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被保安发现了。
昨天的保安刚换班回来就看到了邵宁远, 立刻走上前来驱逐他离开。
宋鱼只见那保安刚一出现, 邵宁远的脸色就唰得阴沉了下来, 他突然站了起来,深压的帽檐下脸皮抽动。
“你又没进你们小区里,你干什么?”
保安说没进也不行, “人家女孩不想跟你复合,你要是要脸就赶紧走了, 蹲在这纠缠什么?一个男人自己没本事,反而在这纠缠女孩, 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
连保安都看着他嫌弃不已,“走走走,别在这,快走!”
像撵流浪狗一样驱逐着他,宋鱼只见邵宁远脸色扭曲到了极点,他上前一步用手指着保安。
“你tm管不着我的事!你才该滚远点,不然我弄死你!”
宋鱼和他在一起三四年,从来没见过邵宁远此刻的模样。
而保安也愣了一愣,正好有另一位保安过来,拉着那个警告邵宁远的保安暂时回去。
“这个人恐怕有精神病,只要他不闯小区的门,咱们别理他,要是他敢闯门,就直接报警!”
说话间,两个保安再次警告他不要乱来,回了保安室里。
但宋鱼却见邵宁远阴沉着一张不正常的脸,攥着拳仍旧站在那儿,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 ...
宋鱼不敢过多停留,快步离开了竹林。
她给章雨如打了个电话。
“雨如,邵宁远是一直都没找到工作吗?你又听说他的事了吗?”
宋鱼不明白邵宁远怎么会成为现在这副吓人的样子。
第一次相亲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腼腆又害羞的男生;再后来成了他们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早早就找到了别人都羡慕的工作;他工作之后收入直线上升,又因为调去海外工作,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意气风发”的状态,看事情看人的目光也逐渐居高临下;到了后面,更是国内国外交着两个女朋友,过着两种生活。
那会的他红光满面、容光焕发,可现在的邵宁远却面目阴沉、脸色青黑。
宋鱼问了章雨如,她和邵宁远之前在同一家公司,也是同一个行业,想来可能有所了解。
章雨如也确实知道一些,开口就说。
“邵宁远还真闹出事来了,我也是这两天才刚听说的。”
她说邵宁远犯错被辞退之后,一直都没有找到工作,前些天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结果被人问起在之前的公司犯错的情况,具体都犯了些什么事情。
面试又黄了,邵宁远受到了刺激,不知怎么找上了之前的领导。
他之前连番犯错,就是这个领导主张公司将他辞退掉的,他和这个人之间颇有些恩怨,竟然找上了门去纠缠人家,甚至推搡之间在公司楼下动了手,当时整个写字楼的人都看见了,最后有人报了警,警察把邵宁远带走了。
章雨如说,“这事都传到航市来了,可见当时闹得应该不小。”
她说邵宁远找不到工作急眼了,“我觉得他脑子是不是不正常了,小鱼,他不会去找你了吧?”
宋鱼默然。
邵宁远此刻就在她小区大门外。
章雨如反复提醒她,“你一定离他远点,他现在就是个疯子,谁知道会做什么事?别让他影响你的生活!”
说话间,恰有一辆汽车开了过去,汽车从路边的水洼处掠过,车轮猛地轧过积水,积水扬起,溅了宋鱼半身。
宋鱼米白色的牛仔裤此刻由下至上地沾满了泥污,而污水甚至甩到了宋鱼脸上。
她的生活不被影响,已经不可能了。
宋鱼挂了电话,回了十六楼,开门走进家中,只一步,就看到干净的地板上,落上了泥水的印迹。
她在竹林里踩到的泥泞,如今也带到了家中,弄脏了地板。
*
医院。
姜延周上班间隙休息的时间,看了看手机。
平时的下午,宋鱼经常会发来信息问他,晚上要不要加班,要不要回家吃饭。
如果他说今晚没时间,她就会一整晚都哼哼着称呼他“姜大忙人”,如果晚上有时间,她就会笑嘻嘻地把冰箱里的菜列个菜单,让他点菜,也可能问他“想不想吃点好吃的”,然后让他从外面买点回来,或者干脆约他到外面去吃去玩。
可是今天下午,姜延周的手机里来来回回亮起许多消息,却没有一条,来自于那条满头卷发的鱼。
反倒是傅厦来找了他。
“晚上你姐夫请客年前小聚,去我们家吃饭。”她说自己叫了好友叶律师和蒋律师,问他有没有时间。
“你今天晚上没手术吧?”
