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梅染想要再问问，可苏酥却已经站到了一边，他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将这堆天材地宝收了起来。
“走吧。”
苏酥跟在他身边，带着笑意说道：“没想到从冷川一别，能这么快和梅染哥哥见面。”
何梅染此刻却有些心不在焉，嗯了两声，没有说话。
苏酥倒不在意：“我回去的时候，师尊也闭关了，师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日里不开心，我索性来了这里，反正他们也不怎么管我。”
“是吗？”
何梅染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和苏酥说话，他的脑子太乱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嗯，梅染哥哥，我以后要承剑春寒，我以后也要像师尊那样，成为九剑之一！”
“嗯。”
……
两个人一路这样一边在秘境里找着人，一边在里面采集着各样天材地宝，就这样，随着秘境关闭的时间越来越近，何梅染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他们没有找到李思。
站在各自的阵法中，苏酥望着那边的何梅染，安慰道：“说不定李师姐也会一起回去呢，梅染哥哥，先回去吧。”
何梅染冷着脸没有接话，他脚下的阵法开始闪烁，可是他却一点喜悦也没有，这一年里，在秘境的这一年，他没有见到李思。
他此刻完全没有了心思，他想了许多可能，可是无论是那种可能，他都不能接受，他捏着拳头，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苏酥：“苏酥，回去时，注意安全。”
苏酥嗯了一声：“我没事，梅染哥哥，李师姐说不定已经回去了，你放心，她会没事的。”
说完，她脚下阵法亮起，有一阵风刮起，苏酥消失在阵法之中，何梅染知道，她回了凝华山。
可是，这一年，他没有找到李思，想起苏酥的话，他捏了捏拳头，闭上眼睛，他脚下的阵法亮起。
睁开眼睛，他回到了太虚门接引处的广场上。
广场上的人很多，他在睁开眼睛的瞬间便找起李思的身影来，可是随着一个又一个阵法的光芒亮起，他的眼神一会儿期待，一会儿失望，没有李思的身影。
云乱长老撑着额头在一边打着瞌睡，他的身边摆放着一个沙漏，何梅染死死地看着广场上的阵法，随着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减少，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何师弟！”一个有些欢快的声音响起，何梅染转头，看见了匆匆赶来的叶淮，以及跟在叶淮身侧臭着脸的季玉芝。
最后一粒沙子落下，云乱长老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走到了阵法边，环顾了回来的人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回来的人比之前多。”
他举起手，准备抹去地上的阵法，何梅染再也控制不住，他大喝一声：“住手！”
云乱长老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有人没有回来？修仙就是如此，秘境已经自行关闭了，如果他们能在里面活三百年，那就再说吧。”
他一卷袖袍，阵法消失。
何梅染呆呆地看着，他的脸色惨白，他转头，看见了叶淮，叶淮扇着扇子走了过来：
“李师妹呢？”
叶淮环顾了一圈，最后他带着笑意的眼冷了下来：
“我问你，李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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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李思睁开了眼睛，眼中淡漠，她撑着手从冰棺中坐起，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恭喜。”林青司坐在冰棺的尾端，身体上的光向外发散着。
李思看向自己的身侧，原本自己睡得位置，那里应该是有另一具身体，现在也消失了，好像这具冰棺中，自始至终只有这一具身体。
李思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林青司：“林前辈。”
林青司笑：“不必客气。”
李思点头，随即起身：“林前辈，我还有些问题。”
“我一直在等你问我。”
李思从冰棺中跨步而出，冰棺的棺盖合上，李思学着林青司的样子坐上了棺材，两个人，一个人坐在了棺材头，一个坐在棺材尾。
她眨了眨眼：“天瑕长老的答案，是我的选择之一。”
