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他们暗示虞花妤离异澜远一点。
忽地,轻巧落地的声音,几个人齐刷刷地转头,见一个黑影人站在他们不远处,此人正是宗主身边的暗卫。
暗卫拔灵剑出鞘,冷冷一个字,“走。”
几个人当即蜂拥而散,一人低声说道:“我就说了,宗主特别关注她的动向!”
虞花妤跟着要跑,灵剑稳稳当当地驾在她的脖上。
眼见其他人都跑得没影了,虞花妤苦不堪言,不是,同门情谊呢?!还落了个人,带她一起啊——
暗卫收了剑,往她身后恭敬地看了一眼,虞花妤回头,宗主微笑着朝她走来。
“路过的时候听见这边有动静,我还以为你是被人欺负了。”
虞花妤警惕地看着宗主走近,后者也细细地打量着她,目光在她颈上的灵链顿了顿,似乎充满不可置信。
虞花妤以为他是要来说什么,宗主却一扬手,“没事就好,去吧。”
如此就打发她走了。
可显然他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了些,像是忽然没了好心情似的。
虞花妤颔首,往另一边走。
不知是她多疑或是其他,只觉得背脊发凉,像是被恶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
忽地,虞花妤瞪大双眼,只觉得心脏一停。
她一瞬间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在想。
短短一瞬,生命骤停的感觉很快缓过去,快得又让她几乎以为刚才只是幻觉。
这是什么对她的威胁或警告吗?看一眼南执砚给她的灵链,宗主在她面前连老好人都懒得装了。
虞花妤回过头,一片空寂,宗主和暗卫不见了。
她满额头的汗,分辨不清楚刚才的一瞬间是否真实发生过,又或者只是她紧张过度的心率不齐。
总不能是宗主修炼精进,获得比她还厉害的镭射双眼,看她一眼,都差点能杀死她吧。
虞花妤腿软着,扶着墙慢腾腾往回走,等重新回到主殿入口的时候,人比方才少了许多。
混进去向长老刷个脸熟就跑吧,一般来说南执砚不会在门口等——
周围声音微妙地安静下来,像是因为谁的到来。
虞花妤心中警铃大作,无比庆幸自己是一路低着头走过来的。
白衣翩跹来往的人里,她一眼就认出来垂落在侧最白皙漂亮的手。
不用抬头她也知道,一定有许多人的视线难以抑制地好奇地看他,他们或许因近日里宗门里的不太平而畏惧,却耐不住在经过之时可以近距离地看他一眼。
虞花妤揪着袖口,现在戴眼罩只会更引起怀疑,不如大大方方走过去。
离清清冷冷的人越来越近,虞花妤愈发浑身僵硬。
诚不欺她。
喜欢一个人可以是心跳变速的体验。
五步、四步、三步、两步……
虞花妤步子越迈越大,恨不得高抬腿跨栏一般腾空飞越过去。
擦肩而过之时,她敏感地察觉到南执砚投来的目光,她只得硬着头皮加快步伐,指尖都在微微颤动。
眼看就要进殿内,顺利度过危机了——
“啪嗒”一声,万宝袋掉落在地上。
……
!!!
怎么又是万宝袋!
专门关键时候拖她后腿!
虞花妤心惊肉跳地僵住,低着头的视线里,看着身旁的人弯下腰,替她拾起,交还之时,冰凉的指尖轻碰她的手指。
他在看她。
虞花妤抿了抿唇,盯着漂亮的手,飞快地应答,“谢、谢谢师兄。”
她着急要往里走,脚下一滑又要摔倒,立刻往另一边的门上支着手,“完、全、没、事。”
话音落地,在其他人惊异的视线中跑进殿内。
虞花妤心跳擂鼓,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
与心上人擦肩而过之时的心脏五倍速跳动真刺激啊,命都要吓没了。
虞花妤软着手脚进了主殿,找到异澜,在他身边坐下,小声和异澜交代,一旦南执砚进主殿就提醒她。
尽管要求听起来摸不着头脑,但异澜应声也没多问。
环顾四周找长老,虞花妤对视上位于主位旁凶神恶煞的目光。
她坚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计划很完美,和长老对照一眼,卖乖一笑显示诚意,刷个脸熟就跑。
对视几秒,脸熟刷完了,是时候跑了。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避开南执砚,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现在这情况,可不兴来找她当面对质。
她刚要起身,发现自己的腿都迈不开来。
虞花妤不信邪地又往旁边试图施展,依旧动不了。
