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的老师建议白辜月再多做一些表情,譬如微笑,不要忘记和旁边的主持人进行一下眼神上的互动。
前半场表演由她和尹京越主持,排练时,白辜月盯着尹京越的眼睛,尹京越微微一笑,温文尔雅,帅气迷人,没人能抵抗住这一幕。
而白辜月的脑海里全是老师说的,要笑要笑,这才极为艰难地牵出了一丝笑,看上去却显得痛苦不堪。
前期,贺鸣珂跑到排练室外凑热闹,瞧见这滑稽的场景,自然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他斜靠在门口,朝里边吹了声极具挑衅意味的口哨,一下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三班的一男一女,只有女生听闻过贺鸣珂这号人物,毕竟是枚难见的帅哥,一时间惊喜了一下。
在场的人只有尹京越品出了其中的意味,他脸色一沉,一言不发地上前关了门。
可惜,后续没有遂贺鸣珂的意,他忘了,白辜月学习事物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没过几天,白辜月已经能自然松弛地笑面观众,笑对尹京越。
年段风声再起,年级第一第二要在元旦晚会上联合主持,真是爱的疯狂,好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有人说,曾看过主持排练现场,俩人对视,情丝缠绕,肉麻至极。
贺鸣珂再也没去过排练现场,白辜月排练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在班里的座位上,阴沉着脸,没人敢和他说话。
一班的同学多多少少能从中嗅到一丝诡异玄妙的气息。尹京越和白辜月,还有贺鸣珂,三人的关系绝非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原先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再青春不过校园恋爱,第一名和第二名在长久的相处下暗生情愫,最后顺利牵手,堪称典型的模范学霸情侣。
然而事态的发展似乎在隐约地告诉众人一切并非如此。贺鸣珂虽然拥有众多追随者,但他并没有对哪个女生留过三分情,唯独对白辜月,三番四次地主动靠近,一言一行间都透露着难以言喻的情愫。
可惜三人都是不好惹的主,大家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只能心里默默揣度,不知道最后花落谁家。
在彩排的前一周,意外突然降临。
尹京越的脚扭伤了。
在周五下午那节再普通不过的体育课上,尹京越和一群男生正在打篮球,不知从哪儿滚来了一颗台球,恰好就被准备后退的尹京越踩着,脚狠狠一崴,就这么倒在了球场上。
众人望去,篮球旁边有几个教职工的小孩簇在一起,手里还拿着另一枚球。小孩们看到这一幕,吓得鼻涕狂流。
尹京越的脚踝肿成了拳头大小,别说主持节目,他现在连路都无法正常行走。
得知这一消息,最开心的人是贺鸣珂,都说现世报现世报,没想到报应会来得那么快。他又一扫前些天的阴郁,重新眉飞色舞,笑逐颜开起来。
贺鸣珂一点也没耽误功夫,尹京越前脚刚扭伤,他后脚就跑去向何东再次自荐,何东没办法,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尹京越还在医院躺着,什么时候来上学都是个未知数,想来想去只好答应让贺鸣珂填补主持人的缺位。
贺鸣珂也没掉链子,迅速地对接完了尹京越要做的工作,台词背得滚瓜烂熟,面对的人是白辜月,他很难不神采奕奕。
表演当天,贺鸣珂西装笔挺,梳了个帅气的背头,配上他具有异国色彩的深邃五官,俊朗中混着些贵气,像欧洲的贵族王子。他走到后台,沿途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白辜月第一次穿拖地的长裙,还不是很适应,提着裙摆艰难走出化妆室。化妆老师帮她盘了个公主髻,两耳前独留一缕,烫了个卷,因为学校要现场录制,她的妆被特意往浓了画。白辜月原本是淡眉,唇色也淡,这下浓眉红唇,配上先天的大眼,气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围的老师同学看了,止不住地赞美。
贺鸣珂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白辜月和另一名女主持出来,原本三班的男生准备上前搀一把白辜月,没成想贺鸣珂先一步递上了手臂。
白辜月从始至终都望着他,自然地把手搭在贺鸣珂西服上,她说:“我没面对过那么多人,我有点紧张。”
贺鸣珂笑:“你早该练练胆子了。”
他的左手悄悄握拳放在身后,还在微微颤抖。从未见过白辜月这般模样,差点就要出洋相。
尹京越没有听曹沁的话继续在家静养,元旦这天他回到学校,拄着拐杖到了现场,有好心的同学给他让了个座位。他说了声谢谢,面无表情地坐下观看。
台上的贺鸣珂和白辜月光彩照人,配合默契,不少人惊叹于二人的容貌和其惊人的般配程度。
“好像王子和公主,太好看了……”
旁边女生的小声叹息落进尹京越耳里,他面上依旧平静。
元旦汇演结束,台下的观众陆陆续续准备离场,只有尹京越还在原位上一动不动。
主持人也准备卸妆下班了,贺鸣珂跳下台,白辜月还在台上,正在帮忙收拾舞台,他抬头冲着白辜月喊:“白辜月。”
白辜月回头,观众像蚂蚁一样成群结队地涌向出口,只有贺鸣珂屹立不动地站在台下,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比舞台灯更闪耀,大声地问:“还是我和你更搭吧?”