林青司盘起腿，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你一人双天道，也意味着你势必比我更快地归于天道，消弭人性，但是，你拒绝了。”
“你就像是个强盗，强行借着轮回，融入了天道之中，随后去接触了命运，你还得手了，所以，我时常觉得你是个天才。”
李思回想起之前的记忆，那如银河一般永恒的天道法则，她笑了笑，没说话。
林青司叹息一声：“我看到了你，也就看到了无数的可能，我的师弟，就有了机会，成仙，是他的执念。”
“天瑕长老？”
“是的，主要是这个师弟有点太疯了，本就没有什么人性，我每天杵在面前，他眼馋也很正常。”
“你的人性，就是有点太多了。”
李思失笑，她低头，取下自己腰间的古铃：“我历经两世，七情六欲皆沾，自然是比天瑕长老多些。”
林青司看着她手里的铃铛：“知道怎么用了？”
李思点头：“知道了，多谢林前辈的照料，叨叨有的地方并不太懂，所以，他还是远些比较好。”
林青司呵呵一笑：“你那个徒弟，还挺有意思的。”
李思笑笑，举起了铃铛轻轻晃了晃，她没有闭上眼睛，而是望向上方。
“叮~”
玲响，她的眼角渗出了鲜血，她毫不在意，她望着上方的冰棱，冰棱渐渐消失，她看见了渊河，渊河水流湍急，渊河往上，是经久不变的厚厚的云雾。
那厚重的云雾似乎有万千层，看不到终点，云雾之后，是密不透风的雷电，紫色雷电劈在云雾上，像是一片紫色的幕布。
厚重的雷电幕布遮住了天与地，也遮住了所有，李思看见了一片鸦青色的布，她顺着望过去，看见了梦里的如银河般的天道法则。
沈天瑕坐在那银河之中，看向了她，他眼神无喜无悲：“命运，你回来了。”
李思微微摇头：“不，我想请你做一件事。”
他的眼神渐渐有了起伏，他嘴角勾起：“思思，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李思点头：“见过天瑕长老。”
沈天瑕微微抬起下巴，轻嗯一声：“说吧，什么事？”
李思低下头，恭敬道：“请长老，谪仙。”
沈天瑕的语气低了下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思眼角的鲜血越来越多，她平静道：“我知道，轮回本我之道，长老这么久不曾归于天道，是因为，我没有放手。”
沈天瑕沉默：“谪仙之后，你会放手？”
李思含笑点头：“我会归于命运，轮回一道，本就是答应给长老的东西，只是，需要长老帮我做一件事而已。”
沈天瑕沉默，许久，他冷漠的眼神看向李思：“我答应你。”
李思弯腰行礼：“多谢长老。”
她松了一口气，顿时，她像是从天上坠落一般，落了下去，她的眼前一片黑暗，耳边传来了林青司的声音，他语气随意：
“回来了啊？”
李思点头：“嗯。”
林青司的声音带着遗憾：“你的眼睛没了。”
李思伸手，摸到了自己眼眶，眼角下还残留着血迹，她笑着摇头：“没事，后面就好了。”
林青司有些可惜：“你眼睛还挺好看的，下次的就不一定了。”
李思表现得无所谓：“说不定以后的会更好看。”
“接下来呢？”
李思抬头，长叹了一口气：“叨叨说了，这是一场赌博，我和他的赌博，这才刚刚开始。”
“你输了呢？”
李思伸手，山洞中的光开始在她手中凝聚，渐渐形成了一条白色的丝带，她抬手将丝带绑在眼上：“我是法修，主修阵法，善推演之术，自他同意的那一刻起，输的便是他。”
“你的代价呢？”
李思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丝带：“轮回与命运皆是我的代价。”
“林前辈应当知道，我会是凝华山的掌门，我会踏入法则，成为天道之一，消弭我的人性。”
“我的师兄会死在他的手中，我的弟子苏酥会因他而死。”
林青司有些不明白：“我没懂。”
“我强行一人双天道，再将他与我一同轮回，因为我只是为了改命，我会代替师兄，我的师兄则会成为未来的凝华山掌门，我的弟子苏酥会成为九剑之一。”
“叨叨写的故事是为了骗我自己，而我写的故事，是为了骗他。”
说完，她脸上流露出不解：“当初叨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让他去甘隹峰，也是你的主意吧，林前辈。”
林青司嗯了一声：“嗯，我不喜欢那个弟子，但是他未来确实会夺舍他的弟子，既如此，换他来也不是不行。”
说完，他嘿嘿一笑：“而且，你现在是太虚门弟子，原本凝华山天才的守门人，现在是我太虚门的人，一门三天道，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猖狂，李思无言，只能望着他的方向，他浑身散发着光芒，笑的时候，那些光辉变成了一粒又一粒，散落在空气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笑完了：“接下来了，你要干嘛？”
李思从冰棺上跳下，她抬了抬手指，棺盖被推开，林青司坐在空气之中，笑盈盈地看着李思又重新躺了回去。
棺盖被合上，林青司看着她：“继续睡觉？”
李思微微侧头：“适应我的力量，太久没有使用了，需要一些时间，而且，他也需要一些时间。”
“他需要什么时间？”
李思回答：“我有在他身上留下术法印记。”
“哦。”
