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笑她机灵鬼，还是抖搂一点：“你不是会好几种语言，土耳其语也会。他一直学不会土耳其语，你回答问题的时候适当带一下，在他那会是个加分项。”
复试面试那天，宋伊第一次见时教授本人，慈眉善目的一个老人，看见她简历上写的六种语言，他主动询问土耳其语水平，宋伊按他要求小小地秀了一把，时教授频频点头。
复试结束，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都算告一段落了，来不及松口气，推了夏璐和姜雨欣准备的happy，宋伊开始埋头肝论文。
初稿交上去，成绩下来，真到了时教授门下，压了半年的石头终于落地，连路边的花闻着都比平时香了几分。
三人齐声欢呼，宋伊出钱，请客和夏璐姜雨欣一块出去玩，她给何宇星包了个礼物郑重感谢，也给江霖生包了个礼物感谢一下。
江霖生接到礼物，对着她现在都是客气疏离的模样，也礼貌克制地送上自己为她准备的，“恭喜。”
“谢谢喽。”宋伊满脸笑意地接过来。
下半学期清闲又忙碌，时间按着既定的节奏走，丝毫不受人为的控制，定了终稿，很快就是答辩，礼堂拨穗，毕业照，青葱草地上跳起来扔学士帽。
毕业了！
宋伊让夏璐再把帽子拣回来，她们自己的照片还没拍呢。
“哦对对。”
几个相好的抓紧抓点拍完照片，很快就有本院和其他学院认识或者也不清楚以前认不认识的，过来找宋伊拍照留念。
大好的日子，她来者不拒，身边走了一个又一个，总算能喝口水，宋伊回头，对不知道站了多久的江霖生展颜一笑：“你要不要过来拍一个？”
江霖生穿着白衬衣，和她学士服一个颜色的黑裤子，眸色微动，迈动长腿，走到她身边。
宋伊喊专业摄像的：“夏璐，过来，给我们拍一个。”
夏璐抱着相机过来，一瞧：“呦，学弟。”
江霖生对她点头，“学姐。”
“来来来，站好了，我给你们拍几张。”
俊男美女站一块格外亮眼，不只夏璐，周围看见的，也都动着手机抓拍好几张。
蓝天白云，绿树草地，风吹动她宽大的学士服蹭到他腿上，宋伊陪他拍下最后一张照片。
拍完毕业照，第二天中午宋伊和夏璐姜雨欣吃散伙饭。
下午，宋伊和夏璐一齐送姜雨欣去车站，回学校的路上，宋伊开车，夏璐看着相机里拍的照片，红灯停车，她让宋伊看其中一张。
“这学弟看你的眼神，还是很喜欢啊。”她问，“你之前怎么着人家了？到现在都放不下。”
“时间问题罢了。”宋伊侧头扫一眼，红灯转绿，踩油门回学校。
宋伊没考上研究生之前，觉得研究生特别高大上，但上了研究生之后，好像也没有特别的，导师的项目博士生跟的比较多，她身处其中，用到的地方基本都是打杂，能让她拿到大头的，也只有和土耳其语相关的了。
她的大多数时间，都是用在自己的论文研究上。
时间放到字里行间，好像过得特别快，沿着一行行字体，流水儿一样往下走。
硕士毕业前，时教授想劝她留校继续读博，宋伊说什么都要走，她就不是搞学术的这块料，再让她在大厚本子里挣扎求生，她真的可以被憋疯的！
她现在迫切需要到充满花香的大路上走一走，歇一歇，在大自然的香风中放松神经。
之前校招的时候宋伊已经向新民社递了简历签了合同，拿到毕业证就直接入职。
宋伊给她妈报备了想做记者的想法，本以为她不会同意，会将她强硬地拉进公司，意外获得了她的支持。
安莉说：“跑跑也行，受受社会的毒打，看看社会的嫌恶，吃点苦，就知道自己之前的生活多安逸舒服了，多长点见识，以后公司交到你手上，我和你爷爷才会放心。”
宋伊的喜极而泣，又生生憋了回去。
虽然学校的记者部可以说是小打小闹，但采编播写宋伊到底算碰过，实习期间还算好上手，跟着师父在外面跑来跑去，累是累，但新鲜、自由的味道是浓郁而舒爽的。
记者证考完，来年十二月领到手里，新鲜热腾腾的小本本出炉，宋伊第一时间发了条朋友圈，下面一长溜的评论恭喜，持证上岗。
沉寂许久的江霖生私戳聊天框。
「恭喜」
「我有个东西给你」
两人这四年联系不多，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互相群发个祝福，单就去年有领导去瑜大看望学生，发表演讲，宋伊跟着师父过去采访，他也在，两人匆匆见了一面，简单聊几句，宋伊听见有教授介绍他是博士生，知道他本科毕业后直博了，没参加工作。
夏璐自然早就和她约好拿到记者证后一块吃饭，但宋伊今天心情好，推了夏璐，允了江霖生见面的想法。
见面地点在市里的一家饭店。