观众席上的人还未完全散尽,这番言论瞬间引爆周围的一圈人。这么大张旗鼓地询问,不由得让人品出更暧昧的含义。场内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惊呼,有人停下来激动万分地观看,这比那些表演劲爆多了。
尹京越终于拄着拐杖站起身,慢慢走向出口。
等人群散尽,白辜月才走下台,她不知所措地问贺鸣珂:“刚才大家为什么那么激动?”
贺鸣珂的目光始终放在她的脸上,嘴角挂着笑:“我不知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白辜月打量着他,觉得贺鸣珂和平常有点不一样,她回答:“有什么好回答的,因为我和你更熟。”
“数学里的解都是唯一的吗?”他突然问。
白辜月摇头:“当然不。”
“那为什么你只有这一个答案?”
第57章 凛冬将至
“解可以多样, 但答案通常是唯一的。”
“那你呢,”贺鸣珂静静地望着她,“这是你唯一的答案吗。”
“对。”白辜月点头, 抬眼, 却见贺鸣珂陷入沉思。
贺鸣珂深吸一口气,双手插兜,片刻无言。他侧头, 堂外隐约能听到烟花响。俩人一对视, 迅速收拾好东西,一前一后地来到室外。白辜月拉紧外衣拉链, 仰头看着不远处五彩缤纷的烟火。
凛冬夜里的风把她鼻尖冻得通红。
贺鸣珂对烟花不感兴趣,他偏过头,见白辜月看得认真,眸中浮光跃动,他则在她的双眼中观赏完了整场的烟火。
“新年快乐, 白辜月。”
白辜月回头, 朦胧的烟火从她眼中散去, 留下一个清晰的他:“你也是, 贺鸣珂。”
“不过, 答案绝对不止这一个。”
“什么?”白辜月眨眨眼。
贺鸣珂抽出双手, 伸了个懒腰,浑身又充满了鲜活的气息,他松松散散地笑了下:“我会找到第二个答案的, 白辜月,你等着瞧。”
白辜月重新眺望着远处墨黑的天, 烟花落幕,没在深海似的天空中留下一丝存在过的痕迹。新的一年到来了, 她跟着笑了笑:“好。”
2014年1月1日这一天,白辜月忽然有种预感,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她有可能会和贺鸣珂成为很好的朋友。
汇演结束,将近夜里九点,欧叔送了白辜月一程,车停在老白小炒门口,店里的灯还亮着,白詹宇正坐在里边,看样子是在等她回家。
白詹宇拎来一件又厚又大的外套,裹住了刚从车里下来的白辜月,他瞧见车窗内坐着的不是别人,是贺鸣珂,惊喜道:“这不是贺老板吗?来来来,下来吃顿夜宵。”
贺鸣珂不知不觉也习惯了这个称呼,他瞅了一眼白辜月,她的脸上透出三分倦意,从第一次排练到演出结束,白辜月都没有正儿八经休息过一次。贺鸣珂拒绝了白詹宇的好意:“下次再来吧。”
“一定要来啊!路上小心。”
白辜月和白詹宇站在原地,目送着那辆白色的劳斯莱斯,直到它彻底隐入街巷。
“嘿,没想到几年不见,贺老板已经长成个帅气的大小伙子了,看着比小时候懂事多了。”
白辜月点点头,她默默看了一会儿,最后收回目光,“太冷了,进屋吧。”
今年的寒冬,又比前一年更冷了。新闻里说着全球变暖,外面下着鹅毛大雪。白辜月在做作业的空隙抬头看了眼窗外,大雪纷飞。人们在年前布置的那点红又被白皑皑的雪淹没了。
距离农历新年还有三天,白辜月窝在房间里做题,她合上练习,听到楼下有异样的响动。是脚步声,拖拖沓沓的,好像不止一个人。
紧接着,她又听到陌生的人声,女的,年龄有些大。
“月月,下来一下。”
这声是白詹宇的。她莫名有些忐忑,起身来到门口,侧耳又一听,没听到刚才那些声音,于是拧开门把,顺着楼梯来到一楼。
一楼的厅子里有个旧的木沙发,夏天的时候铺着层凉席垫,冬天也没来得及换,坐着冻屁股。白辜月不爱坐在那儿,因为她没有看电视的需求,白詹宇也不爱坐在那儿,他通常是搬条凳子坐在电视前守着。于是,这个木沙发就成了家里的一件摆设。
可现在,白詹宇就坐在那冰凉又硬邦邦的沙发上,旁边还有个陌生的女人。陌生女人旁边又坐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她倒是认识,就是她的舅舅赵宏。
