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老大爷收了铜钱,还等着锅里的饼子,“这可快三月三了,以后都是大姑娘了,可不能这么糊涂。”
“给了多少铜钱,就要拿到多少铜钱的饼子。”老大爷给言姽煎了三锅酥饼,用油纸包好递给言姽。
小白烛看着满满一大包油纸的酥饼,眉头蹙起,“你自己买的,自己吃完。”
“分给锦织坊的姑娘做早饭也不错。”言姽拿了个饼子啃了一口。
饼子外酥里嫩,在酥脆的外皮里还有一层糯米泥,粘牙有弹性,在糯米里的是红豆馅。
言姽觉得不错,又啃了几口,差点噎着。
老大爷赶紧给言姽倒了碗煮米汤。
煮米汤里没有米,只有汤水,味道和饼子里的糯米泥是一个味儿。
“你们要去锦织坊?”
言姽点点头,咽下嘴里的饼子。
“那可不巧了,桃花节快到了,锦织坊里的绣娘都在赶着做各家姑娘的新衣裳。”
第105章 未开花先凋零
“桃花节?”
“是啊,桃花节,就是姑娘们行及笄礼的日子,姑娘不知道吗?”老大爷一脸吃惊。
言姽摇摇头,“没听说过。”
老大爷看了言姽一头雪发用发带随意束成一个高马尾,“姑娘还未及笄?要是过了十五岁生辰,那可不能错过这桃花节。”
“这桃花节一过,可就是大姑娘了。”
言姽嚼着饼子。
她对桃花节不是很感兴趣。
见老大爷说完后,她问道,“那锦织坊要到三月三过后才开门吗?”
“三月三当天就开了,这新衣裳可都要提前给姑娘们送去,桃花节当天就要换上。”老大爷说着,“姑娘也去买一身新衣裳,这桃花节对姑娘家可重要了。”
言姽谢过老大爷后,依旧来到锦织坊门外。
绕着巷子,去到了锦织坊后门。
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抱起小白烛和包着饼子的油纸飞身就越过了院墙。
翻身跳下,眼前就被白色的东西糊了一脸。
放下小白烛和饼子后,言姽就开始扯脸上的东西。
结果越扯越多,扯得全身都被白色的纱布裹着。
小白烛想给言姽解开,他解着言姽往身上扯着。
到最后,他干脆任由言姽在那里“玩”。
“这有个娃娃。”一道女声,“呀,还有个姑娘。”
来晒布料的绣娘们将言姽放出来。
几位绣娘虽然将言姽放出来了,但还是找来了护院,面上带着警惕地看着她。
言姽讪讪一笑,“我找你们绣坊的坊主,实在是有急事,各位姐姐行行好。”
锦织坊里的绣娘都是曾经受过苦的姑娘,最见不得他人相求。
听言姽这样说,便有人将她领着去见坊主。
从锦绣坊后门进来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正中间有一棵三人抱成团的桃花树。
明明已经到三月,桃花树上还都是花.苞,不见一朵开着的桃花。
言姽等人绕开桃花树,前往锦织坊的主厢房。
等她刚站在主厢房的门口,屋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言姽看着开门的人愣了一下。
这人和静竹师太很是相似。
静竹师太身上带着尼姑的淡雅慈悲,面前人是一种端雅严肃的气质。
看向言姽的眼神中带着严厉。
“夫人,这位姑娘说找您有事。”
静梅夫人凝视着言姽,好似言姽找她的无关紧要的事,她就能让言姽连滚带爬地赶出锦织坊。
言姽赶紧在身上乱找。
终于找出手帕,递给静梅夫人。
在静梅夫人看到手帕的一角时瞳孔收缩,言姽递给她时,她也没有接过。
静梅夫人侧过身子,示意言姽进屋。
言姽进屋时,还想着面前的女子和静竹师太相似的地方还真是多。
“你叫什么?”
“言姽。”
静梅夫人颔首,“静竹将手帕给了你,你就留着。”
“我不缺手帕。”言姽执意要将手帕给她。
“给了我,你会后悔的。”静梅夫人说道,“你是来问禁书的吗?这手帕上便有答案。”
言姽:“……”这两人是在糊弄她吗?
静竹说让她带着手帕来锦织坊,然后有人会将禁术还给她。
虽然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静竹师太为何要说“还”。
但现在她找到锦织坊的坊主后,又说禁术就在手帕里。
那为啥静竹师太在给她手帕时不直接告诉她禁术的由来在手帕里?