姜延周说没有,傅厦就笑着道正好。
“那正好,你把小宋也叫上,让她一块过来,咱们都一起认识认识。”
傅厦说着,朝他抬了抬下巴。
“别跟我说,你们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哈?”
姜延周低头笑了一声,当然没有否认。
傅厦走了,他想了想,走到无人的走廊上,给宋鱼打了电话。
电话刚响了一声,她就接了起来。
姜延周轻哼着笑了笑,“看来没在画画?”
如果在画画,电话可接不了这么快。
男人笑着问了,却听见电话对面略迟疑地支吾了一声。
她没回应,只是问了他,“怎么这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姜延周左手抄了口袋,向后倚在走廊的栏杆上。
他说傅厦请客吃饭,叫了他也请了她。
“这次一起过去的,还有两位律师,傅厦的朋友。你不是说最近网上有人剽窃你的作品吗?正好可以咨询一下这两位律师。”
宋鱼确实因为剽窃的事,想要找律师咨询一下。
但她听到姜延周的话,却不由地看向了脚下的泥污。
外面的泥水溅在她身上把她弄脏,她无所谓,可是她却把这些脏泥,带进了干净的房间里面来。
姜延周、傅医生、傅医生的先生、他们的律师朋友... ...这些人都那么好,可是眼下的她,却那么糟。
雨落进来,泥水灌了进来,那些污糟肮脏的东西渗进她的房间了,漫在她的脚下,沾湿她的裙摆,甚至把她淹没。
这些都没有关系,可她却不能让这些脏东西从她房间流入洁净明亮的客厅,流进姜延周的房间里,弄脏他干净洁白的白大褂。
宋鱼说不了,看向小区大门的方向,又看向脚下的泥,她脱下鞋来,蹲在地上,抽出纸巾一点一点擦掉。
“我就不去了,你、你们晚上玩的开心。”
电话另一边的男人微顿,半晌,他才开口。
“好吧。”
医院,空无一人的栏杆前,风将走廊尽头的窗户吹开,凉气扫在男人的西裤边缘。
他看着挂断了电话的手机,沉默许久。
... ...
晚十点,宋鱼终于把手头上的画完成了。
手腕划伤的地方一直在痛,漫画下的粉丝在催促她更新,可是手伤令她无法加快进度,眼下终于画完,她的手腕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客厅有了开门声。
宋鱼快步走了过去,刚打开卧室的门,就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姜延周站在门前,大衣被他搭在手腕上,他身形略有些恍,呼吸间浓重的酒气将整个客厅铺满。这会看见宋鱼,只是歪头看着她,不说话。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宋鱼吓了一跳,连忙小跑过去。
他低头向她看了过来。
“只许你喝?不许我喝?”
口气里除了浓郁的酒气,还有隐隐的怨怪。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着她,眼眸压在高起的眉骨之间,眸中有酒光和说不清的复杂意涵,不走不动,就这样站在门前。
宋鱼微微怔了怔,抬头向他看过来。
“我不是不让你喝,但你怎么喝那么多呀?”
她说着,伸手去拉他的手,“你去沙发上坐一会,我给你冲点蜂蜜水。”
她刚伸出手去,忽的被他反手拉住了。
只是非常不巧地,他手指按在了她手腕的伤口上。
宋鱼疼得下意识抽了一下手。
她的动作有些明显,就像是不想与他触碰,而立刻撇开关系一样。
姜延周唇下微抿。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倒退到这种地步了吗?
