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鹿安茶【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26 23:11:58

  江霖生煎好,端餐桌上,宋伊端着酒杯过去坐下,“卖相不错啊。”
  她好奇问:“你怎么什么都会?”
  “也有很多不会的。”
  “不用谦虚,这已经够多了。”
  江霖生将自己那盘切好递给她,又将她那盘拿过来。
  桌上安安静静,宋伊吃完最后一块,抿一口红酒,擦干净嘴巴,坐在椅子上等他吃完,突兀说:“我记得年初二那天晚上,从静水回川礼,我们也是去吃的牛排。”
  江霖生抬头看她。
  宋伊点着头微笑说:“也算有始有终,差不多了,江霖生,我们分手吧。”
  他脸猛然一愣,手中来不及放下的叉子,叮铃咣当落回盘子上。
  喉间急剧收缩,嗓音颤如琴弦:“为什么?因为我没按你说的进度来,英语没考好,让你失望了么?我原先没想到比赛会这么忙,松懈了英语,下次我肯定能过。”
  “不是因为这个,你能不能考过对我无所谓。”宋伊耸了下肩,把玩着红酒杯靠到椅背上,“我想让你过,就是想结束的更圆满美好一点。”
  他黑眸定定望着她:“那是为什么?我哪让你不高兴了么?”
  都要分手了,宋伊不想给他直白的羞辱,互相留个体面。
  但既然他非要她给出原因,探个究竟,她摘下颈间亮晶晶的钻石项链,笑问:“你那天想买的不是这根项链吧?”
  他脸色刹那煞白。
  “我……”
  “你还想给我画眉。”宋伊好笑似的,“江霖生,你太天真了。”
  江霖生拇指狠掐在大腿上,痛感蔓延全身,才让自己冷静下来,逐渐转为平静,“我已经练好了,能给你画一次眉么?”
  “最后一次。”他强调。
  “没必要,留给你下一任女朋友画吧。”宋伊一口喝完杯中红酒,放下酒杯微笑起身,“我先回学校了,给你一周时间收拾留在这里的东西,下周我会换密码。”
  江霖生石头一样坐立在桌前,听着她毫无留恋的脚步声,门阖上那一刹,有空灵的电子音在寂静的房子里回荡。
  他大手拾起叉子攥紧,指骨咯嘣响到青白,静静垂下眼睫。
第44章 43
  江霖生没在这留多少东西, 只几套换洗衣服和几本书,很快收拾进书包回学校。
  平时他都是独来独往,这时候回来室友也没什么奇怪反应, 张存峰趴在电脑前对四级答案,一口一个“我操”, “妈的”,转头问他:“霖生,你考得怎么样?”
  江霖生坐椅子上不言不语,视线落到桌前摊开的纸上,上面画了一个又一个细细的柳眉, 恍惚间, 好似她在他眼前生动颦蹙。
  四级过去差不多也到学期末, 大家都在紧张准备各科期末考, 江霖生更要做各种实验,写各种报告, 脑子每天被浩如烟海的数据占据, 好像也没机会去多想什么。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 他走出考场,外面站了个女生, 鹅黄色短裙, 露着两条细腿。
  邱爽轻松胜利地笑着走到他面前,温温说:“什么时候回家?我请你吃顿饭。”
  中午阳光太盛,江霖生微微眯眼, 皱起来的眉头不耐, “我不喜欢你。”
  “我在追你啊。”邱爽志在必得的温和语气, “话别说的太坚决嘛, 你之前那么坚决能和学姐一直交往, 现在学姐还不是换人了。”
  江霖生眸光一顿。
  “你不信啊?”邱爽扭头向后方的大路看一眼,“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才看见学姐和新交的男朋友过去,好像是咖啡店的方向,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江霖生大步往前走。
  邱爽小跑着跟上,见江霖生陡然停脚,她也停下,越过他往前瞧,宋伊正和一个男生有说有笑地从咖啡馆出来,男生扎上吸管,把咖啡递给她,她嘴巴动了动接到手里,看口型,像是说“谢谢”。
  邱爽自信倍增:“我说的没错吧。”
  江霖生松开紧合的牙腮,和邱爽一块进去。
  他考试多,时间晚,学校已经没剩多少学生,咖啡店里的人稀稀寥寥,找个位置坐下,邱爽招服务员过来,想要甜筒和两杯咖啡,江霖生把他自己的换成白水。
  甜筒先上,邱爽拿着小勺子挖在甜筒上,问江霖生:“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去送你啊。”
  江霖生平静望她,“没用的,别在我身上白费时间和精力了。”
  她略有些意外:“难道你还喜欢学姐?”
  他理所当然地反问:“为什么不喜欢?”
  “你们都分手了啊。”
  “又没有分手不能复合的规定。”
  邱爽更理所当然地疑惑:“学姐没有过重新复合的男朋友,她不吃回头草。”
  “在我之前,她也没有谈过时间这么长的。”
  发觉自己眼神有点逼人的强势,江霖生放松身体,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收敛情绪,缓声说:“分了,再复合就好了。”
  “你就这么喜欢学姐?”
