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对于姜延周来说，又算什么？
宋鱼口中发苦，苦涩在唇齿间漫延开来。
... ...
宋鱼到了半夜三点才睡着，六点就醒了过来。
她妈还没睡醒，宋鱼去探了探妈妈额头的温度，好在并没有再发热。
她稍稍松了口气，去厨房做了早饭，不知道是不是妈妈一直独自生活的缘故，冰箱里空空的，几乎没什么东西。
宋鱼煮了一锅小米粥，用西红柿炒了两个鸡蛋，又翻出火腿肠摊了两张火腿鸡蛋饼，冰箱就彻底空了。
恰好她妈醒了过来。
赵美明缓步从卧室出来，慢慢走到客厅，看到宋鱼摆在餐桌上的早饭，意外了一阵。
她一直以为又呆又笨的女儿，还能给她做出来一桌早饭，看起来，竟然真像那么一回事。
她坐到了桌边，宋鱼见妈妈起来了，连忙倒了杯水送过去，又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粥，推到妈妈手边。
“妈，这会觉得怎么样了？”
她妈喝了口水，说还好，“就是没什么力气。”
生了这么重的病，怎么会有力气？
宋鱼不由地就问了一句。
“妈，要不我带你去浦市看病吧？就去复交附院，你看行吗？”
“复交附院？”她妈当然知道这家医院，“那种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医院，人太多了，又人生地不熟的，算了吧。”
“可是我有朋友在，他能给我们帮忙的。”
宋鱼小声试探着，解释了一句。
宋鱼这么一说，她妈抬眼看了她一眼。
“朋友？什么朋友？女的朋友还是男的朋友？”
这话把宋鱼问得一愣，但只一愣的工夫，她妈就看了出来。
“男的朋友？”
她妈皱了眉。
“你和人家是什么关系，人家愿意给你帮忙？”
连声问得宋鱼心下坠了坠。
但她妈却上下左右地看了她。
“不会是男朋友吧？你在外面偷偷找了男朋友？！”
说话之间，她妈喘息都重了起来，紧紧盯着宋鱼。
“是什么人？！”
果然... ...
宋鱼心下一紧，急忙摆手否认。
“没有没有，就只是普通朋友，我只是听说过他给别人也帮忙，所以才想着如果我们去复交附院看病，或许可以找他。”
她急忙解释。
她妈还是看着她，过了几秒，约莫是认为她没说谎，才收回了目光。
“咳咳... ...”她妈咳了两声，说不用那么麻烦，“去省里看病就行了，省里的医院，宁远都挂好号了。”
话音落了地，宋鱼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谁？妈妈说... ...谁？”
正这时，有人敲了她们家的门。
宋鱼还以为是表姨，她走过去开门，门打开，看到了站在外面的邵宁远。
她不知道邵宁远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见他好像正常了一些，看见她在家，立刻笑着喊了她。
“你也回来了。”
宋鱼登时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明明前些天，她已经把邵宁远赶走了，邵宁远害怕她说出他出轨的事，令他社死，保证不再纠缠她。
可现在？
宋鱼忍不住问了他。
“你还来我家做什么？”
但邵宁远好像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反而提着两大包东西要走进来。
“我就是来看看阿姨。”
而这时，她妈也开了口。
“你别堵在门口，让宁远进来。昨天就是宁远把我从医院送回来的，下午就替我挂了省里医院的号。”
宋鱼愕然愣在原地。
邵宁远却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她妈问他吃没吃早饭，要不要一起吃点，很是客气。
邵宁远倒是说自己吃过了，但提了提手里的两大包东西，“阿姨，我看着家里挺空的，给你和小鱼买了些东西，我先放厨房去了。”
宋鱼妈妈强撑着不适跟他点头。
“那多谢你了。”
“没事阿姨，不用谢，你和小鱼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
他说着，熟门熟路地进了厨房里。
宋鱼那种错乱感更重了，好像这大半年的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归了零，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可不是这样，根本不是这样。
宋鱼快步跟着邵宁远进了厨房，关了厨房的门隔开了声音。
她这才忍不住问了邵宁远。
“你到底来我家做什么？你不是保证，你不再纠缠了吗？”
她质问，看见邵宁远的眼睛飞快地眯了一下。
他每有这个动作，就代表着他心里紧张又烦躁，可今天他好像忍下去了似得，好声跟她说。
“可我也没有纠缠你。是你妈妈昨天快晕倒了，我总不能看见当没看见。况且就算你不想理我，我们也有那么多年的感情，你不要对我戒心那么重。”
他说着，似乎有些受了宋鱼误会的委屈一样。
但宋鱼是见过他最近的疯狂的，根本不信他这套说辞。
“我妈的事不用你管，也不用你送她去省里看病... ...”
