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啊，是个好人，前些日子，村头的石桥还是他出资修的，我就是感谢得紧，今日才专门来与你说些话。”
李思放下茶杯，她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有些高兴，虽然张婶子就是来找她聊八卦的，但是能看出来，也是关心她的。
李思起身：“张婶你坐着，我去那些吃食来，听你说说这些事。”
张婶子眉开眼笑：“诶，好！”
于是，陆闻风扛着锄头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李思和同村的张婶子坐在院子里，她有些不顾形象地坐在椅子上，笑得眉眼弯弯，一边的张婶子也是花枝乱颤。
陆闻风笑着打招呼：“张婶。”
张婶子猛地一拍大腿：“诶！瞧我，跟李娘子说起兴了，连时间都忘了，小陆啊，李娘子，我回去了啊。”
李思挥手：“下回您再来。”
陆闻风站在一边，将锄头堆在角落，目送着张婶离开，才看向李思：“说什么呢？”
李思笑着起身：“说些村头事。”
她走到陆闻风身前，看着陆闻风几乎是一身的泥，偏着头笑：“师兄，你是下地打滚了吗？”
陆闻风脸一变，顿时有些委屈巴巴：“我，我又不会种地……”
李思嗔了他一眼，掏出手帕一边给他擦着脸一边低头嘱咐：“先别进屋，把鞋子换了，还有，过两日把咱家屋顶修修，前两天的冰雹把瓦片砸碎了，厨房总是漏雨。”
陆闻风没接话，眼睛一直看着李思，他就想这样，听思思絮絮叨叨，听她说，我们家。
擦干净了陆闻风的脸，李思抬起头端详了一下：“不错，好看！”
陆闻风低头在李思脸上啄了一下：“思思也好看。”
李思推了他一下，拎起一边放着的鞋子递过去：“我去做饭，你歇会儿。”
陆闻风接过，听话地在屋檐下换着鞋，听着屋里传来的声音，他嘴角上翘，他等了太多年，可是，这一刻，好像所有的等待都有了回应。
吃过晚饭。
李思和陆闻风坐在院子里，抬头便能看见满天的星空，李思转头，看见陆闻风正低着头斗着一只蛐蛐。
李思转头抬头望向天空：“师兄。”
“嗯？”
“我爱你。”
陆闻风震惊地抬起头，他手下的蛐蛐没有了束缚，眨眼间便蹦跳着，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思思，你说什么？”
李思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陆闻风：“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哐当！”陆闻风一个趔趄，从椅子上翻了，他丝毫不在意，欣喜若狂地推开椅子，蹲在李思面前，死死地看着李思，“思思，你再说一遍。”
黑暗里，他的眼睛像是有光，李思偏头，没再说了。
陆闻风好不在意，他伸手抱住李思，感受到温暖的怀抱，李思闭上眼，她瘪了嘴，带着些哭腔：
“师兄，你介不介意我骗你啊？”
“先前那些年，我都记得，我没有认你，对不起……”
“还有，我，我真的想你，我好想你啊，师兄……”
陆闻风怔住，他和李思之间，他不知道两百多年前李思遇到了什么，他只知道，这些年，他活得恍如梦中，他一再认为自己失去了思思。
他抬手，捧着李思的脸，轻声道：“我也很想你，也爱你，思思。”
“我，我，有苦衷的，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对不起，师兄……”
陆闻风轻轻摇头，低头轻吻着李思眼角的泪水：“没事，我不介意的，我只想你回来。”
“思思，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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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离开
“师兄，下来吃饭了。”
李思穿着围裙站在院子里，陆闻风正站在树上绑着秋千绳子。
他低头冲李思挥挥手：“来了。”
说完，他径直从树上一跃而下，李思被吓了一跳，等他下来之后，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别让人看见了！”
陆闻风四周看了看，低声道：“不会，我有结界，有人过来，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李思掐诀转头看了他一眼：“嗯？”
陆闻风连忙认错：“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李思没再说话，转身准备往屋里走，陆闻风赶紧笑嘻嘻地跟上，只是刚走了两步，两人同时转身，看向了虚无一片的后面。
陆闻风皱起眉头，伸手，空气泛起涟漪，一只紫色羽毛的小鸟从空气中飞出，见着陆闻风，激动地扇动着翅膀。
陆闻风抬手，紫色小鸟停在他的手上，瞬间化作了一张紫色的信函，李思看着他，她知道，这是凝华山特有的传信方式。
陆闻风转头看着李思，突然笑了一下，将信函随手塞进自己的怀中，伸手牵起李思的手：“走，先去吃饭。”
