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彬抬了抬眉毛，看着自己的儿子，忽然觉得一丝异样的感觉：“为什么这么说？”
贺鸣珂看着自己的父亲，“我说了，我要用我自己赚的钱买我自己想要买的东西。”
等贺鸣珂走了，贺文彬笑着叹了口气，那副神态，一点都不像他的儿子。
贺鸣珂拿了钱，几乎没有耽搁，连夜让欧叔送自己到了那天的文具超市。夜里下了雨，欧叔要替他打伞，被贺鸣珂拒绝。
贺鸣珂冒着雨冲进店里，售货员阿姨还在看电视，见眼前这个熟悉的少年，愣了一下，他先开口：“我上次来的那个699打八折的收音机还在吗？”
他把钱拍在桌上，“给我包起来。”
贺鸣珂抱着崭新的收音机坐回了车里，欧叔关心道：“鸣珂，你的衣服都湿了，脱下来吧，免得感冒。”
贺鸣珂摇摇头，他勾起笑，内心从未如此满足过，“没事，欧叔，走吧，回家吧。”
“只是一个录音机，你告诉我，我也可以帮你买。”
“你不懂，欧叔。”
贺鸣珂摸了摸怀里的录音机，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欧叔透过后视镜，发现他侧着身子睡着了。右手护着怀里的收音机。
这场雨从十月中旬一直断断续续地下到了十一月初，在一号这天，雨停了。
学校里万圣节氛围浓郁，各大社团晚上准备举办万圣节cosplay活动，走在学校路上，时不时就能看到几个装扮奇特的学生。
贺鸣珂所在的吉他社，也借此机会搞了个纳新活动。社团里相貌最出挑的男生就是贺鸣珂，他们拜托贺鸣珂晚上留下来一会儿。他们准备了一套吸血鬼德古拉的服饰，打算让贺鸣珂穿上招揽新人。
贺鸣珂一整天都盘算着什么时候把礼物送给白辜月，听到晚上要留下，有些不乐意，但大家兴致都很高：“吸血鬼德古拉弹吉他，多帅啊！”
贺鸣珂被这句话吸引：“很帅？”
“当然，贺鸣珂，你会迷倒一群女生。”
贺鸣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才答应了他们。
他只想迷倒白辜月。
奥数小组的成员到了当天才得知白辜月生日的消息，因为知道的太临时，所以都还没来得及准备礼物。于是把万圣节收到的糖果送给了白辜月，白辜月收糖果收了个朋满钵满。
贺鸣珂找到白辜月，白辜月抓了一把糖果送给他：“贺鸣珂，万圣节快乐。”
贺鸣珂手忙脚乱地收下，紧张地问：“傍晚各社团要办活动，你、你来不来看？”
白辜月思考了一下，“看情况吧。”
“你一定要来。”贺鸣珂盯着她，“我也在。”
白辜月笑了笑：“好。”
最后一节课下课，白辜月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尹京越注意到她的举动，问：“今天这么早走？”
“今天不是有社团活动吗？我去看看。”
“不着急，六点开始，天还没黑。”
“这样吗？那我早点去，看看贺鸣珂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贺鸣珂？”
“对，他在吉他社。”
“正好，我的朋友也在，我陪你去看看吧。”
天彻底暗下来的时候，校园各处早已支起了各式各样的篷子，灯光闪烁。白辜月难得参加这种活动，感到新奇。
“那边那个社团有抽奖送鬼面具的，你要不要试一下？”
白辜月摆摆手，“还是算了。我们去找贺鸣珂吧。”
尹京越说：“我听我朋友说，今晚贺鸣珂要负责迎新，估计现在挺忙的，你也不是吉他社的，帮不上什么忙。迟一些等人散了再去找他吧。”
他拉着白辜月来到抽鬼面具的社团摊子前，拿着抽奖桶推给她：“试一试。”
白辜月犹豫了一下，手伸进去抓出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中奖了。最后两个鬼面具都送给了白辜月。
白辜月分他一个，“这个给你。”
尹京越拿着面具看了又看，戴上脸，趁白辜月研究面具的空档忽然凑上前叫了一声，她回头看着眼前偌大的鬼脸，心平气和地说：“尹京越，原来你喜欢玩这个啊，要不然我这个也给你。”
尹京越摘下面具，干咳一声：“挺幼稚的。”
白辜月赞同他的说法：“我以为你刚才要吓我呢，这两张脸挺可爱的，要这样吓人也太没水准了。”
尹京越嗯了声应付过去，“我只是想清清嗓子。”
“我觉得也没什么好玩的，我们还是去找贺鸣珂吧。不知道吉他社在哪呢？”
