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搭在陆之行的手心,乖乖点头:“嗯。”
“我说陆总,这就把人带走,不太好吧。”李总脸上不忿,捏着酒杯的手想砸在桌面上,但一触及陆之行的眼神,力道立刻放轻,最终落在桌面的杯子只发出轻微的脆响。
陆之行不搭他的话,只大发慈悲般,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姜柚扶着陆之行的手站起,还未站稳,没有立稳的高跟鞋就带得她一趔趄,被陆之行眼疾手快搂住。
周围的人看似还在认真吃饭,但眼神尽都瞟着这边,看见陆之行主动把姜柚搂进怀里,顿时互相大使眼色。
手挽进陆之行的臂弯,姜柚倚靠着陆之行,姿态自然地对李总道:“李总,既然我的先生来接我,那我就告辞了。”
她对眼前这人十分看不上,但在圈里混,表面功夫还是得做,更何况周围还有些吃瓜群众。
临转身离开时,陆之行像是想起什么,对刚才被自己无视的李总道:“李承平,代我向你父亲问好。”
小李总李承平原本很是不快,闻言,小小的肿泡眼瞬间瞪大,满脸震惊,瞪着陆之行,嘴里嗫嚅几下,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姜柚看在眼里,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凭借刚才的话还是能够猜到几分。
李乘平的父亲是个人物,把狐假虎威的李承平也撑得像个体面人。
他和陆之行算是平辈,互相撕脸诚然是扯不上老一辈的,除非……那个李承平口中颇有份量的“遗嘱”,已经被陆之行握在手中。
陆之行的身份拔高,对面的二世祖,自然也就没资格与他平起平坐了。
姜柚侧头瞟了眼自己的便宜老公,心里的钦佩又缓缓上升几分。
两人并肩往外走,陆之行对自己的助理吩咐照顾好瞿珊,带上姜柚先行离开。
“咔哒”,包厢的门在两人身后关上,暖光下的走廊寂静无声,姜柚耳根子一静,人霎时便萎靡下来。
陆之行把姜柚扶着靠墙,蹲下身,一手握住她的小腿,一手轻轻脱下她的高跟鞋。
姜柚已经开始混沌,她迷茫地低头,视线跟随陆之行的动作移动,他站起身,姜柚也懵懂地抬起头。
陆之行和呆呆的姜柚对视,立时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姜柚见对面的男人盯着自己笑,脸蛋皱成小包子。她不知道陆之行笑的缘由,可看得出来他在嘲笑自己。
“没事,”陆之行的话里融着笑意,他抬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姜柚,“拿好。”
本来还愤愤的姜柚立刻忘记刚才的事,她垂眼,只看见陆之行掌心向上,食指中指的指节轻弯,熟悉的两只高跟鞋正挂在上面。
姜柚低头一看,自己的两只光脚丫正踩在走廊地毯上,脚面白皙,趾尖泛着粉。
噢,原来这是我的鞋。她想。
于是她听话地伸出手,接过陆之行手中的鞋,学着他的样子,挂在自己指尖。拿好之后又抬头看陆之行,等候他的下一步动作。
还未等她问出口,就感觉自己身体一轻,脚尖离地,脸颊已经贴在陆之行的肩上,手上的鞋晃荡几下,差点掉下去。
而陆之行的手,一只扶在自己的背上,一只搂住自己的大腿。
好几秒后,姜柚才反应过来,她好像被陆之行抱起来了。
……好像、好像还是公主抱。
她本就红彤彤的脸,后知后觉的更烫了。
被酒精麻痹的姜柚很是乖巧,手臂圈住陆之行的肩颈不敢动弹,生怕陆之行把她扔下去。
脸上的烫意怎么也消不下去,连带着脑子晕乎乎,更加无法思考。她害怕陆之行看到她的羞赧,于是费劲把脸往陆之行怀里埋。
正埋着,就听见陆之行的胸膛里发出闷闷的笑音,姜柚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自欺欺人,鸵鸟一样装作没听见。
陆之行将她抱在怀里,坐电梯下行,进入地下车库。
车库里没了暖气,冷空气划过光着的脚丫,激得姜柚一个寒颤。
下一秒,她被温柔地塞进了车里,暖气氤氲,冷得皱缩的小脸又放松下来。
“回桐郡。”姜柚迷糊中听见陆之行道。
她半靠在汽车的座椅上,感觉十分不舒服,于是摇晃着往另一边倒去,正巧倒在一个不软不硬的枕头上。
她闭着眼睛咂嘴,这个枕头不错,就是和枕头之间隔着一个半高的不知名台面,硌得她的腰不舒服。
姜柚不讲理地胡乱拍了拍台面,又把舒服枕头往自己这边扯了几下,才终于安分。
嗯,还不错。她舒服得蹭了两下枕头,放心地昏睡过去。
还没有睡几分钟,一双手就把她捞起来,寒风吹过,姜柚立刻醒过来。
她半眯起眼,费劲抬起头,陆之行清晰的下颌缘正在眼前。她的鼻尖尽是他的气味。
陆之行很少喷香水,但她离近了,总是能闻到一股独属于陆之行的味道。
说是味道,或许也不准确,那更像是一种感觉。