异澜小声:“长老为了提防你要跑把这一排都加上结界了。”
……
虞花妤扯了扯嘴角。
这一天,在南执砚不知道的幽幽小角落里,虞花妤以他的自由为筹码,深刻认识到尊师重道的重要性。
第64章
主殿内, 极星会正有条不紊地举办中。
对过秘境颇有心得的弟子们,以幽默风趣的讲解与展示,向今年新一批即将进入切磋大会秘境内的小师弟小师妹们传授经验。
每年秘境都会变形, 时而变得更简单,抑或更难,无人知晓,而在过往历史中, 所生成过的最恐怖挑战秘境,便是蚀骨秘境, 当时全宗入秘境的弟子们, 只有南执砚一个人毫发无伤地通过。
负责讲解整体情况的风也梓说到这里, 发现大部分的弟子似乎都没在专心听他讲话。
顺着他们的目光往他身后不远处看去,毫不意外地看见妖孽漂亮的男人正懒洋洋地支着下巴,他的眉头微蹙, 似乎在为什么事烦心,让人忍不住想替他抹平烦恼。
风也梓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这一声响唤回许多人的注意。
他继续强调生命安全第一,挑战不过去的时候建议弟子们及时放弃。
没被这一小插曲所打扰, 风也梓继续以正直可靠师兄的模样讲着准备许久的话。
倘若他知道南执砚在想什么的话, 恐怕会立刻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南执砚轻轻阖上眼,否定浮现在脑海里的数种杀死宗主的方法。
杀死宗主不难, 他对疏邪有信心, 让他纠结的是,如何在杀死宗主之后稳住疏邪, 放过其他人。疏邪不像以前厌恶所有人, 上次商谈时, 疏邪会主动提及虞花妤的事, 是他没想到的,或许还有连带放过其他人的机会。
比如暂时延缓疏邪下一步的行动?想起宗门近日里和异澜相关的流言蜚语,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套路和百年前如出一辙。南执砚看向宗主,不如借力打力,顺着宗主的计划进行下去。
阵阵整齐掌声,风也梓讲完了话,又换到下一位弟子,南执砚在主殿内扫了一眼,在最角落位置,一个低着头鬼鬼祟祟的身影上停了停。
另一件事让他不解的事,是虞花妤忽然对他躲躲闪闪,毫无理由也毫无征兆。
“……”
风也梓落座在南执砚身旁,一路走过来,南执砚依旧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似乎还更苦恼许多。
认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烦恼需要帮助的模样。
他这个人孤僻又没什么朋友,也没离开深渊秘境多久,宗门里最近纷乱杂事又那么多,真遇到个什么问题,想找人商量都没个伴吧。
善良又好心的风也梓忍了忍,没忍住地伸出援手,“怎么了?”
南执砚抬了抬眼皮,略带忧郁神色的桃花眼眸水润润的,更惹人心疼怜爱几分,风也梓抿了抿唇,只觉得自己做的决定太正确了。
静等回复之时,南执砚却欲言又止地又垂下眼眸,漂亮的睫毛轻颤得如蝶翼,风也梓满心的正义感都要爆棚了,这兄弟有难,还都难成这样了,不帮忙他还是人吗?!
风也梓紧着眉头出声鼓励他:“说吧,怎么了。”
缄默片刻。
南执砚的语气像是很没信心,“我长得还行吧?”
“……………………”
风也梓扯了扯嘴角。
张了张口,又忍了忍。
凭着良好的个人素质,才没有破口大骂出那句“神经病”。
离谱啊,南执砚还关心起自己长得怎么样。
以前对自己的美貌没个认知就算了,现在还能往更诡异的方向发展。
-
同样在此时此刻无比纠结的,还有虞花妤。
她被困在座位上,只能枕着手臂对着墙发呆,百无聊赖地默念又长又难记的水决,看手心里冒出小水花。
水花积累得多了,指尖微微一屈,扑簌扑簌的小水珠挨个扑到墙面上,原本斑驳的一块墙印,硬是被她的小水决冲刷得干干净净。
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什么该看,什么绝对不能看也太难受了,尤其是,对方是她发呆都会无意识瞟一眼过去的人。
她只能盯着扑上墙的小水珠发呆,转移注意力。
极星会接近结尾,风趣幽默的师兄师姐们的讲话结束,转成了长老们耳提面命的反复交代,都是平日授课内听过的话,实在相对枯燥不少。
饶是异澜也不禁稍稍分心,找点别的乐子。
从主殿的昂贵用料环视到师兄师姐们打哈欠的样子,再转到风也梓师兄如同气炸的红脸,到南执砚若有似无看过来的目光。
咦。
异澜的视线又绕回到身旁的人身上。
她今天一眼都没看南执砚啊。
非但如此,还似乎在躲着他?