宋伊虽然经常风餐露宿，但天生丽质，保养的也好，和上学时差别不是很大，当然，这是她自认为的，每次从外地回来和夏璐聚会，她都是心疼地摸着她的脸，像是对着自己的脸，痛惜说：“瘦了，黑了，太可怜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这张脸。”然后理直气壮地拉着她一块去做个全身美容。
可能是谈恋爱的时候江霖生年纪还小，这次见面，宋伊明显看出来他身体脸面的变化，白了很多，轮廓更坚硬，浓黑的眉眼和宽厚的身体都呈现出男人的成熟。
宋伊脱掉外套搭沙发背上，在他面前坐下，里面穿的是件柔软收身毛衣，江霖生视线没敢往下，落在她的小脸上，比上个月又瘦了一圈。
服务员抱着菜单过来，江霖生让宋伊点菜，点完把服务员打发走，他当宋伊面说一句恭喜，推过去一只白色方盒，“给你的。”
宋伊疑惑抬眉，打开来看。
是一支白盘白带，很漂亮的女士手表。
她抬眼看他：“给我这个干什么？”
江霖生说：“这是卫星手表，我改装过，非常轻薄，除了能在手机没电和没信号的时候看时间天气，查看地图，地理位置和一些原本就有的户外功能，你要是迷路，出意外，或者其他需要救助的时候，按一下那个白色按钮，能通过卫星发射信号。”
“发射给你？”宋伊问。
江霖生点头：“嗯。”
见她脸色霎时不好，江霖生补充：“如果你不按它，我接收不到你的信号，也查看不到你的地理位置。”
宋伊脸色依旧没缓和，表盒扔回桌面，还是那句话：“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你现在做记者，要是去一些山区，手机很容易没信号，也容易碰上危险。”
“我现在不跑基层，不用把我想的这么惨。”宋伊双眼盯着他，像在窥视一个满口谎言的采访对象，“而且我是想问，你为什么想给我这个，担心我？”
江霖生双手蹭在腿侧，拔腰起身：“我实验室还有事，我先走了。”
宋伊一声令下：“坐下！”
江霖生迈出去的一只脚，又不受控制地拽回来，双腿在她凌厉严肃的威压下生酸发软，屈膝重新坐回去。
宋伊抠走盒子里的表，把玩在纤白手指，身体后靠，姿态松软地倚到沙发背上，下颌自然微扬，略带讥讽地瞧他，“江霖生，你不会现在还喜欢我吧？”
他不说话，也不敢看她，宋伊又问：“当初追你的那个女生呢？她不是说接我的班，你们没在一块？”
“没有。”
“没有最好。”宋伊淡声说，“我年后就出国了，驻外，你就算还喜欢我，估计也没什么用。”
他身体猛然一震，瞳孔急剧收缩凝视她，失态得极其严重。
宋伊当没看见，将手表放在手心颠了颠，确实很轻巧，仔细打量着问：“你没在里面放监听器，监视器什么的吧？”说完才抬眼看他。
他正瞠目，脸色生白脆弱地望着她，像是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想他，缓慢摇头，“没有。”
“那就好，谢了，就当你送我的出国礼物。”宋伊放心将表装进包里。
江霖生的情绪收拾得很快，片刻就已经恢复平静，“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还不清楚，再说吧。”宋伊不在意地耸耸肩。
一会儿服务员上菜，吃完饭，江霖生结账，两人一块出去，宋伊自然地和他挥手道别，拉开车门上车，驱车离开。
平城冬天的空气一向很干冷，皮肤长期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中，会缺失水分，翘皮，皲裂，粗糙的像干多了活一样。
江霖生将这样一双手放进大衣兜里，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前方汇进车流里的红色尾灯，和从前无数次目送宋伊离开，期待下次见面一样。
手上翘起的硬皮扎到指腹，有轻微刺痛的感觉，他缓慢摩挲，压紧硬皮，用指腹的热气敷软。
没事，他想，多抹抹护手霜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接第一章楔子，就是下半部分了！
第46章 45（一更）
眼睛睁着像是不会动, 直到被阳光刺到微润，江霖生才眨了下酸涩眼皮点头，“当然。”
他低头看一眼黑色表盘, “不过现在不行，我们马上还有交流会, 估计要到下午。”
“当然可以。”宋伊掏出名片，微一欠身点头递给他，表现出十足的尊重，“我等您忙完了联系我。”
江霖生伸出骨长的手指捏上那张白色硬纸，掐紧, 整个拇指甲床迅速褪色苍白, 垂眸扫一眼姓名职业和她现在的电话。
宋伊松了名片, 从包里掏出圆珠笔和笔记本, 掀开后面一页空白的递到他面前，“能麻烦江研究员把联系方式写给我吗？”
她不失礼貌地微笑, “如果有什么意外, 我方便联系您调整时间。”
