宠他老婆。”
“很多外表看起来帅的人其实外强中干，娶个那样的老婆，卖水果的没准早就被她掏空肾虚了。”
不想继续再听，顾寒屿点掉视频关了电脑，闭上眼睛仰面躺在床上，极力排除掉刚才那些污言秽语产生的影响，细细回味张聪之前说的话。
以前倒卖过古董，而曲流觞似乎也知道，只是不清楚他现在用什么样的身份去哄骗曲流觞。虽然和曲流觞接触不算多，但顾寒屿明显能感觉到对方心思比较单纯，所以很容易上当受骗，尤其是张聪这样混社会跑江湖的人，长得不错出手再大方点，多数女孩子都招架不住。
既然水果店已经引起怀疑，那他下一步就要把重心放在祁老板的古董店上，反正一时半会也不缺钱，阮波的临时工不用再去干，让他和阮湘一起去看店，自己就能腾出时间去盯梢。
从口袋里摸出父亲留下来那只银质打火机，手指摩挲着上面古旧的花纹，捻动滚轮，火焰跃起，瞬间照亮了周围的一切，顾寒屿注视着火焰蓝色的焰心，眼睛里涌动着无数情绪。
最终，那一小簇火焰被夜晚的凉风吹灭了。
作者有话说：
记住这个戒指，以后要考。
第35章
隔壁的陌生女人
白天, 交代好最新的分工后，阮湘阮波先一步出门，顾寒屿特地等到他们走了以后, 商裳问他, 怎么又不让她跟着去了。
顾寒屿告诉她, “张聪已经起疑，你再去会有危险, 在家里帮我盯着电脑里曲流觞家的视频，这两天除了我们回来, 谁敲门你也别开，包括送外卖的，家里有现成的材料, 不行你就自己做饭凑合吃点。”
商裳一惊, “他什么时候起疑的，你怎么会知道？”“昨天晚上，他让曲流觞不要再去我们店里, 说你戴的翡翠耳环值一套房子, 不像个寻常水果店老板娘。”
顾寒屿有意看了一眼商裳耳朵上那对小小的耳环，玻璃种老坑翠，绿得水润透亮, 第一次见她时她就戴着这对耳环，款式极简单, 但是很衬肤色, 衬得她耳际腮边肌肤若雪。
“他眼力不错嘛, 老坑翠一眼就看出来了, 也没有一套房子那么夸张, 他就是吓唬曲流觞。”
“他识货, 所以起了戒心，但是他再聪明也只是以为我们出于某种原因隐姓埋名，而不会想到我们是冲着他来的，所以目前那个小店还得维持。”
“那我们都不在店里，他不会起疑吗？”
这一点，顾寒屿也早就考虑到了，对商裳说，如果曲流觞真信任张聪，多半是不会再去店里，他俩在不在店里不会引起他们关注，但如果曲流觞对男朋友的话听听就算了，他也叮嘱了阮湘，就说老板娘身体不适，老板留在家里照顾老板娘。
“身体不适？”商裳怀疑地看着他，冷冷道：“只怕你不是这么说的吧，你肯定让阿湘骗曲流觞说老板娘怀孕了，身体不舒服在家里保胎，老板放心不下，在家里陪着。”
“你比我更会编，理由确实更充分。”顾寒屿笑，既然她都想得这么全面了，他也无需再补充。
商裳悻悻然扫了他一眼，吃早餐去了。顾寒屿跟到餐桌旁，叮嘱她有什么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跟他联系。
商裳没说话，余光瞥见他离开，低头喝牛奶。
八仙庵古玩城，顾寒屿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在那里，压低了棒球帽帽檐，随便找了个地摊假装翻看摊上摆放的各种旧书。
这里店铺林立、人流众多，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顾寒屿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街道两边有不少楼房，如果能租下一间就近观察，应该比这样漫无目的瞎逛更不引人注目。
沿着街道走了走，看到一家门面破旧的小旅馆，进去打听了一下价格，五十块一天，倒是不贵，当即付了十天房费。
房间不怎么样，人进去以后就能闻到一种类似霉烂的气味，顾寒屿把背包丢到床上，打开窗户透气，炎热的上午没有一丝风，知了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叫得人心烦。
选了个角度，把微型摄像头对准了街道对面祁老板的勤古斋，顾寒屿把背包里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连上视频，街道上的景物一览无余，还不用站在窗口引人注目。
商裳发来微信，告诉他，张聪刚刚离开了曲流觞家。
顾寒屿打电话给商裳，“我在这边的旅馆包了一个房间，这两天我可能都不会回去，你自己在家里要当心。”
“你也小心点。”商裳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顾寒屿把手机放到一旁，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张聪如果到这里来，最快也要半个小时，因此目前这半个小时里他可以放松一下，想点事情。
勤古斋应该只是他们交易的中转站，山爷作为幕后老板才是真正负责联系买家的人，而在其中来回串联的就是张聪，每次收到货，张聪负责把货送到勤古斋寄存，买家过后按照地址过来取货。
这样的话，山爷永远可以在幕后指挥而不暴露真面目，货源和买家的真实身份也会牢牢掌握在他手里而不被中间环节套取，难怪查了好几年都查不出来，对方每一步都算得很准。
半小时很快过去了，顾寒屿在电脑边守了一上午也没看到张聪人影，反而勤古斋在中午的时候关了门，祁老板随后不知去向。
连着三天，勤古斋都没有开门，顾寒屿每天在附近溜达，把这一片的地形都摸熟了，装作不经意向路边小吃店伙计打听勤古斋的情况，伙计说，那家古董店经常关门，有时候一关就是十几天。
