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不见旁人，左边尽头便是食堂。
邢涛右手指着方向，“白老师，这边走。”
食堂光线明亮，身着统一工作服的员工正忙于各个区域，有序地做着开放前的准备。
“申总监在公司时都是来食堂吃饭。”邢涛走到柜台边讲，“白老师，所有的食物、饮品都是免费的，您随便选。”
柜台内一道道菜肴，隔着玻璃上的水汽也能看出甚好的卖相。
白雪大略看上一眼，却始终未取任何食物。
兴涛介绍道：“这里是中餐。白老师，如果您对西餐没兴趣，不妨在这里选。”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掏出手机，却挂断了电话。
白雪注意到他挂断电话前为难的表情，主动让他走，“邢助理，你去忙吧，我记得路。”
邢涛：“不是要紧的事，白老师，您先看。”
电话又来，白雪提议：“不如你先接电话。”
邢涛考虑了一下，走开几步接起电话。他简短沟通，站回到白雪身旁。
白雪劝道：“邢助理，你去忙吧，别耽误了工作。”
邢涛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和她说了实话：“白老师，的确是有件急事。等下我恐怕没有时间来吃饭了，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打饭回去？卤鸡腿、蚝油菜心、炒合菜，再来二两米饭。”
白雪记下菜名，点头答应了。
邢涛临走前叮嘱她：“白老师，快到午休时间了，之后食堂的人会越来越多。您注意安全，打包好您和申总监的饭就坐专梯上去。”
白雪：“嗯，我知道。”
邢涛走后不久，员工陆陆续续走进食堂，短短几分钟就人头攒动。
白雪打包了饭菜，走向出口的方向。
迎面走过来的女人难以置信，“白雪？真是你！”
白雪在她面前停下，“冯总监。”
胸前佩戴“人力资源总监：冯咏佳”名牌的女人打量白雪，“你怎么会在这？是作为合作公司代表过来的？”
白雪摇头，“不是。”
冯咏佳：“那你是过来面试的？不应该啊，你要是来面试，我不可能不知道。”
白雪：“我不是来面试的。”
冯咏佳注意到她手上提的打包袋，“那你是……”
白雪来不及多想，“我过来给人送东西。”
两人类似老友偶遇的场景引来诸多目光，冯咏佳亲切地扶着她的背，将她往人少的位置带，“门卫这么严，你是怎么进的大门？是不是看你漂亮就让你进来了？”。
白雪只当她在开玩笑，没在这件事上解释。
两人从饭桌间走过，来到了窗边。
冯咏佳问：“你现在在哪工作？还是郊区那家儿童村吗？”
白雪点头，“嗯。”
冯咏佳：“那里怎么样了？”
白雪：“比之前好一些。”
冯咏佳脱口而出，“要不要考虑一下来春半？”
白雪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冯总监，谢谢您，我没打算换工作。”
冯咏佳碰壁，回忆旧事，仍心有不甘，“当初你说你生活的儿童村面临倒闭，你要回去帮忙。我三番两次找你都没把你说通，我理解你的难处。既然现在那里情况好转了，你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春半。”
白雪张开嘴，话还没说就被冯咏佳打断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冯咏佳直言不讳，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专业匹配度高固然重要，但春半看重的是你的价值观和公司吻合度有多少，看你的潜力、抗压能力、工作能力。你的事，我听你们蒋主任说过一些。课余时间你除了做兼职，还要兼顾那家儿童村，这点是你最打动我的地方。”
“今年春招，找过你的人不少，但我可是早在去年就把你定下来了。”她环顾四周，对白雪开诚布公，“坦白说，春半的员工也不是人人都有过人的履历，但你就算是当初在校的时候，履历就已经优秀过太多春半员工了，你就真甘于在那家儿童村吗？”
白雪愧不敢当，“冯总监，您过奖了。”
冯咏佳不听她的客套话，“是高于一般实习生的薪资，还是更多的晋升空间和提升机会，这些我都跟你打了包票，可你偏偏不动心。”
冯咏佳严峻的态度引来相邻几桌员工的关注，她放低声音，“就拿眼前的来说，我敢说全市的企业很难再找到比春半更大更好的食堂了。”
前来食堂的员工不断，任意组合菜品，就餐秩序井然。