李思疑惑：“不看看吗？”
陆闻风摇头：“不着急，先和你一起吃饭。”
李思没说话，走在前面，陆闻风站在她身侧，他低头，能看见李思和平日里一般的神色，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一些紧张。
吃过饭，陆闻风继续收拾着秋千，李思坐在一边，看着他拿着个锤子在那里敲敲打打，眼神温柔。
当看到那一封信的时候，她知道，自己该走了，可是，她舍不得。
可是，她不能不走，她谋划了这么多年，轮回一次，她将本属于自己的命运接在了陆闻风的身上，她不走，陆闻风的一切都将随着她再一次重蹈覆辙。
“思思，好了！”陆闻风站在秋千边上叫她。
李思起身，看着打好的秋千，陆闻风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李思有些小心地坐上去，陆闻风嘿嘿一笑，伸手推了起来。
“怎么样？我做的还可以吧？”陆闻风爽朗的笑声从背后传来。
“嗯。”李思笑。
荡了一会秋千，陆闻风抱着李思两个人坐在秋千里，李思坐在他怀里，笑着说道：“师兄，看看山里给你写得什么。”
“哦。”陆闻风一手环着李思的腰，一手从怀里摸出那份紫色的信。
李思窝在他怀里跟着他一起看着，苏酥出关了，她要挑战春寒剑主，想要承剑春寒。另外，三百年一开的苍冥秘境将再次打开，需要陆闻风回去主持大局。
这种凝华山的大事，身为九剑之一的陆闻风，不可能不回去。
“苏酥这么厉害吗？”李思从陆闻风手里拿过信封，笑得有些高兴，苏酥本来应该是她的弟子才对，只是因为陆闻风承了她的命运，现在苏酥是他的弟子了。
陆闻风有些担忧：“她现在的实力，恐怕还差些，春寒剑认主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完，他将下巴搁在李思黑色的发丝上，语气惆怅：“真不想回去，一辈子和你住在这儿。”
李思伸手拉住他的手，微微点头：“嗯，我也是。”
陆闻风失笑：“那就不回去了。”
李思点头：“好。”
她从陆闻风怀里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天空，随口说道：“快冬天了，师兄，你去把后面的被子收了，我去摘点菜，晚上做饭。”
陆闻风也跟着起身，一把抱住李思，低沉着声音：“思思，我等你。”
李思的身体微微一僵，但是笑着点头：“好。”
李思转身推开院门，往外面的菜地里走去，陆闻风站在原地看着李思的背影，低下头苦笑一声，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捏紧了拳头，转身背着李思的方向去了。
夜晚。
李思躺在陆闻风的怀中，她没有睡着，陆闻风抱着她的腰，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显得有些疯狂：
“思思，思思，思思，思思……”
疯狂过后，李思微微喘息，抱着陆闻风精瘦的腰，脑袋埋在他的怀里，陆闻风抚摸着她的发丝，神色晦暗不明。
两人都没有说话，像是睡着了，只是李思抱着陆闻风的手依旧很紧，一直到天微微亮，外面传来了公鸡打鸣的声音。
李思抬头，看见了陆闻风闭上的眼睛，一副熟睡的模样，李思知道，他没有睡，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一直都没有松下来过。
李思轻轻坐起，她低头，看着陆闻风，终于她低下头，轻轻在陆闻风的唇间印下一吻。
陆闻风始终闭着眼睛，直到听不见所有声音，他才睁开眼，一滴泪珠从他眼角滑落。
“师尊，你回来啦！”激动的声音响起。
陆闻风转头，看见了自己的弟子，他笑：“苏酥，出关了？”
苏酥有些高兴：“嗯！对了，师尊，李师姐那边不知道有没有消息，我给太虚门去过信了。”
陆闻风皱起眉头，疑惑道：“李师姐，是谁？”
苏酥满脸错愕地看着他：“师尊？”
陆闻风嗯了一声，伸手，清风剑落入手中，他摇摇头：“我也闭关许久了，走吧，为师与你较量较量。”
苏酥却没有答应，而是试探着问道：“师尊，你还记得，李思吗？”
陆闻风蹙眉，他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低头，觉得有些难受，可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摇头：“不记得，是谁？怎么了，你和她关系不错？”
苏酥呆呆地看着他，她或许该高兴才是，这三百年里她经历了太多，那些隐秘的心思早已化为虚无，此刻她只觉得，师尊有些，可怜。
“师尊，她是……算了，走吧。”终于，苏酥还是叹了一口气。
……
“你回来了。”
“嗯。”
李思站在冰棺前，看着由光组成的林青司，微微点头。
林青司坐在冰棺上翘着脚：“你就让他们这样忘了你？”
李思笑着摇摇头：“因果循环，我强行改命已是逆天而行，有些东西，就不要沾染了。”
林青司长叹一口气，伸手：“问天铃呢？”
李思取出铃铛，递给了他，林青司接过铃铛，摇了摇，没有一丝声音，他伸手往自己的额间一点，一点点蓝色的光顺着他的指间，流入了问天铃之中。
注意操作完成后，他将问天铃递给了李思，李思接过，摇了摇铃铛。
“叮~”