  服务员来上饮品,江霖生将水杯接到手里,拇指摩挲着杯身,平静说:“我高中就喜欢她,来瑜大也是因为她在这,哪是分个手就会不喜欢的。”
  他视线落进手里这杯白水,有了头顶白光的照射,才能知道这水有多空明清透。
  他高一升入川汇十七中后就听说过宋伊,顶天的漂亮,成绩好,光荣榜回回在最上头,脾气也好,见谁都笑眯眯的,还是学校骨干教师宋祁山的宝贝女儿,宋祁山是他物理老师,班里天天传,说他家是川礼数一数二底蕴深厚的豪门大家,可惜他对家里生意不感兴趣,就喜欢在学校教书,每天和一群朝气蓬勃的孩子在一块待着。
  她身上再多的好,都和他没关系,他起初对同学口中盛传的话并不关心,只是对宋老师更尊敬一些。
  第一次真正见宋伊是在班门口,他从外面进教室,一抬眼看见讲台上站着个穿校服的女生,学校校服女生是白衬衣和蓝色百褶裙,男生穿白衬衣蓝长裤,六个年级统一款式,他每天看得都觉得这衣服丑极了,可穿在她身上,突然就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扎着高马尾,露着细细白白的长腿,青春靓丽,明艳张扬。
  她像是察觉他的目光,转头看他,友好笑着后退一步,让开讲台过道。
  江霖生从她身前走过,闻见她身上很轻很淡,冰冰凉凉的香。
  他回到位上坐下,她和给学生讲完题的宋老师一块下讲台出去。
  第二次见面是他帮他妈偷偷离家,他爸暴怒将他轰出家门,他漫无目的地逛到广场上,看见宋伊和宋老师从广场上走过。
  那时候他已经被学校选拔进竞赛班,宋老师是他的新任班主任,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对他多有关照,认出他来后领着宋伊过来。
  她那天穿的吊带红裙,荷叶裙摆到小腿,花一样娇贵漂亮,宋老师和他说话,她就在一旁站着,他偶尔偷看她一眼,她察觉到后转头看他,他暗自心慌扭头,以为会被她责难,转回来却见她桃花眼一弯,稍稍歪头,盈盈回给他个笑。
  他在广场上停留是想看笔墨浓重的粉色晚霞,源源爆发的喷泉,以及喷泉之上浅淡的彩虹,但那时候,他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褪色。
  江霖生对邱爽说:“你对我无非就是一种征服感,这是一种非常浪费自己时间的想法,就像你想把一块密度极高的石头当成面包吃掉,最后石头咬不碎,还把牙齿崩坏了,做你自己的事情去吧,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邱爽错愕地望着他。
  “我会祝福你的。”江霖生说完,松开水杯站起来。
  出了店门,他顺着刚才宋伊和男生离开的小路走,不出意外,在垃圾桶架子上看到刚才那杯咖啡,纯白色吸管口上干干净净。
  他双手插口袋静静看了一秒,唇角勾了抹很浅很淡的笑。
  *
  宋伊放假回家歇了两天,实在待不住,正好一个堂姑去法国参加时装秀,她跟着过去玩玩,时装秀结束,姑姑陪着她一块转了转,想回国看孩子,她不想走,还想在周边国家逛逛,再顺便去阿尔卑斯滑雪。
  姑姑拿她没办法,向安莉告状。
  安莉干脆,说法国正好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让她留下解决,看她大学这三年有一点长进没有。
  宋伊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口。
  好在姑姑回国,她自己有了绝对自由,从小她妈就带着她谈生意,这点问题对她来说不算事,顺利解决完,想去哪玩去哪玩。
  八月,宋伊在一场游街运动中遇上之前认识的一位新民社记者,徐智杰,五十多岁,满头花白,依旧身板结实,浑身闯劲儿,当时就他自己架着三脚架录新闻视频,她顺手帮了个忙拍摄,又顺便陪他去吃顿饭,晚上徐智杰约她去当地的酒吧喝酒。
  宋伊孤身一人在国外不太敢喝酒,权当陪客,和他聊天解解闷。
  问他现在还在这个国家驻扎?
  徐智杰喝酒一口闷,说话幽默十足,说现在不专门驻扎在哪一个国家,他就是个阿飘,飘在全世界的上空,哪里有事跑哪里,等游行运动结束,他就去南美洲,那里现在偷渡问题非常严重,但还没见几个报道,他过去试试。
  宋伊举杯:“祝你好运。”
  徐智杰哈哈说:“说不定你下次见我,真是个阿飘了。”
  既然被逮住了,宋伊被迫陪他在这待了半个月,每天去各种地方帮他采访录视频,摄像机扛得肩膀生疼,还被他蹭吃蹭喝,美名其曰,工资有限,能省则省。
  等到游行散去,终于能休息一会儿,宋伊满身尘土地坐在被无数人踏过的大街上,吹着晚风小酌两杯,累得直叹息:“我国内的朋友绝对想象不到,我一个千金大小姐,竟然会有一天沦落到这种地步。”
  徐智杰抱着电脑写今天的文稿,往国内传拍摄的视频,自在说:“每天大鱼大肉有什么意思?游逛各种虚伪的酒宴,比拼各种被营销追捧出来的奢侈品,参加千篇一律的秀场,多虚无单调乏味?都是资本主义情调罢了。”
  “现在这种生活多充实,每天都在不一样的地方醒来,每天面对的都是新鲜未知的事情,见尽世间千种情绪万种场面,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永远都在比世间大多数人提前清楚发生的大事小情,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亲历能写进教科书的历史,多新鲜多刺激?”