“我带你去吧。”
贺鸣珂换上德古拉的服饰，坐在摊子前弹吉他，周围挤满了人，他一个个打量过去，没见着白辜月，心里犯嘀咕，有些郁闷。白辜月怎么还不来？此刻，录音机就揣在他的书包里。
夜幕彻底降临。
尹京越带着白辜月走在校园里，她东张西望，努力寻找着吉他社。他远远瞅见前方拥挤的人群，拉起白辜月，“估计这里没有，我们去另一条路看看吧。“
“那里很热闹，贺鸣珂会不会就在前面？”
“那是街舞社。吉他社好像在另一条路。”
“是吗？那我们快走吧。”
俩人来到操场，操场到处都是摊子。星光点点。白辜月下意识说：“总感觉贺鸣珂不在这儿。”
尹京越看了她一眼：“还没找，你怎么知道。”
“如果是贺鸣珂的话，应该会有很多女生围着。”白辜月诚实地说。
“他很受女生欢迎。”不知道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
白辜月点点头，“一直都是。”
“我不喜欢的女生，我是绝对不会让她靠近我的。”尹京越看着她。
白辜月抬起眼，“我们还是赶紧去找吧。”
尹京越拉住她，“等一下，我有一个东西。”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随身听，“我舅舅抽奖抽到的，我也不需要，今天是你生日，送给你了。”
尹京越放进她的掌心，白辜月抬起头疑惑：“抽奖抽到的？”
“嗯，不是买的，没花一分钱。”尹京越强调，他说，“你家不是有电脑吗，你可以下载单词听听。”
“可以听单词？”
“当然，”尹京越手把手教她，“这里面有张卡，你可以把听力下载在卡里，想听就听，还方便携带。”
“这是你舅舅送给你的，我不能拿。”
“我不需要它，我妈就是英语老师，你觉得我需要么？”尹京越盯着她。
白辜月握紧手里的随身听，“好吧，谢谢你，尹京越。”
尹京越笑了笑，“走吧，去找吉他社。”
第一批人潮已经退去，不少摊子开始收摊。贺鸣珂还抱着吉他坐在摊前，他呆呆地望着周围，始终没有见到白辜月。
路上，不知谁喊了声：“下雨了！”
大家收摊的收摊，跑的跑。
有同班的人路过，看到贺鸣珂，好心地叫了声：“贺……贺鸣珂？你怎么还坐在那儿？下雨了！”
贺鸣珂抬起头迷茫地问：“你看见白辜月了吗？”
“白辜月？她不是和尹京越去操场那边玩了吗？”
雨开始越下越大，用社团的人跑来提醒贺鸣珂：“收摊了，贺鸣珂，赶紧走吧，雨越来越大了。”
贺鸣珂抱着书包，黑色的披风被雨浸湿，紧紧地裹住他。他摇摇头：“你们先走吧，我要等人。”
周围的摊子都散尽了，只有德古拉一个人独坐在雨幕里。
尹京越从书包里拿出一把伞撑开，遗憾地说：“这个天气，贺鸣珂应该已经回活动室了。”
白辜月垂眸：“怎么会找不到吉他社呢？”她忽然抬头，“万一贺鸣珂没带伞怎么办？我们还是赶紧过去找找吧。”
尹京越揽住她的肩，“你别急，贺鸣珂那么大人了，肯定不会这么傻的。我打个电话问一下我朋友。”
他掏出手机，拨通。
“你们吉他社收摊了吗？”
“早收了，这么大雨。”
尹京越转告白辜月：“已经收摊了。”
白辜月说：“问问贺鸣珂。”
他点点头，继续通话：“那贺鸣珂呢？”
“不知道啊，我们走的时候他还没走，说是在等人。”
尹京越挂断电话，转告白辜月：“他们说贺鸣珂已经回家了，你别担心。”
白辜月这才松了口气：“那我们赶紧走吧，雨太大了。”
贺鸣珂从凳子上站起来，眼前一片模糊，他抹一把脸上湿漉漉的水，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脸上的妆融在瓢泼大雨中，像个丑丑的哭脸。
他抱紧怀里的书包，在雨幕中缓慢往回走。
欧叔撑着伞，快步赶来，把伞撑过他的头顶，贺鸣珂浑身已经湿透。欧叔迅速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鸣珂，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我到处找你。怎么淋成了这样？”
贺鸣珂摇摇头，自顾自往前走：“走吧，欧叔，回家吧。”
第55章 Que Sera Sera
贺鸣珂请了病假, 第二天没来上学。
昨晚那场大雨一直下到凌晨才依依不舍地停了。今早天边一片雾蒙蒙的，树梢上挂着雨滴，到处都湿漉漉的。
天气愈发冷了。
第四天, 贺鸣珂终于来学校。