看来赶得不巧，大概率要在这里耗上十几天，既来之则安之，顾寒屿每天不是外出溜达，就是在小旅馆的房间里看介绍古玩知识的专题片，尽可能多的了解这个行业。
星期五晚上，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电视，来回换了几十个台也没找到好看的，索性关掉电视，打电话给阮湘。
阮湘尽责地向他汇报，“曲流觞去过店里一次，看到你和裳裳姐都不在，问你们去哪了，我就按你说的告诉她，老板娘怀孕了，先兆流产在家保胎，老板在家里陪着。”
“嗯，不用管她，你们照常卖水果就行，让阮波每次少进点货，天热卖不掉的水果容易烂。”顾寒屿有点怀念卖水果的日子，起码比现在这样守株待兔有趣多了。
“我们知道的，阿哥最近进的都是便宜又好存放的水果，当天卖不掉的我们第二天减价卖。”阮湘看店做生意也算是老手了，以前在侗寨，她十二岁就开始在茶叶店帮忙了。
又问了阮湘几句别的事，顾寒屿始终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放不下似的，忍来忍去还是没忍住，问她：“裳裳呢，她在不在？”
阮湘会意一笑，“在啊，屿哥你想和她说话吗，我把手机交给她。”顾寒屿赶忙推辞，“不用不用，我没什么事找她，没事我挂了先。”
这几天没见到她，他睡得还算安稳，晚上听到她声音，只怕又要睡不安稳了。
既然无事可做，那不如早早睡觉，就在他快进入梦乡的时候，听到微信提示音，一看是商裳发来的微信，霎时睡意全无。
你找我？
顾寒屿思索再三回了她一句，“明天周六，早上大唐西市见。”
好。商裳的回答很简洁。
再次抱着枕头进入梦乡，这次睡得更香甜，直到被隔壁传来的女人尖叫声惊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声开门声过后，紧跟着是女人拍打他房间门求救的声音。
“救命，开开门，救命――”女人惊惧的喊叫和震耳欲聋的拍门声在宁静的夜晚尤其突兀。
顾寒屿无奈，只得从床上坐起来，套上裤子过去开门，门一开，还没等他搞清楚状况，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半裸着撞进来，躲到他身后攥着他衣襟哀嚎。
“救救我，隔壁有个变态，他要弄死我，行行好，救救我。”女人死死抓着他衣服下摆不放，都把他的衣服给扯变形了。
看到女人脸上有被殴打过的伤痕，胸脯上、身上到处都是牙印，衣服上还有血，顾寒屿先是一惊，随即明白情况，让女人不要再扯他衣服，他到隔壁去看看。
“不不，你不要过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那个人会杀了我的。”女人头发散乱看不清面目，一双眼睛里满是哀求。
两人拉扯间，过来一个挺着肥白肚子的中年男人，杀气腾腾气势汹汹，一看到女人就骂，“你个不要脸的臭婊子，没想到你还养小白脸，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女人吓得直躲在顾寒屿身后，把他当人肉挡箭牌。肥白男人不依不饶，扑上去就要撕打。
顾寒屿夹在他俩中间气得要死，一拳打在肥白男人脑袋上，又飞起一脚踹他肚子，只听嘭一声，肥白男人重重跌了出去，顾寒屿这才看清，他连裤子都没穿。
滚！顾寒屿厌烦地呵斥一声。肥白男人吓懵了，没想到他身手竟然这么好，一脚就把二百多斤的自己踹飞了，怕吃眼前亏，不敢再多说话，勉力从地上坐起来，捂着肚子走了。
你也走，别弄脏了我的地方！顾寒屿呵斥躲在一旁的女人，半夜出现在这种又旧又破小旅馆的女人，应该是从事那种职业的，他可不想惹上这种麻烦。
“我被那孙子弄伤了，走不动，能不能让我在你这里坐坐，等我走得动我一定走。”女人可怜地望着顾寒屿。
顾寒屿看她浑身是伤，动了恻隐之心，无奈地关上门，叫她去洗手间先把自己弄干净，他背包里有药，她可以涂了药再走。
女人磨磨蹭蹭在洗手间洗了快一个小时才出来，顾寒屿见她裹着条小小的浴巾，遮住上面就遮不住下面，从柜子里找出自己一件衬衣丢给她。
女人洗干净了看起来身材不错，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慌张失措，穿上他的衬衣以后居然很有oversize的性感，但是顾寒屿哪有心思想这些，他只想赶快打发她走，他好继续睡觉。
“今天谢谢你啊。”女人不客气地在床边坐下，看到桌上摆放着消毒用的碘伏和治外伤的云南白药、消炎膏，拿起碘伏棒涂在胸脯的伤口上消毒。
“不用谢，你处理完了就快点走。”顾寒屿懒得和她多说。
女人瞅了他一眼，“怎么，怕人看到我在你房间会误会？”见他不答话，甚至看都不看自己，妩媚笑道：“都住这种小店了，还怕误会？”
顾寒屿不屑，“我住这里和你来这里的目的又不一样。”
“那让我猜猜，你住这里的目的，要是我说对了，这几天你给我当保镖，我怕那个死胖子报复我。不会让你白干，我付你钱。”女人狡狯地看着顾寒屿。从上到下打量他，脸固然不错，但更重要的是身手好，能打架。
“不需要。”顾寒屿一脸嫌恶地摆摆手，“我没时间给人当保镖，不缺这点钱。”
女人又是一笑，媚眼如丝，他穿的衣服没有一点质感，一看就是便宜货，还敢说不缺钱？不缺钱谁住这种鸡毛小店。
“但是你缺消息，确切地说，是缺一个线人。”女人深谙谈话技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