言姽将手帕翻来覆去,都看不出手帕上有绣着什么关于禁术之类的。
“在哪?”言姽盯着绣成的无头石像和竹林。
怎么看都是普通的针脚。
她正看着手帕,上面突然多了只手,指着无头石像,发出幽幽的声音。
“只要拜过这个无头鬼像,便能在肉身死后魂魄不入地府,继续在肉身内如活人一般。”
言姽抬头看向静梅夫人,脸上是看不出的神色。
“我同瑶娘一同去的那座山,山上有座破庙,破庙里供奉的就是这位无头鬼像。”静梅夫人说着,“静竹曾经也去拜过,这位无头鬼像救了她的命。
她将这个无头鬼像奉为信仰,我和瑶娘便没有将禁术的由来告诉她。”
“这就是块破石头,咋会那么厉害。”言姽讪讪道。
她一直都在无头山待着,还就只在无头庙里的千年老树上守着。
不可能鬼像有这么诡异的法术她却不知道。
再说,那个无头鬼像不就是她自己?
怎么她都不知道她那么厉害呢?
“我能说得就只有这些,你信与不信都与我无关。”
“无头山阴森,进山的活人都是有来无回,你们怎么会去跪拜鬼像?”
小白烛从言姽身后伸出身子。
静梅夫人猛地后退一步,她竟没有察觉到屋内还有另外一个人。
言姽索性抱着小白烛,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下。
见静梅夫人还没回答小白烛的问题,就又问了一遍。
“静竹在十年前曾来京城找过我,当时她说她碰到一个男童,是男童告诉她无头山的鬼像能实现心中的欲念。”
言姽问道,“那男童是谁?”
“听静竹说起,我就找人查了查,若是没错的话,应该是沈王府的世子。”
“沈北竹?”言姽沉声问道。
静梅夫人颔首,“当时就只有他来坊里为长姐取衣裳。”
锦织坊后院里,绣娘们织布洗布、绕绣线裁布料,忙碌中带着顺条。
言姽牵着小白烛的手,站在桃花树下。
“这棵桃花树据说几百年了,从来都没有开过花,春来时长花.苞,不多时就凋谢了。”
一位绣娘见言姽一直盯着桃花树,就上来说了两句。
“为啥不开花?还有不开花的花树?”言姽笑道。
“说是我们染布的水污了桃花树的根。”绣娘可惜道,“我们几十个女子就靠这一家绣坊,又不能搬走,可怜了这么好的桃花树。”
言姽不知道这棵花树为何不开花,但锦织坊的染布池并不在后院,怎么都污不到这棵桃花树。
绣娘去忙,桃花树下只剩下言姽和小白烛两人。
日光照在桃花树上,显得更加花.苞粉艳,风吹过,吹散桃花瓣。
言姽抬手接了一片花瓣。
桃花树已经开始凋谢,在还是花.苞的时候。
第106章 枷锁二爷来收魂
“姑娘,这是坊主给你的,桃花节快到了,姑娘换身明艳些的衣裳。”
言姽将桃花酥饼给锦织坊的绣娘后,她们又给言姽一个包袱。
打开包袱来,里面是一身桃红色的衣裙。
“我只穿黑色的。”
绣娘皱眉摆手,“好好的姑娘家,哪能一直穿黑色的,这姑娘家呀,就该跟花一样,千姿百态才好。”
言姽说不过绣娘,就将衣裙收下了。
沈王府内。
沈北竹一眼就看到言姽怀里的包袱。
“那是什么?”
“给你的衣裳。”
“给我的?”沈北竹从言姽手里接过包袱打开。
见是一身女子衣裙,顿时将衣裙抖开在言姽身上比划着。
“这一身真不错,锦织坊的衣裳吧?这衣裙没见过,是新样儿。”
沈北竹家中两位姐姐,都是爱美之人,他就经常去锦织坊给两人取衣裳。
“你对锦织坊很熟?”言姽站着不动,任由沈北竹比划。
“大姐二姐的衣裳都在锦织坊做,一来二去就了解了一些。”
“那你知道静竹师太吗?她和锦织坊的坊主真的很像,身穿尼姑袍。”
“静竹师太?”沈北竹摇摇头,“说来我还没有见过尼姑。”
“你小时候也没有吗?”
沈北竹一笑,“当然,别说小时候,连现在都没见过,京城里没有尼姑庵,城郊更是没有。”
他就是想见,也没有尼姑庵能让他见。
言姽本来打算回无头山一趟,好巧不巧沈北竹突然来告诉他们一件事。
“嘉敏郡主没了。”
“没了?”言姽一愣,“人死了吗?”
沈北竹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这么突然?”