姜柚糯米糍一般的大脑没有理智,好闻,她就要多闻一下。
于是她靠近陆之行脖颈上的肌肤,轻轻嗅了嗅。
“在干什么?”眼前的喉结上下滚动,喉结的主人声音低沉。
姜柚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她费劲抬起眼皮看过去,抿嘴笑了一下,又无力地垂下头,喃喃:“你好香。”
“嗯?”陆之行好像没有听清她的话,发出一声鼻音。
“陆之行,”姜柚察觉到陆之行的疑惑,声音大了些,唤完他的名字后又小声下来,“你怎么对我、对我这么好?你好奇怪。”
陆之行应该是知道姜柚已然醉了,但还是安抚地回应:“因为你是柚柚。”
这句话在姜柚的耳朵里盘旋许久,才被她慢吞吞地放进脑子。
可脑子也是浆糊,处理速度堪比幼儿园小朋友算高数,她思考半天也没有懂他的意思,索性放弃。
不知过去多久,她感觉自己突然陷进一个柔软的地方,浑身顿时放松下来,不由餍足地在上面蹭了蹭。
正当她要心满意足地继续睡去时,身边的温暖却抽身离去,她忙不迭伸手抓住,蹙眉呢喃:“不要走……”
“不走,马上回来。我保证。”
或许是陆之行的声音太过沉稳,亦或许是他平日给她足够的信任,姜柚半睁开眼,盯住他朦胧的身影,思考两秒,松开他:“去吧。”
陆之行回来时,手里端着一杯水,在床边坐下。
困极了的姜柚此时眼皮却强硬撑开,倔强地等到陆之行真的返回,才耷拉下去。
她被陆之行扶起,慢慢喂进去一杯甜甜的蜂蜜水,而后又躺进被子里。
空水杯被陆之行放在床头柜上,他果然信守承诺没有走,而是伸手整理姜柚散乱的额发,指尖都透着温柔。
“陆之行。”快要睡着的姜柚突然张嘴,口齿清明地道,“你是不是以前就喜欢我?”
平日有问必答的人却没有应,只收回为她整理额发的手。
醉酒的姜柚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自然也并未期待有回应,没过半分钟就沉沉睡去,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床头的男人见她睡着,伸手按灭床头的灯光。
窗外的街灯映入室内,被子里的人和床头的人成了一坐一躺的两道暗影。
坐在床头的人影犹豫许久,最终还是伸出手,指尖在酣睡的人脸上轻柔摩挲两下。迟来的回答终于响起。
“我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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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姜柚醒来时,日头已经高悬。
刚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顶灯。
她皱着眉,往亮处望去,床边几步远是一面高大的落地窗,窗帘一半拉上,对着床尾的那半拉开,只留了一层柔软的白纱,在新风系统的扰动下轻晃。
阳光被这层纱筛过,弥散进室内,初醒的姜柚并未觉得刺眼。
她的头很疼,像是被人敲过一闷棍。抬手揉揉额头,正要坐起身,陆之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醒了?”
姜柚转头,陆之行正站在房间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和一杯水。
“这里是……”姜柚迟疑道。
陆之行走近,把盒子和水放在床头柜上:“我家。你昨晚喝醉后,有些低烧。别动,先躺下。”
他说着,把柜子上的体温枪拿起,待姜柚躺好后,弯下腰,把体温枪往她的额上一杵。
“嘀。”体温枪发出一声短促的声响。
陆之行瞥了眼显示屏,点头:“36.7度,暂时不烧了。”
“好,谢谢前辈。”姜柚瓮声瓮气道。
她还在状况外,记忆只停留在昨晚的餐厅,再之后都是光怪陆离的片段。
她环视房间里陌生的摆饰,费力唤起脑中的记忆。
餐厅出来后,陆之行把她抱进车里,之后她好像强制把陆之行当枕头,枕着他,在车里睡着了?
姜柚头皮一紧,心虚地瞟一眼陆之行,而后又瞟一眼。
他们是合法夫妻,只是枕一下肩膀,陆之行他……应该不会介意吧。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明显,冷不防被陆之行注意到,两人目光相触。
他的视线在姜柚脸上逡巡一圈,了悟般开口,语气笃定:“想起来了。”
“嗯……”姜柚讷讷,“你的肩膀没事吧?”
她刚问完,就见陆之行眸中一丝疑惑闪过:“只有肩膀?”
姜柚顿住,看他表情不像是作伪,脑子立刻开始哗啦啦转。
——“你好香。”
——“不要走……”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不是喜欢我?”