男人实在忍不住,轻声问了她一句。
“宋鱼,怎么了?”
客厅里很静,只有门外送姜延周上来的电梯,又向下而行地发出些机械滑动的声音。
而他的嗓音被酒气晕染得低而哑,落在宋鱼耳中,每一个字,都令她心下轻颤。
“没有,没事。”
她只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快速收了回来。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姜延周,你别管,你都别管!
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掉的。
宋鱼转了身,去了厨房给他冲泡蜂蜜水。
她走得很快。
男人听着她快步离开的脚步声,闭了闭眼睛。
*
翌日,宋鱼等姜延周上班离开之后,又去了小区的大门口。
她这次没有躲在林子里,而是攥着双手走出了大门。
她要和邵宁远把话说清楚,不管邵宁远如今是什么样子,她都不会跟他再有什么关系了。
可是宋鱼在大门外转了一圈,都没看到邵宁远的人。宋鱼讶然,第二天又去了一趟,可还是没有看见人。
她问了保安,保安说邵宁远走了,“两天没来了,说不定就不来了。”
宋鱼惊讶的同时也不由地松了口气。
如果邵宁远就此离开了她的生活,那没有比这再好的事了。
*
医院。
唐悦和她两个男同学高江、符邵站在楼道口小声说话。
符邵说太恐怖了,“你们有没有发现,姜老师这两天话巨少。”
“发现了。”高江说自己今天上午跟着姜老师查房,“姜老师除了跟病人说话之外,一句话都不多说。”
“还不如说话呢,批评也行啊。”唐悦捂着小心肝,“姜老师不说话,比开口说话还吓人,在姜老师眼皮底下,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
高江和符邵也有同感。
“这两天姜老师的心情,好像很差、很差。”
可为什么谁也不知道,唐悦有一瞬间想到了那位宋小姐,但她还没开口,突然有人走过来问了他们。
“不知道姜医生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是他同学,我姓刘,找他有些事。”
三位实习生都看过去,见对面是个与姜延周年龄相仿的男人。
恰在这时,符邵一下听到了走廊里熟悉的脚步声。
他转身就给问路的人指了路。
姜延周从病房过来,刚走了没几步,就见眼前出现了一个旧面孔。
和姜延周、赵修智他们同在一个宿舍的刘濯,因为给父亲看病,从老家到了浦市,就在姜延周的医院里,前几天恰好碰到了姜延周,姜延周就顺手给刘濯和他父亲帮了些小忙。
这会刘濯的父亲病好要离开了,刘濯两次想请姜延周吃饭感谢,都没找到机会。
姜延周只说不用。
“一点小事而已。”
但刘濯放在心里,这次亲自找到了骨科病房里面来。
“... ...延周,我知道你忙,不过我真心想谢谢你,不然我爸这病年前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好。正好赵修智也回国来浦市了,我就说凑巧了,大家一起聚一聚,咱们从前一个宿舍的人,还能再有机会聚不容易,你必须要来啊。”
他说自己就在医院附近定了个餐厅,来去很方便,请姜延周务必过来。
“今天晚上六点,我们可就等着你了!”
姜延周无意聚会,本想推辞,但刘濯给他留了话,就连忙离开了去。
晚六点,姜延周给宋鱼发了条晚上不回家吃饭的信息,就去了医院附近的饭店。
刘濯果然是在的,还专门定了个包厢。
只是姜延周走进去,不仅看到了刘濯和刚回国的赵修智,还见到了一个许久没再见过的面孔——
邵宁远。
第42章
医院附近, 餐厅包厢。
赵修智看了一眼手表,见预先说好的时间过了十五分钟,姜延周还没来, 不由问了一句。
“要不, 给延周打个电话?”
刘濯说不用,“这不才十五分钟吗,再等会, 医生都挺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