林青司此刻却像是来了兴致：“在你眼里，先前他是你师弟，那记起来这一切的你，现在觉得呢？”
他脸上带着八卦的神色，似乎很像知道李思的反应。
李思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我的师弟，一直都是我的师弟，但是，祂不是。”
“你认可了他的另一面？”
李思缓缓开口：“是，何梅染是我师弟，非天不是，但是，他们终究会变成一个人。”
“他永远都是我的师弟。”
林青司趴在冰棺上，看着下面那个用丝带遮住双眼的女子，脸上笑意更浓：“善于恶？”
李思摇头：“林前辈，你其实更明白，你只是残留在这里的一点气息，祂不与我对立，祂只是与天对立。”
“就像你说的善与恶，万物自然有其对立面，有人便有妖，有仙，自当也要有魔。”
“那你何必？”
李思笑：“那敢问前辈，林青司是时间，他证道时间，可在林青司之前，就没有时间吗？”
“我掌轮回与命运，可在我之前，就没有轮回与命运吗？我属于祂们，祂们却不属于我，所以，人性，成了关键。”
林青司若有所思，李思双手放在腹部，看起来有些安详：“祂们不在意这个人间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我在意。”
“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了，那个世界我已经无法回去了，当我被打上了轮回的标签，我就回不去了，所以现在的一切，我才更加在意。”
“我本以为，当我足够强，我就可以回到那边那个世界，可是，没想到这是一个单向的通道，那这样，我好像就只能被迫留在这里了。”
“我不想成为什么天道，也不想永生，我只想和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简简单单地过完一生。”
林青司没有再说话，他发着光的身体渐渐黯淡，一时间，山洞之中有些寂静，许久，李思突然开口道：
“林前辈，先前我用了多久？”
林青司平静道：“我这里的时间是不会流转的。”
“那外面呢？”
林青司也有些搞不清楚：“几年，几十年吧，毕竟，你接受的是很多年的记忆与力量。”
李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她闭着眼睛，眼眶中的眼珠早已在先前问天时消失。
她叹了口气，撇了撇嘴：“那我得赶紧睡觉了。”
林青司不解：“为什么？”
李思摸着眼睛：“我想在开始之前，去和某人谈个恋爱，他等了我很多年。”
“陆闻风？”
李思点头：“嗯，所以我要赶紧把眼睛养好，还有，改变一下我的心态，以前的我，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林青司哦了一声，李思笑着回答：“我以前，好歹也算得上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女孩子。”
林青司失笑：“那你睡吧。”
“嗯，晚安，林前辈。”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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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风依旧，人再无从前
第102章
开始
凝华山主峰，李怀风撑着额头，烦闷地听着下面坐着的执事禀告着最近关于太冲山的事。
“掌门，太冲山魔头不除，这西南将无安宁之日。”
李怀风摆摆手，示意执事不用说了：“我知道，可是那地方我们凝华山以什么名头去管？去了，天剑山在一旁盯着，还有玉合寺，另外在北边，还有一个天一门，此事，先做罢。”
执事面露苦涩，但是也是点点头，起身对着李怀风点点头，这才退去。
随着他离开，一同坐在四周的众人也起身，作为凝华山的主心骨，九剑来的并不多。
“掌门，弟子告退。”
一众人纷纷起身告退，李怀风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他此刻也因为太冲山一事烦躁。
多方钳制，他也没有办法轻易决定，而作为名门正派，对于这个叛出太虚门的弟子，太虚门也没有太多的表态。
何梅染，这个名字，他听苏酥提起过，苏酥也因他一事，已经闭关多年了。
而他不成器的弟子，陆闻风已经闭关几百年了，他甚至都有些恍惚，自己这个徒弟是不是已经死在关房里面了。
苏酥因为何梅染堕魔一事闭关，陆闻风也闭关，半堤剑锋现在是处于一个封山的状态。
现在还得让他一个老头来处理世事，李怀风对此也有些不满，但没有办法，自己的徒弟，徒孙，他不能不管。
见众人都已经离开，他才有些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身布衣的他，看起来跟一农夫一般。
他转身往大殿深处走去，突然，他脸色一变，猛地抬手，一把长剑现于他手中：“谁？！”
一声轻笑，一个穿着石绿色长裙的女子站在殿门，含笑地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