江霖生一并接过来, 握笔落下一串飘逸数字，还给她。
宋伊重新拿到手里, 期待说：“我等您的消息。”后退到一侧, 不挡他们离开的路。
安阳和她挥手，“那下午见。”
宋伊笑眯眯地挥回去，“下午见。”又对他身后准备离开, 一直看着她的江霖生热情挥手, “江研究员下午见。”
一队人浩浩汤汤地离开。
格里森一直在旁边站着, 队伍一走, 就过来撞她八卦, “江先生看你的眼神好像不一样，他是对你一见钟情吗？”
宋伊转头不客气瞥他，随即睁着大眼好奇问：“像你这么大年龄的男人也八卦吗？”
“……”
格里森受伤地捂住胸口，“宋，你这话说的太伤人了。”
“没你开口对受访者的提问伤人。”
宋伊从包里翻出一盒牛奶扎开喝，格里森伸手想要，宋伊给他掌心一巴掌，在人发火之前，迅速敞开书包口子给他看，无辜道：“喏，没了，只有一巴掌。”
格里森脸上原本就松薄的皮皱出一道道苦瓜褶子，捂胸口的手改去揉手掌，哀吟：“宋……你打人太狠了。”
宋伊把手里这盒递给他，“给你。”
“你竟然把你喝过的给我喝？！”格里森瞠目，又迅速转成暧昧，接到手里，轻飘飘一个小纸盒的重量，他恢复吃屎一样的表情。
“帮忙扔了，谢谢。”宋伊说完，抱着相机往外走。
格里森见过她对采访对象的温柔可人，知性优雅，再看她现在对他的冷眉冷眼，落差太大，心脏承受不住，“我能请求你，拿出对待采访对象的三分耐心对我吗？”
宋伊嘴唇一弯，眉开眼笑，热情万分说：“队伍都快进会议室了，你还不赶紧跟进去访录？”
“你不进去？”
“我不去。”宋伊按按额角，只听刚才几个演讲就够让她头疼的了，再进会议听半天的叽里呱啦，她脑袋不得爆炸，而且国内有专门跟来的记者，她就算不去，也不会消息闭塞。
“那中午你等我一块吃饭。”
“到时候再说。”
将人打发走，宋伊进校外一家环境清幽的咖啡馆，要一份冰激凌，将摄像机里的卡抽出来装电脑里，导入软件自动翻译字幕，戴上耳机，边听边校对字幕，碰上太专业偏冷门，不能确定的词汇，还得去搜一下以防差错。
单听江霖生现在的声音，好像比年少时更低沉醇磁，悦耳苏人一些，但和这些单词结合在一起，感觉比大夏天恼人的蝉鸣蛙叫还难听。
过了两遍，舀一口化掉的冰激凌，宋伊打包发给爸爸，让这个专业的给她把把关。
今天除了这个交流会宋伊没其他要跑的场，便在咖啡厅内一直守着，咖啡厅在二楼，能清晰看见戈尔福大学门口的情况。
忙完演讲视频，宋伊调出昨晚整理的提问问题仔细斟酌过几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再调出江霖生这些年发表过的论文和一些关于他的采访，揉按着额头强迫自己看下去，顺手标一些重点，总结摘抄到本子上。
痛苦的时间总是过的很慢，不知道第多少次看时间，宋伊脑子里忽然闪过江霖生低头看时间的黑色腕表。
当时没注意，现在想想，好像有点眼熟。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江霖生之前送过她一个白色手表作为她的出国礼物。
挽起袖口看一眼现在的左手腕，和右手一样，都是干干净净，宋伊不喜欢戴戒指，也不喜欢戴手链腕表，都是觉得紧紧束缚在身上太难受碍事。
翻了翻手机和电脑里的相册，她这几年拢共没戴过几次，何况拍照片。
算了，一会儿采访的时候再看一眼，回家找出来一核实就行。
毕竟江霖生现在结婚了，她要是哪天没注意，和他戴个情侣手表……
宋伊先自己拨浪着身体打个颤。
到中午，格里森出学校大门，没在大门口看见蹲守的宋伊，根据自己的以往经验，转一圈，精准在二楼咖啡厅找到她的位置，挥手让她下来。
“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
“少油少糖的就行。”
“干嘛？”格里森上下扫扫她衬衫西裤下纤合度的身体，摸下巴思考，“你也不用减肥啊。”
宋伊无语白他一眼，“最近胃口不好，早上还吃的汉堡，想吃点少油腻的。”
“寿司怎么样，或者三明治？”
“都可以，只要少油少糖都行，我不挑。”宋伊从包里翻出几张票子递给他，“加上小费。”
兜里手机震了下，宋伊掏出来看，江霖生发了条短信，他现在有空，让她现在把要提问的问题给他，他好提前准备下午采访时的回答。
宋伊对格里森晃晃手机，“江研究员找我，我现在进去，你买好了进去找我。”
“好的。”
边往学校走，宋伊边给江霖生发短信，问他现在在哪。
他过了一会儿，把食堂名字发过来。
宋伊来这个国家有半年了，但今天才算是第一次来这个学校，不认识路，拉了个学生问路，被指引着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