每想起一点,姜柚的身体就往被子里缩一分,直到把昨晚的事完全想起,她的整张脸都快淹没在被子的褶皱中,露出的额头都羞得红润,活像个被被窝煮熟的虾子。
她的眼神越发飘忽,惹得陆之行失笑:“都想起来了?”
姜柚的声音低得和蚊子没有两样:“想起来了……”
“想起来就起床喝点水,我叫了粥,刚到。”陆之行站在床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姜柚。
“好的。”她乖乖答应。
刚要起身,她忽地想起什么,撩开被子往里一瞅,立刻悄悄松口气。
还好,她只是脱了外套,身上的衣服都还在。
这套小动作全落在陆之行眼中,他好脾气解释道:“这套房子我不常住,没有住家阿姨。我们的关系……所以没动你的衣服。”
说到两人的关系时,陆之行顿了两秒,被姜柚的耳朵捕捉。
没由来的,她想起自己昨晚的口不择言。
——“你是不是以前就喜欢我?”
其实她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陆之行对她好得实在超出常理,而最不合常理的,莫过于与她协议结婚,却不签婚前协议。
可她又想不出,对陆之行这样的男人来说,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可图。
她孑然一身,唯一的闺蜜纪旋宁,还是个和陆之行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姜柚甚至想过自己其实有一双豪门父母,但显然不可能。在五岁时,她就被拉着去做过亲子鉴定,自己确实是那一男一女所生。
昨晚盘桓已久的疑问终于问出口,但可惜,她记得陆之行听见后,是良久的沉默。
他这样绅士的人,应该是不想直白地拒绝她,所以才会避而不答吧。
她收敛心绪,起床,收拾洗漱。
站在洗漱台前,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惊讶地发现,脸上的妆竟然都被卸干净了。她不由转头瞟了眼门外。
体贴入微的便宜老公。
首饰都被陆之行贴心地取下,放置在床头。她一一收捡好,看到婚戒时,她犹豫几分,最终还是捻起,戴回无名指上。
将自己收拾好后,跟在陆之行身后下楼用早餐。
粥很可口,姜柚的肚子也饿了,小口快速地吃着粥和配菜,就在她快要吃完时,听见陆之行的声音响起。
“纪大小姐什么时候有空?据我所知,她是你唯一的‘亲人’。我想,在见我的父母前,作为你的丈夫,我该让你的亲人见一面。”
姜柚喝粥的动作顿住,抬眸看向身前的男人。
他已经用完早餐,餐具规整地摆放在桌面上,手里拿着一本白纸黑字的册子,刚翻没有几页,似乎是合同或者剧本。
或许是演员的天赋,每当他看向自己时,那双眼睛都专注得犯规,像是在凝视着他的全世界。
被这双眼睛专注地盯着,姜柚心里的某种疑惑只是一闪而过,嘴上已经不由自主应下来。
“好啊,我之后问问她,约个时间。她最近比较忙。”她不敢再和陆之行对视,垂下眼继续喝粥。
“嗯,看她的安排就好,我随时恭候。”陆之行应下,低头继续看手中的册子。
姜柚手上忙活往自己嘴里喂粥,眼睛却不由自主偷瞄陆之行。
大概是混了少部分白种人基因的缘故,陆之行的脸窄而立体,但他更多的属于黄种人,因此并没有欧美人那般凌厉板正。
室内的采光极好,早晨的曦光从窗外映入,拂在他的脸上,与墙面和地板的漫反射相辉映,宛如隽永的名画。
女娲的得意之作,就连光与影也宠爱他。
不可否认,他完全长在姜柚的审美点上,但是……姜柚心虚一瞬。
但是自己确实一直只把他当做刑知的代餐。
原本隔着荧幕还好,现在他确确实实站在自己面前,还成为合法夫妻,如果他知道,自己把他当做奇怪的纸片人的代餐,应该会生气的吧。
从理智上,陆之行和刑知之间,姜柚清楚,自己选择陆之行的概率更大。
毕竟刑知只是个纸片人,只是一段程序。
可他陪伴自己走过低谷,好几年的日日夜夜是做不了假的。这份陪伴,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在意,但正是因为无人知晓,她就更是要铭记,这份独属于她的记忆。
她知道,刑知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最终是要回去的。
但从感情上,她还是会选择刑知。
反正……反正陆之行也不喜欢她,他们只是假结婚,关系脆得像一张宣纸。可刑知,是真的爱她。
“叮咚——叮咚——”门口的呼叫器响了。
陆之行把手里的册子放在下,走到门口接通呼叫。
“您好,您的外送已经到门口了,请您来取。”呼叫器里传来机械的电子音。
陆之行抬手关掉呼叫器,拉开家门,走到门外,过了十几秒,带进来几个手提袋。
他走近姜柚,把手提袋放在她的面前。
姜柚瞥了眼几个袋子,不明所以地抬头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