  宋伊白他一眼,夺走他手里的酒,“别喝我资本家买的酒。”
  徐智杰笑笑,问她:“我电脑里还有春夏在非洲拍的视频,都是热带动植物,你应该没见过的美丽,想不想看看?”
  “看。”
  他伸手,好声商量说:“那能不能让我喝两口,刚忙完,一口没喝呢。”
  宋伊也伸手,一手交电脑,一手交酒。
  徐智杰老顽童似的开玩笑:“这都是独家拍摄的,就给我儿子自己看过,你就给我瓶酒是不是不太够?”
  宋伊对视频里新奇瑰丽的大片紫色花海挪不开眼,“这些天给你花的钱够多了。”
  “我明天就走了,能不能再给点?”
  宋伊指着自己的脸,讥笑问他:“我是不是看起来特别像有钱没处花的败家子儿,地主家的傻儿子,大冤种?”
  “这是友情资助,我以为这半个月的并肩战斗,我们俩已经有战友情了,再不济忘年交也行,或者朋友间的资助,你看马克思受穷,恩格斯慷慨援助,两人情谊深厚,是不是成了一段上好的佳话,以后在我晚年的回忆录里,我会重点为你写上一章!”
  宋伊翻个白眼,“我谢谢你啊!你先能活到晚年再说吧。”
  徐智杰哈哈笑,“我现在就写,等我死了,就让我儿子帮我出版。”
  他打开文档开始写,宋伊换的欧元快花完了,起身去附近的银行兑换,欧元美金都有。
  剩下的时间,依旧是宋伊坐在路边惬意悠闲地吹着晚风喝小酒,徐智杰啪啪打字,他边打边说:“你再开学是不是大四了?有没有想好毕业后做什么?”
  “回家继承家业啊。”
  他调侃:“做真正的资本家?”
  宋伊晃着包里的钱,威胁说:“小心发言,你还等着资本家救济呢。”
  “你不是还进过学校的记者部?有没有想过毕业做记者?”
  宋伊上下瞟瞟他这快和流浪汉不相上下的模样,意思不言而喻,像你这样啊。
  徐智杰爽朗一笑说:“我没有参考性,我邋遢惯了,哪脏往哪钻,你可以去做政治,财经方面的记者,而且你太漂亮了,社会上什么地痞流氓都有,跑社会不安全。”
  “你这半个月嘴上不说,心里应该挺开心的吧?”徐智杰转头,一眼看透她。
  宋伊老神在在地抻起腰,双手交握垫在脑后枕树干上,不知名粉色花朵飘飘落在身上,散漫思索道:“……让我再想想。”
  “不急,你现在多年轻,有的时间慢慢考虑。”徐智杰打字手速飞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写了差不多一万字,让她看看。
  宋伊大致扫一遍,佯装凑合:“先这样吧,回去再把我的美貌气质多写两行,这钱要是派上其他什么用场了,再补充进去。”
  她把包交给他。
  徐智杰笑说:“谢了。好久没夸过人了,现在有点词儿穷,等我回去好好想想,保证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钱你放心,肯定会派上其他用场。”
  他把钱装自己包里,两只粗糙大手一合,抱拳道:“那我们就此别过,以后有机会再见。”
  “有机会再见。”
  分开之后,宋伊又去其他几个国家逛逛,尝尝当地美食,临近开学,才打包一堆礼物回国。
  大四开学,班里考研实习对半分,安莉让宋伊在川礼的总部实习。
  宋伊去公司待了半个月,然后在某个曦光明媚的清晨,提着行李箱回平城跑了。
  辞呈高铁上才发到领导的邮箱。
  一刻钟后,手机如期接到母上大人的凌厉问候。
  宋伊委婉道:“妈,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工作。”
  安莉气得不轻,“我看就是平时太娇惯!让你连个规矩都不懂!”
  “我手上那份已经翻译完了,你去我工位上给我收拾收拾东西就行。”
  “回去又不上课,你回去干什么?!当你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吗?”
  这么大一口锅盖下来,宋伊头皮都跳了跳,“怎么可能啊妈,我什么时候游手好闲过,我回去准备考研。”
  宋伊在公司束手束脚窝憋了半个月,昨晚用一夜的时间冥想,觉得可能还是记者更适合她。
  她喜欢洒满花瓣落叶的宽大街道上清新自由的味道。
  而不是办公室里屏气凝息,生怕动静大了影响别人,费尽心思打好关系的窒息气味。
  到底不是继续混日子,安莉语气缓了缓,“什么时候决定的?也不跟我说一声,说了我还能不让你走吗?”
  宋伊打哈哈说:“早说晚说不都一样?你看现在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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