不巧的是, 这天又下起了雨，雨声轰隆隆的，要把城市淹没的气势。
第五天, 贺鸣珂再次请假。
一周后, 终于等来个晴天。贺鸣珂也背着书包来了。
他的脸色不太好，嘴唇和墙皮一个色。身上裹着厚厚的外套, 看上去像个畏寒的小老头，那头蓬松的卷发松松垮垮地扎在脑后，有些凌乱。
升旗仪式结束，白辜月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锁定了贺鸣珂，她快步上前, 和他肩并肩。
贺鸣珂没有回头, 好像没察觉到她, 就这么双手插兜匆匆地往前走。
“贺鸣珂, 你还好吗？”
一句话, 他的脚步停下, 仍目视前方。白辜月看到贺鸣珂的双肩重重一松，但没听到叹息声。他又往前走，这次步子放慢了, 白辜月可以不费力地和他并列走。
“我好得很。”
贺鸣珂吸了吸鼻子，鼻音很重。看来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
“那就好。”
贺鸣珂回头看她, 视线撞到白辜月身后的阳光，不知道太阳是什么时候升起的。地面的水洼渐渐缩干了。他虚了下眼, 口将言却又嗫嚅，最后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
仍是没法对着眼前的人说什么狠话。
眼睫垂低，他说：“你呢，你好吗。”
“什么？”白辜月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所有。”
白辜月点点头，“还好。”
贺鸣珂也点点头，“好就好。”
贺鸣珂的话变少了，好像月初的那场病让他一夜之间长成了大人。一直到这个学期末，他们都没再和彼此说过一句话。
那天国旗下寥寥的几句问候成了初一下半年俩人最后一次交谈。
初二开始，又过去大半，白辜月都在忙碌中度过。她实在忙得不可开交，她有学不完的东西，参加不完的比赛，考不完的试。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焦急慌乱，连鬓角的碎发都是一副泰然之相。忙于学习对她来说是一种充实的快乐。
白辜月初二上半年参加区里市里省里各种比赛，陆陆续续获的奖给学校添了不少光彩。何东对她多了三分亲切，整天白辜月长、白辜月短。一坐到办公室，就拿着保温杯笑呵呵地说：“哎呀呀，怎么这次第一名又是白辜月。”
白辜月没有注意到有些事物在悄然间发生了改变。她依旧每天早早地起床，吃完早饭，和裴绍西骑着车一起去上学，然后就是无休无止地学习。她很难腾出时间去在意具体的人或事。
她的社交极为简单，简单到她认为没有社交似乎也无大碍。和白辜月联系最多的是尹京越，俩人是同桌，同在一个兴趣小组，同上一个培训班，抬眼见，闭眼见。俩人每日的交流就是学习，就连梦里也是在马不停蹄地解题。
白辜月的心中，尹京越是学习上值得信赖的伙伴、可靠的战友。
不过，外界似乎不怎么认为。
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是同桌，每天黏乎在一起，恰好一个是女，一个是男，可做的文章实在是在太多了。
就比如最近，私下已经有不少流言在传尹京越和白辜月正在热恋中。
开始还有人怀疑，抱着八卦的心态讨论，一两个月过去，没人辟谣，俩人依旧如胶似漆。
现在，年段各班已经默认年段第一第二是对情侣了。
当然，身为当事人白辜月毫不知情。
午餐时间，她心无旁骛地吃着盘子里的菜，边吃边在心里规划这周的学习任务。
任开颜路过，左右一瞧，就白辜月一个人坐在那儿。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端着餐盘在白辜月对面坐下。
她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你和尹京越在一起了？”
白辜月慢慢嚼着嘴里的米饭，听完这番话，口腔像死机了似的卡在半路，忘了该怎么咀嚼：“在一起？”
“对啊，你们在谈恋爱吗。”
“没有。”
任开颜在她脸上找不到一丝被戳破秘密后的羞怯。淡定的很，反倒衬得她有些怪异。任开颜咳了咳，拿起筷子：“大家都说你们在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