冯咏佳：“这还不是人最多的时候。度假村两周后开业，很多员工都挪到那边办公了。我记得你工作的儿童村就是在鸿雁山，那你对这事更应该了解了。如今各种渠道都在报道这件事，我们春半势要将春半温泉度假村打造成全国第一的温泉度假村，我敢说这是必然的结果。”
清一色的藏蓝色套装显眼，体貌端庄的数位女员工端着餐盘，走到两张闲着的饭桌。
“你看，那些是客服部的客服专员。”冯咏佳特意指给白雪看，“两周前，度假村的预约通道就开启了。据我了解，今年的客房当天就预约满了。春半绝对是你最好的选择，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之前我跟你提的那些待遇不变，或者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一定尽力给你争取。”
白雪坦诚回答：“冯总监，我想儿童村的工作更适合我。”
冯咏佳全力再试，“既然你都在这了，不如跟我去一楼展厅看看，去那能更直观地了解春半。”
不难猜出冯咏佳的用意，白雪坚持己见，“冯总监，我还有事，这次就算了。”
“其实我跟你说的再多也没用，最后是不是要录用你，还得是你们部门老大说了算。”冯咏佳看时间，“这会儿正是饭点，说不定他在公司。”
她掏出手机，另一只手紧抓着白雪的手腕，“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要是能见个面那最好，就当是聊个天。”
楼上，邢涛敲开了企划部总监办公室的门。
申燃放下工作，“白雪呢？”
邢涛神色张皇，“我和白老师到食堂不久就分开了，她说好打了饭就上来。我和前台叮嘱过，门卫也不可能轻易放人走的。”
他看了下时间，12：20，“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
两人来到专梯前，电子屏上显示“4”
“我坐员工电梯上来的。”邢涛心里没底，“说不定白老师还在食堂。”
申燃按下下箭头，电子屏上的“4”却久久未变。
他拿出手机，按下联系人里白雪二字。
语音立即响起：“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申燃挂断电话，转到员工电梯，按下下箭头，片刻后乘上电梯。
正值电梯使用高峰，电梯门数次打开，邢涛数次拦停员工的脚步，两人在焦急中抵达了四层。
几声“申总监”打乱了楼道里有序的秩序，一时静得只剩下两人的脚步。
申燃右转来到专梯前，电梯间空无一人，电子屏上依然是“4”
邢涛警惕着旁人的耳朵，小声说：“会不会白老师突然有想买的东西，又回食堂了？”
一声声“申总监”无暇应，两人穿过人群自然而成的过道，身处在了食堂之中。
各个柜台、就餐区域，每一张脸庞快速闪过，唯独不见最独特的那个人。
“会不会是错过了？白老师可能已经回去了。”邢涛推测。
专梯电梯间无人，电子屏上依旧是“4”
申燃带着疑问按下了上箭头，电梯门紧闭，他数次按后，电梯门仍没有任何动静。
“电梯坏了？”邢涛这下放了心，“看来白老师坐员工电梯上去了。”
与电梯管理处一个电话的时间，两人等来了员工电梯。
回到楼上，申燃推开办公室的门，却愣住了。
办公室无人，办公桌、茶几不见打包的饭菜。
他毅然转身，再次乘上员工电梯，来到了一层。询问过前台，并未看到有类似的人经过。与门卫联系，无外部人员离开的答复是肯定的。
她绝对还在这里的结论一经得出，一个严峻的问题随之而来。
“给电梯管理处打电话！让他们马上到四层！”申燃给邢涛留下这句话，冲到电梯间，在其中一部员工电梯即将关门之际挤了进去，果断按下“4”
他冲开电梯间外等候的人群，转到专梯电梯间。
电梯间仍是无人，电子屏显示“4”
他盲目地按了数次按键，电梯门一动不动。
砰砰砰！
他拍响电梯门，“白雪！你在里面吗？”
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静听几秒，却未有任何回应。
骤起不断的拍门声惊动了电梯间等候电梯的员工。
“发生什么事了？”
“谁拍电梯门呢？”
“嘘……申总监。”
“是不是有人困在电梯里了？”
“该不会是哪个公司的老总吧？”
“谁有电梯管理处的电话？”
闻声而来的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外围的员工踮脚看，却任谁都不敢上前。
角落里，通往楼梯间的防火门突然被推开。
邢涛面色凝重，扒开扎堆的人群冲了出来，“哥！设备检测到电梯故障坠梯！目前还没能与电梯里的设备连接上，判断不出电梯坠到几层，不清楚白老师是不是在里面！”
拍门声戛然而止，申燃陷入了空白，“叫救护车！”