悠长的铃音响起，李思看见了沈天瑕。
“思思，好久不见。”
李思微微点头：“见过天瑕长老。”
沈天瑕笑着看着李思：“决定了？”
“嗯，特意来请长老。”
沈天瑕站起，从那永恒又一望无垠的天道法则中起身，他的身周，萦绕着另一股气息。
李思表情有些惊讶，她这幅神情像是取悦了沈天瑕，他笑了：“你说的对，那还是一把钥匙，一个契机，我可不会要你的东西。”
“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你不要的，我要的，是生死。”
李思一时间有些被他的话震惊到了，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道：“既如此，祝长老早日成功。”
沈天瑕没接话，而是抬手，他的道袍落在了肩头，鸦青色的道袍屏蔽了他身上所有的气息，他看向李思：
“走吧。”
李思弯腰行礼，她的眼角渗出鲜血，原本明亮的眼睛渐渐黯淡，失去了神色，她又一次失明了，只是这次，她的眼球还在。
李思抬起头，用失明的眼睛望向林青司，微微点头：“林前辈，多谢。”
林青司摆手：“不用，不过这次你睡的时间比较短，三个月，我这里是没有时间的，你自己把握好。”
李思将手里的问天铃递给林青司，转身走到冰棺前。
林青司掂量着手里的问天铃：“不要了？”
“有人来拿。”
她转身站在冰棺前，棺盖被推开，林青司站在一旁，看着李思像之前那般进入了冰棺，闭上了那双没有焦点的眼。
他叹了口气，化作无数光点消失。
等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是三个月后了，李思刚刚从冰棺里坐起来。
“要走了？”
“嗯。”李思伸手，无数夜明珠亮起，聚齐的光在她手中勾勒，变成了一条银白色的丝带。
李思将丝带绑在眼睛上，望向了林青司的方向：“林前辈，此一别，便是永别了。”
林青司没有什么表情：“嗯，走好，替我向何梅染问声好。”
李思笑：“好的。”
她掠过林青司，从他身旁路过，她的身后，那亮起的无数夜明珠跟着她的脚步一点点熄灭。
最后，归于一片黑暗。
从质明湖出来，李思站在湖边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她漫步在苍冥秘境之中，在她走了几日之后，天空传来了些许声音。
李思站在森林之中，抬头望天，她看不见，只能凭借着神识，那是阵法启动的术法波动。
李思嘴角上翘，手中掐着法决，银白色的丝带随着她的动作在微风中微微飘荡，一个阵法出现在她的脚下。
无数流光从天而下，像是流星，这样的流光之中，只有一道小小的流光逆着方向，向天而去。
感受着来自身后苍冥秘境的引力，李思没有回头，她站稳了身体，最后感受到引力消失，她从苍冥秘境出来了。
只是，她偏了偏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不像是在太虚门，不一会儿，她听见一个脚步声响起。
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
“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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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再见何梅染
苍冥秘境，质明湖底。
林青司翘着脚坐在冰棺上，手里抛玩着问天铃，不多时，脚步声从外面一点点传来。
林青司抬头，看向了眼前的人，男人梳着道髻，神色温和，他弯腰行礼：“程道见过林前辈。”
林青司随手将问天铃扔给他，程道接过，带着笑意道：“多谢前辈。”
“不客气，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一定要当这问天人的？”
程道将问天铃拴在腰间：“前辈也知道我和思思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我很擅长寻找一些漏洞。”
林青司耸了耸肩：“哦，你当初要借我的势，我同意了，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
程道弯腰行礼：“自当如此。”
说完，他抬起头，明亮的眼神一点点黯淡变得浑浊，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皮肤开始一点点松弛，皱纹爬上了他的脸和手，他在迅速地变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老。
最后，他的牙齿完全掉光了，身上的皮肤沟壑纵横，头上的头发由乌黑转为银白，眼神浑浊，仅一刻钟，他好像经历了一生，从年轻走向了苍老，他的背佝偻起来。
若是李思在，定能认出来，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的问天人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