“就刚刚才被发现,圣上已经知晓了。”
说起圣上,言姽想起在万象山时,听闻驸马去世公主流产,这位圣上还亲自前往万象山。
这次嘉敏公主死了,还不知道这个圣上会做什么。
“嘉敏公主是自尽,我们要赶在圣上之前将公主的死因查明。”
沈北竹说完,庆旺就来催促,两人连忙赶去公主府。
在两人离开后,言姽和小白烛对视一眼。
肉身一瞬间变成黑白无常模样,跟在沈北竹身后飘往公主府。
公主府内外层层守卫把守,偌大的公主府严肃地如公堂一样。
看着不像是死了人,而是进了贼。
言姽和小白烛赶到嘉敏公主尸体旁时,正好碰上有鬼差来收魂。
言姽看向两位身着将军袍的鬼差,两位的气势连黑白无常都要弱一等。
“枷爷锁爷。”小白烛先出声。
言姽深吸一口气。
——居然碰上同僚了。
“七爷。”枷锁二爷看向言姽,“八爷。”
言姽应了声。
在地府阴帅之中,枷锁二爷的阴德排在文武判官之下。
而据她听说,在上一任黑白无常年年阴德排首位时,枷锁二爷就排第三第四位。
如今还是。
不知道是刻意将阴德控制在这个位面上,还是真就这么凑巧。
言姽和枷锁二爷是初次见面。
两位爷整日都不待在地府,不是去缉拿厉鬼,就是在缉拿厉鬼的路上。
他们身上的官腔味,比阎王身上的都足,大概生前都是骁勇善战的将军。
相互问好之后,枷锁二爷便带嘉敏公主的魂魄回了地府。
四位是同僚,但也只是点头之交。
第107章 灰瞳巫女
嘉敏公主确实是自尽。
在曾经和驸马相处的花厅中,服了鸩酒。
关于嘉敏公主的死,并没有需要通查的疑点,在确定她是自杀后,圣上就派人将她的尸体带走了。
言姽和小白烛看了嘉敏公主的尸体后,就想着和沈北竹告辞。
结果正巧碰上沈南画。
言姽心中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沈南画一看到她就直奔她跑过来。
本还是个闺中小姐,一举一动间连头上的步摇都不晃,这下一看到言姽,她头上步摇的穗子都甩到发髻上了。
“你不准走!”
沈南画双手紧紧抱着言姽的手臂,言姽甩了几下都没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
“你有事?”言姽睨着她。
“嘉敏死了,是你害的!”
言姽一噎。
这要不是她曾孙女,她高低要给这姑娘天灵盖上来一锤子。
“二姐。”沈北竹皱眉,制止沈南画继续说。
“我是你姐,你对我应该是这个态度吗?”沈南画斥责他,双手继续抱着言姽不放,“你跟我一起去公主府!”
言姽一手拿捏着沈南画两只手,将自己手臂抽出来。
“别胡闹,我还有事。”言姽拍小孩似的拍了拍沈南画的脑袋。
这本来是个长辈对晚辈的和蔼可亲的动作,言姽自己也是真的将沈南画当做是她曾孙女。
但落在沈南画眼里,这就是言姽对她的挑衅。
“有事?我看你是心虚吧?要不是你,驸马怎么会死?嘉敏也不会伤心欲绝自尽。”沈南画厉声,“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为你!”
言姽盯着沈南画看,她非常不理解。
这姑娘为何总要遇到事情总要怨到她头上?
看着沈南画脸上因嘉敏去世而哭红的眼睛,好好一个姑娘,眼睛看着跟两颗红枣一样。
她心下不忍。
任由沈南画拉着她再次往公主府去。
等言姽和小白烛再次来到公主府时,令她意外的是,公主府里来了一个巫女。
巫女身着淡紫色巫师袍,衣袍上有着星宿的纹路。
一头黑发高高束起成两个马尾,插着如蜘蛛网一般的簪子。
听到动静后,巫女转向几人所在的方向。
灰色的瞳眼,没有焦距,看不出瞳孔和虹膜,只有灰蒙蒙的一片。
“你是?”巫女面向几人问道。
“你又是谁?”沈南画语气不善,“怎么会出现在公主府?”
一旁连忙跑过来几个侍卫,拦在言姽几人面前,像是生怕他们会欺负这位巫女。
“这是乌呦国师,你们不得无礼。”
沈南画可不信这些侍卫都没见过她,看来是有了圣上的吩咐才敢这样没眼力劲。
“为何要让国师来公主府?嘉敏是自尽的,你们还想怎样?”
“自尽之人没有阴德,地府不会管她的。”乌呦国师说着。
她身旁跟着的小徒弟连拦都来不及拦。
“你说什么?!”沈南画怒道,“你才没有阴德!你才不入地府。”
乌呦点了点头,“我的确没有阴德,也入不了地府。”
沈南画一噎。
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来找茬的,不是来真诚对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