--------------------
第10章 工作狂
申燃冲向防火门，三两步便下了半层，手抓着楼梯扶手快速转身，继续往下冲。
拍门声响彻三层电梯间，穿过防火门，在楼梯间回响。
他放弃了三层，来到二层、一层、地下一层、地下二层、地下三层。
主楼最低便是地下四层，电梯井内，地下四层之下还有底坑，从4到深于-4的深度，如果缓冲器没有发挥作用……他不敢想。
他重重地推开地下四层的防火门，冲到电梯前，狠狠拍着电梯门，“白雪！白雪！你在里面吗？”
数次下来，不见回应。
他拔腿就跑，脚步的回响中却隐约听到一丝声音。
他急转身，紧贴着电梯门，耳朵快要挤了进去，“白雪，是你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申老师……”白雪的声音很低。
“白雪！你受伤了吗？”申燃急着问。
白雪：“没有……我没受伤……”
申燃长舒一口气，“好……你别怕！我马上救你出来！”
他扣两门间的细缝，极尽用力，却也只能勉强伸进四指。双手各抠着左右两侧门板，同时向两侧施力。
他反复尝试，却不见电梯门有任何可能被打开的迹象。
他抽出手指，放眼电梯间各处，对着电梯门安抚一声：“别怕，我马上回来！”
他跑到墙角的消防柜前，取来一根撬棍，双手持着，便要插进两门间细小的缝隙里，“我很快就能把门撬开！白雪！你往后站！”
“申老师，不用了！”白雪喊，“您和电梯管理处联系了吗？我很安全，我们就等一等吧。”
撬棍正抵在两门间，再继续就是违规操作，极有可能威胁到她的安全。
申燃万不得已扔下撬棍，立即给邢涛打去了电话，“地下四层！”
他呼吸放缓，对着电梯门询问：“白雪，一个人在里面害怕吗？”
白雪：“不害怕。”
她很勇，也嘴硬，他不知该不该信她，“你被困多久了？”
白雪：“手机没电关机了，应该没多久。”
申燃：“坠梯的时候……怕不怕？”
白雪：“没有坠梯，就是个常见的故障。”
申燃似信非信，“是吗？”
白雪：“嗯。”
申燃苦笑，“手机没电了怎么不告诉我？”
白雪：“我是后来才知道的。申老师，这是个意外，没人想电梯故障。”
她紧接着说：“说不定这是件好事呢？”
申燃不语，失神在电梯前。
白雪：“如果是在高层发生故障，有事的可能就是您和邢助理，还好只是四层。”
电梯外很久没有声音，她喊了一声：“申老师？”
申燃立刻答应：“我在。”
白雪猜测：“是不是邢助理回去之后看到我不在，你们才发现我被困在电梯的？”
她的笑声很低，“我嫌他烦，就把他赶走了。害怕我偷偷离开，他专挑柜台里还没上的菜让我打包。做您的下属，他也挺难的吧？”
电梯门变得透明，她倚着轿厢壁，和他谈笑。
申燃很难笑出来，“嗯。”
白雪：“申老师，您是不是伤到手了？”
申燃：“没有。”
白雪：“申老师，这是您的公司，我不可能有事。”
叮咚！咣当！
电梯报站声和开门声一齐响，混乱的脚步即刻充斥在整个电梯间。
消防员和电梯维修工兵分两路而来，邢涛第一个冲出防火门，“哥！救护车马上就到！”
申燃让出位置，不忘提醒白雪：“白雪，消防员来了，你靠后站！”
一名消防员用一把不起眼的三角钥匙拧动了电梯厅门上的孔，和另一名消防员配合，打开了电梯厅门。
敞开门露出的景象却令申燃的心脏又一次高悬，立刻过去查看。
一半电梯井，一半轿厢的上半部分，轿厢正停在地下四层与底坑之间。
电梯井边的消防员喊：“准备扩张钳！”
一名消防员上来，手持撬棍，把轿厢门撬开一条缝。
另两名消防员补上，借着敞开的缝隙探入扩张钳，仅用几秒，轿厢门就被打开了。
白雪正站在电梯正中，被光刺得眯起了眼。
申燃蹲过去，迫切接她上来，见她撑着地，敏捷地跳出来，把她拉到一旁，紧张地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
白雪往后退，“申老师，我没事。”
邢涛打电话做善后处理，“没有人受伤，把救护车的车费付了，就可以让他们走了。”
十几分钟后，企划部总监办公室，邢涛把加热后的饭菜摆在茶几。
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僵化了申燃的表情，他调整好情绪，站起来叫她：“白雪。”
白雪在落地窗前转身，沉吟片刻，朝他走过去。
她带来一股饭菜香，申燃随着她的走近往茶几上看。
红烧豆腐、青椒炒肉、玉米山药排骨汤，还有两份米饭。
他无奈地笑，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充电宝，“带你出去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