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婉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缠成一团的红绳,白辜月不为所动:“小婉,你和冬天玩吧,我要走了。”
“不行不行,”谢小婉拽住白辜月的胳膊,硬把她拖到了大树下,“夏冬天她……她玩不来翻花绳。”
夏冬天点点头,“我玩不来。”
白辜月挑眉,十分困惑:“我早上还看到你们玩了。”
“啊……”谢小婉尴尬地一笑,“夏冬天技术不好。”
她近乎央求:“拜托你了月月!好不好嘛!”
白辜月叹了口气,“你真的这么想玩吗?”
谢小婉欲哭无泪:“我真的好想玩哦。”
夏冬天快要绷不住了,她转过身,平息了笑意。她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希望小婉能坚持住。
“你等等哈,我解一下这个绳子,都缠一块儿了。”
谢小婉抓着一团乱糟的红绳,七手八脚地捋起来,越捋反倒越乱,到最后直接成了一个死结。
白辜月记得自己口袋里有一条,她说:“别搞了,用我的吧。”
“不行!”谢小婉一口回绝,她依旧坚持不懈地和死结对抗。
白辜月劝说:“小婉,用什么绳子都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至少她这个死结能多耗一点时间。
谢小婉干笑一声,说:“这个是我外婆给我的,我们家代代相传的东西,不用它我没手感。”
“噗嗤。”
夏冬天捂住嘴,谢小婉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人也不知道来帮帮她,居然还在那儿笑,没良心的!
“冬天,怎么了?”
夏冬天轻咳一声,摆摆手,“没事,我有点感冒。”
谢小婉在心里切一声,编借口的手段也不怎么高明嘛。还不如她。
终于熬到天际泛红,谢小婉手里的红绳已经撸出了一层毛绒,她精疲力尽,“月月,你怎么那么强。”
白辜月见她再无半点战斗力,奄奄一息,于是赶忙收手,“没有,无聊的时候研究过一点。”
三人回到教学楼。
谢小婉半倚在夏冬天身上,气息微弱,她神神叨叨地低念:“好渴,好累,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些蠢事,该死的资本家、奴隶主,呜呜呜,腿好酸,手也好酸。天呐,我们玩了一百八十个回合。”
她展出十根手指,哀嚎:“都变形了!”
夏冬天拍拍她的肩,任她靠着。她看了眼走在前方的白辜月,忍不住轻笑:“就当是为了月月。”
“当然!不然我才不听他们俩的咧。”
“白辜月,你在这儿呢。”
张黎恰好在这时出现,她匆匆赶来,揽住白辜月的肩,“有电话找你,说是你的邻居,听着挺着急的,赶紧去接一下。”
白辜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俩人,来不及告别,就被张黎拉着去了办公室。
白辜月拿起听筒,是隔壁馄炖店袁婶的声音:“是月月吗?”
白辜月双手握紧听筒,感到一丝不安,“是的,怎么了?”
“哦,月月还没放学啊。你爸爸发高烧了,刚才差点……”
“哎呀!跟小孩乱说什么呢!”
袁叔的声音强硬地插进来:“没事哈月月,你爸有点发烧,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有我们呢,你放心上学吧,啊。”
“我又没说什么……”
“别乱打人家学校的电话了,你这老婆子……月月,没事的啊,先挂了!”
对面的俩人七嘴八舌地争执,白辜月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只剩下一阵忙音。
她放下听筒,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担忧。
张黎自始至终都站在她身旁,见她脸色不对,关切道:“发生什么了吗?”
白辜月摇摇头,“没事,老师,打扰你了,我先回家了。”
她转身离开办公室,快步走在去往教室的路上,脑海里浮现今早白詹宇那张病态的脸,白辜月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几乎要跑起来。
白詹宇虽然三十六了,但是心理年龄在白辜月看来和十六没什么差别,甚至不如她这个十岁的小孩。他向来不把生病当回事,感冒从来不吃药,每天和她吹嘘自己的抵抗力有多么多么的好。吃饭也是大嚼大吞,问了就是胃酸多么多么强大。
白辜月感到一阵无力的头疼,不知道他的情况,又令她十分不安,她必须马上回去。
她来到教室门口,不知为何,前门后面都被关了。现在也才刚放学七分钟,已经到了锁门的时间了吗?
白辜月推了推门,没锁。
里面一片漆黑,不知是谁把窗帘拉上了。
“老大……”
“别说话!”