“月月!”这声是赵宏先叫的。
白辜月还站在最后几级台阶上,她看到那个陌生的女人瞬间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几乎在看的同时也立马站了起来。女人看上去不年轻了,五六十多岁的样子,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她的短发堪堪及下巴,眉毛很有威严地高挑着,左耳戴着一枚珍珠耳饰,利落、干净,精致,这是白辜月对她的第一印象。
冯玉的眼圈红得厉害,又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用拇指揩了揩眼角。
赵宏上前,拉起她的手,把她送到冯玉面前,“月月,看看这是谁?”
白辜月盯着女人,女人眼含泪,泪中带笑,慈爱地把她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她摇摇头,她不认识。
“没事。太久没见了,不认识也正常。”冯玉摸了摸她的头,“越长……越长越像繁英了,真好,上初中了是吗?”
她牵起白辜月的手,反复摩挲。
白辜月回答:“初二了。”
“你爸说你成绩很好,真的吗?”
白辜月看了一眼白詹宇,白詹宇淡淡地笑了笑,她没肯定也没否定。
赵宏看不下去,扶着白辜月的肩说:“月啊,这是你外婆,怎么不认识了呢?小时候她还抱过你,你那会儿只有这么一点点大。”
白辜月看了一眼赵宏,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最后看向白詹宇。
白詹宇点点头。
四人坐在一起吃了个顿午饭,白辜月仍觉得自己在做梦。她家的饭桌从未出现过第三个人。这番场景诡异得像在看电影。
期间,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外婆不停把菜夹到她碗里,说她太瘦了,要多吃一点,怎么会这么瘦呢?会不会是胃肠不好,正好现在放假,干脆吃完饭就去医院做个体检。
白辜月摇摇头,说自己很健康。她的外婆又笑了一下,健康就好,没什么比健康更重要的了。她看向自己的父亲,白詹宇始终挂着浅浅淡淡的笑,他忽然没了平日里的聒噪,全场都十分安静地呆在一边。
吃完饭,白辜月被冯玉牵着重新回到了一楼的厅子里,她给她买了几套衣服,说不知道合不合身。
她把衣服从袋子里掏出来,展开,往白辜月身上比了比,不停感叹,幸好买大了几码,这样一看刚刚好,冬天的衣服大一点也没事,可以往里多添一点衣服。
冯玉又一件一件地帮她叠好,问她,喜欢吗?
白辜月点点头,对她来说,穿什么都一样。
夜晚,她和外婆睡在一张床上,她没睡着,外婆也没睡着,俩人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被子会不会太薄了,明天给你再买一床。”
“不会,刚刚好。”
“鞋子呢,平常有没有鞋子穿。”
“有。”
“再添一双也不嫌多。”
安静了几分钟,冯玉忽然叹了口气。
她没说话,白辜月也没问。
第二天,白辜月早早地起床,她想去厨房帮白詹宇,厨房却没有他的身影,四处寻找,发现他就站在店门口。
“你在干嘛。”她走上前。
白詹宇回头,摸了摸她的头,“起那么早干什么,回去,外面冷。”
白辜月摇摇头。
“外婆好不容易来看你,月,多和她聊聊天。她是你的外婆。”
白辜月点点头,“可我不认识她。”
白詹宇说:“你认识她,只是太久没见,你忘了她。”
他又说:“正好,趁这个寒假,去外婆那儿玩一下吧。”
“你呢,”白辜月抬头,“你去吗?”
白詹宇笑了笑:“我留下来看店呀。”
第三天,冯玉准备走了,她问白辜月要不要和她一起回z市,去那儿玩一段时间,白辜月已经把书包和随行用品收拾好了,她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