整整齐齐的掌声响起,一位长老讲话结束,换了另一位长老抱着厚厚的宗门训诫上来,异澜清晰地听见身后一片压低的怨声,看来又是要持续很长时间。
他的目光又一次数过地上铺设的昂贵青石板,到已经开始轻声窃窃私语的师兄师姐们,和像是为什么所十分不解而扶额的风也梓师兄,和依旧若有似无看过来的南执砚的目光。
“……”
异澜用手肘碰了碰虞花妤的胳膊。
“嗯?”后者没好气地哼哼唧唧回了个单字,显然心情也不太好。
“南执砚今天好像哪里不一样?看起来特别好看。”
“……嗯。”
虞花妤撇撇嘴,特别好看有什么用,她又不能看。
“欸,有个男修过去和南执砚说话了,他一直盯着南执砚,好像在打什么主意。”
虞花妤身体一僵。
异澜看着并无任何交谈的风也梓和南执砚,开始看图说话:“男修和南执砚挨得好近,聊得好开心啊,没想到南执砚也有关系不错的同伴。”
虞花妤对着空白的墙茫然地眨眼,她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位不知名的友人存在,什么来路,什么目的,非要挑她看不见的时候来让她好奇得心痒痒吗?!
“又不说话了,看来聊完了。”
异澜看着观察虞花妤的肩一松,似乎缓缓地松了口气,非常故意地“啊”了一声。
虞花妤对着墙直起身子,遏制想扭头的冲动,“怎么了!”
异澜一本正经,“那男修突然抱住南执砚了!”
“???”
为了戏剧效果,异澜开始凭空捏造,看着虞花妤捏水诀的手一抖,水花跳跃在手心里。
她屏住呼吸等待几秒,身后的人忽然没了声。
她催促地问道:“你怎么不转播了!”
“……”
因为他编不下去了。
异澜轻轻压住笑意,决定不逗她了,一只手伸过来,拍拍异澜的肩膀。
他回头,见一张纸条递过来。
同样在找乐子的后排弟子,以为是聊什么接龙故事,忙不迭地参与进来。
异澜接过纸条,看一眼上面的字,“他开始脱他衣服了。”
“!!!”
虞花妤人都傻了。
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呢!
异澜微微皱眉,觉得这接二连三递来的纸条不太对劲,“两人的衣服都湿透。”
异澜:“按住腰的手停下来了。”
虞花妤后知后觉也察觉不对劲,“你在……”
“因为他发现他们俩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咦不对,亲兄弟?”异澜对着纸条上的话一字一顿念完,转头声音温润地问,“这涂改的地方,是兄妹还是兄弟?”
“……”
虞花妤扶额挡着视线扭头,故作凶狠,“异澜你耍我呢。”
异澜笑着认错,“也不全是假的,旁边真有个男修。南执砚今天也很好看,你真的不瞧一眼?”
虞花妤咬着下唇又低着头扭回头看墙,他哪天不好看了。
阵阵掌声响动,极星会终于结束,虞花妤一直往外试探的脚,终于也迈出了一步,结界解开了!
匆匆和异澜说去之前约定的地方再见后,虞花妤二话不说地往外跑。
出了主殿,圆月还高挂枝头,虞花妤抬头望天扭脖子,一晚上对着墙都僵了,身后陆陆续续跟上的脚步声吓得她不敢停留,转过殿与殿之间弯弯绕绕的路,到了偏僻的观月廊。
这里是本宗门弟子才知道的观景绝佳的修养秘境,因此地汇聚的灵力极强,每个弟子限定一年一次进入的机会,临近切磋大会,许多弟子都早早来过。
虞花妤和异澜是今年进切磋秘境的人,两人约好一起临时抱佛脚加个增益效果。
进入观月廊的秘境入口,今天并没有其他人来。
古朴而长的一条观月廊道建在水面之上,皎洁无暇的月亮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水面,远处的树上忽远忽近的蝉鸣声响动,带着凉意的微风轻轻拂面,今晚月色真好。
虞花妤倚坐在廊下的扶栏边,支着脸庞,望着月色在湖面的倒影发呆。
她就知道异澜那个慢吞吞的个性没那么快来,要真在主殿等他,她肯定早就被南执砚给抓住问话了。
还好她有打发时间的小灵果可以吃。
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萃怡师姐,她给了她一小提篮的灵果,说是能增加灵力,祝她顺利平安地通过秘境。
虞花妤揭开可爱提篮上的浅色小布,底下是几十个翠绿通透的小灵果。
虞花妤以水决洗了一个,尝了口,甜甜的,完全就是……青提的味道,叫什么灵果,不如改叫灵提。
能不能加灵力她不知道,好吃是挺好吃的。
水诀真方便啊,她开始明白修仙的好处了。
虞花妤望着湖面,一手唤水决,一手洗灵提,清凉的水洗过青绿透亮的灵提表面,轻巧落在青石板上,顺着石板间的细缝滑入底下的泥土里。
夜色之下惬意安静,虞花妤慢吞吞地洗一个吃一个,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