三十六个人全都窝藏在教室的最后,个个屏息凝神。
贺鸣珂最为紧张,他双手疯狂发汗。黑暗中,死死盯着白辜月的一举一动。
白辜月似乎丝毫没发现教室中央的桌子被拼在了一起,上面还有一个黑乎乎、被布蒙起来的、巨大的东西。
她压根没心情察觉教室里的异常,甚至连灯都赶不及开。索性座位距离教室门较近,她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麻利地收拾东西。
“H……happy birthday to you……”
黑暗且空荡的教室里,幽幽地响起磕磕绊绊的歌声。
白辜月后背一僵。
她警惕地回头。
“张小昂,你踹到我头了……”
在一阵悉悉簌簌的脚步声、乱七八糟的抱怨声中,后黑板忽然唰一下亮起无数串星星灯。
昏暗的教室里,这些小灯像星星一样璀璨明亮。
“Happy birthday to 白辜月……”
“Happy birthday to 白辜月……”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来越洪亮,也越来越有节奏。
不知道谁把教室的灯打开了。
啪嗒。
一切变得明亮。
白辜月眨眨眼,看到全班同学挤在教室的最后。
领头的是贺鸣珂,他梳了个帅气的发型。
贺鸣珂走上前,一把掀开教室中央那座巨大物体上的帘布。
一个无比庞大、豪华、漂亮的、宛如高塔般的蛋糕出现在众人眼前。
“哇唔——”
大家热烈鼓掌,集体高喊:“白辜月,祝你生日快乐!”
在掌声中,贺鸣珂拿着生日王冠,款款向她走来。
像加冕一般,他把皇冠戴在白辜月的头上。
贺鸣珂微微一笑,笑容里充满了不可言喻的自信,他居高临下地问她:“白辜月,感动吗?”
白辜月沉默三秒,把头上的皇冠取下来,放在了桌面。贺鸣珂笑容僵在了脸上。
身后的鼓掌声逐渐变弱。
白辜月从书包里取出那只熊宝宝,塞回贺鸣珂怀里。
贺鸣珂的笑容彻底坍塌,“什么意思?”
“贺鸣珂,我没有理由收你这么昂贵的礼物。”白辜月拎起书包,从位置上站起来,她扫了一眼他身后那个巨型蛋糕,“包括这个。”
贺鸣珂听不懂,“昂贵?”
“是的。昂贵。”白辜月平静地直视他,“或许你觉得没什么,但对我而言,很贵。”
贺鸣珂抱着熊,呆在原地。想反驳些什么,竟又什么也反驳不出口。
白辜月看了眼后面的同学,“谢谢你们,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但我现在有急事,抱歉,明天再见。”
她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众人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纷纷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从,小胖手里的礼炮才拉响,落下一地寂寞的彩条。
白辜月走了,裴绍西也迅速脱离人群,抽出自己书包追上。他撞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贺鸣珂,贺鸣珂手里的小熊滚落到地上。
裴绍西没有说抱歉,也没有捡起来,他站定,对贺鸣珂说:“幼稚鬼你听好,别再骚扰她,别再让她烦恼,你是大少爷,我们不是。”
他说完,不管贺鸣珂是怒是骂,甩起书包走人。
白辜月一路跑着回到了家,她丢下书包,直冲白詹宇的房间。
白詹宇此刻躺在床上,正准备撕掉额头上的退烧贴,见白辜月回家,冲她一笑:“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白辜月坐在他床边,“多少度?”
白詹宇从床上坐起来,又被白辜月摁下去。
他无奈地笑:“烧早就退啦。不信你摸摸?”
白辜月不相信他说的一切话,她伸手碰了碰,这才松了口气。
“看吧,确实不烧了。小妹妹,可不要小看了人体的免疫力啊!”
白詹宇准备下床,又被白辜月摁了回去。
她把被子给他盖好,“不要动来动去,今天早点睡。”
“今天是你生日,你不会以为爸爸忘了吧?骗你的,我都记得呢。”
“嗯。”白辜月帮他把被子的四个角都掖好,“别说话了,早点睡。”
“没事的啦,真没事了,”白詹宇挣扎地坐起来,“我去给你煮长寿面。”
白詹宇本身不是一个倔人,但女儿却倔得不行,很多时候他都倔不过白辜月。单看这点,白辜月还真是像她的妈妈。
繁英也很倔,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母女俩都生了一双牛一样倔的眼睛。
他拗不过白辜月,只能乖乖躺下。
白辜月把书包拎到他的房间,一言不发地做起了作业。
“你不会要在这儿等爸爸睡觉吧。”
“嗯。”
白辜月翻一页,边写边说:“等你睡着了,我就会回房间。”
“太夸张了,”白詹宇笑,从后看着白辜月小小的背影,“爸爸已经没事了,我去给你煮长寿面。”
“不急这一会儿,”白辜月打消他的念头,“长寿面什么时候吃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呢!”白詹宇争辩,“长寿面就是要在生日的时候吃才叫做长寿面,不然只是一条普通的‘长面’。”
“你很吵。”
“哦。”
白詹宇不说话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笑了,白辜月还真是方方面面都很像妈妈呢。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打扰了!请问有人在吗!我们来找白辜月!”
白詹宇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月月,好像是你的同学来了。”
白辜月一愣,放下笔。
“你别动,我下去看。”
第19章 男人的对决
白辜月和裴绍西就这么一前一后地离开, 教室里的氛围瞬间冷却了下来。
丁渔小心翼翼地走到贺鸣珂面前,原本以为裴绍西的那句话会引起火山喷发,没想到贺鸣珂纹丝不动, 像个呆子一样站在位置旁边。
“老大, 你还好吗……”
也许是刺激到神经,大脑坏掉了。
贺鸣珂忽然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熊娃娃,他回过头, 一脸懵懂地问丁渔:“白辜月刚才是生气了吗?”
老大的脑子真的坏掉了, 他的眼神像天线宝宝一样无知,丁渔捶胸顿足、泣不成声:“老大你振作一点!没了你我怎么办啊?”
贺鸣珂抬手给了他脑袋一掌, “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丁渔抚去泪珠,欣慰:“老大,你终于回来了。”
贺鸣珂懒得与他多说,他望着教室门, 眼神又飘忽起来, 他喃喃低语:“白辜月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白辜月应该是家里有事, 不然一定会非常感激老大你的!”
“我提议, 我们不如直接去白辜月家给她庆祝生日, 你们说怎么样?”
有人提出这个建议。夏冬天表示赞同:“我同意, 我的礼物还没送给月月,至少得把礼物给她,生日礼物如果不在生日这天送, 就没有意义了。”
“我也同意副班的话。”
“同意,我想去下馆子。”小胖毫不掩饰。
“好!”丁渔士气再起, “同意去白辜月家的同学举手!”
大部分同学都高高舞起了手臂,丁渔回头看贺鸣珂, “老大,你去吗?”
贺鸣珂仍有些魂不守舍,他抚住脖子,“哦,去就去呗。”
大家兵分三路,最后要在“老白小炒”门口汇合。白辜月家的地址是丁渔从平常帮张黎整理学生个人资料那里抄来的,一个相当偏僻的地址。
贺鸣珂这辈子第一次坐公交车,他慢慢走下车,颤颤巍巍地拿出手帕捂住嘴,脸色铁青,背上去的刘海都蔫下来了几根。
“老大,你不会晕车吧?”
“区区……公交车……怎么……呕……”
贺鸣珂连滚带爬地伏在一旁的垃圾箱前大吐特吐。
俩人花了二十分钟才找到目的地。
贺鸣珂没想到白辜月会住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环顾四周,如果不是招牌上写着“老白小炒”,他会以为眼前的店铺是一个公共厕所。
A班的人都到齐,丁渔清点完人数,确认无误。接下来就由作为班长他担下这神圣光荣的使命,丁渔上前一步,发现店内的灯亮着,但是一个人都没有,玻璃门也紧紧关闭。
他后退一步,扯着嗓子呐喊:“打扰啦——请问有人在家吗——我们是来找白辜月的!!”
四面的同学捂起耳朵,“丁渔!你叫那么大声干嘛啦!好扰民的!”
大概过了一分钟,传来开门的声音。
白辜月从里面出来。
贺鸣珂瞬间移开了目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反正,他似别扭似赌气地盯着石头缝里的一株小草,就是不看白辜月。
白辜月倒抽一口气,后退半步,被门外丧尸围城一般的阵仗震慑到。
“白辜月白辜月,快开门呀。”
同学们的声音隔着玻璃门,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
“我就说是你的同学吧,赶紧开门把他们招呼进来。”
白詹宇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不等白辜月开口,他先一步上前打开了玻璃门,“哇唔,这么多小不点呀。”
丁渔立马得体地站直,恭恭敬敬地说:“叔叔好。”
后面的同学有样学样,纷纷礼貌道:“叔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