不想他这话没说完，邵宁远突然改了口。
“不去省里也行，去浦市就是，要不就去复交附院？”
他说复交附院虽然人多，但他有朋友在里面。
“你还记得我以前那个室友姜延周吧？他就在复交附院。大家都是好兄弟，我可以去联系他，让他来给你妈妈帮忙。”
他说姜延周，“是复交附院专门聘来培养的人才，他之前还给刘濯帮忙来着，我来联系他，他肯定也愿意给我们帮忙。”
宋鱼手心顿时发凉。
姜延周的名字，被邵宁远从嘴里说了出来的一瞬间，宋鱼还以为他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紧紧盯着邵宁远，见邵宁远说完那话，只是转身要往厨房抽屉里放东西，并没有特别留意什么。
宋鱼心下猛地一紧，又缓缓松开来，但冷汗也从额头冒了出来。
她上前就拉了邵宁远的胳膊。
“我和我妈不要你的东西，也不用你找人帮忙，更不去什么复交附院！”
她指着门外。
“你出去，离开我家！”
要不是碍于妈妈病得厉害，又是那种不能生气发脾气的病，她此刻就直接揭穿邵宁远的面目，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但打老鼠怕伤了玉瓶，宋鱼只能压着嗓音让他滚走。
邵宁远的眼睛又止不住地眯了两下，但他似乎一直压着自己的不安与躁怒，停顿了几秒，才点了头。
“好，你不想理我，我走就是。但是小鱼，你妈得了这么重的病，让我来帮你不好吗？我真的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了，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宋鱼一秒钟都不想用来考虑他的话。
她只是紧绷着脸指着门外。
“走！”
第47章
仅仅回家不到一天, 宋鱼就像是失去了水分的桃子，蔫蔫巴巴地疲累至极。
手机震了起来，连着震了好几下, 是高晴机关枪一样给她发了好些信息。
宋鱼打开手机看过去, 当先看到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人穿着黑色西装，打银色领带，大步走上报告厅的讲台, 做着医学学术报告.....恰是母校官网发在网络平台上的那一段视频。
而下面则全是高晴尖叫般的信息。
【宋鱼你快看呀！视频里面是姜延周啊！】
【我的天, 我就说要是做他女朋友，哪怕是一周情人, 也稳赚不赔啊！】
宋鱼有点无言以对。
但又往下看到高晴的消息。
【你知不知道，他火了呀！】
【前两天学校官网发的我没看见，但现在网上有好几个大V转了这条视频，下面评论都炸了，都说漫画里的男人走出来了, 都冲上热搜了！】
【啊啊啊啊啊！可惜我跟他不熟啊, 要不然也到处显摆显摆呀！】
宋鱼愣住, 切出聊天界面看向了高晴说的热搜, 她稍微翻了翻, 果然看到了姜延周。热搜上就打着他的名字, 点进去全是他的视频，和被人挖出来的医院科室的证件照。
评论区比学校官方那天更加炸锅，越来越多的人再加入讨论, 只宋鱼翻看的这一会，热搜的排名就向前进了一名。
高晴还在跟她发着消息。
【其实也不能算不熟吧, 我还有他微信呢！就是咱们前段时间在学校遇见他那会，你帮我加的。】
她说宋鱼, 【你跟他关系怎样啊？我刚才在聊天群里跟人显摆来着，群里有几个姐妹问，姜延周有没有女朋友，你知不知道？】
宋鱼顿了一下，连忙回了高晴一条。
【别把他的微信随便给别人。】
【放心好了，这点数我还是有的，你着急啥呀？】
高晴很快回复了她，宋鱼松了口气，微博上的视频被移到了左上角的小窗口，仍然在放着，评论区一直滚动刷新，所有人都对他感兴趣极了，好些人正讨论着他的学历、职业和感情。
而高晴又重复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小鱼，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呀？】
宋鱼没有回复，只是看着小窗口里的视频，视频刚好重新播放了一遍，小小的窗口里，宋鱼只看到他的背影，走向讲台，越走越远。
宋鱼晃了一下神。
她妈在客厅里叫了她一声。
宋鱼连忙放下手机，快步出了厨房。
她快步离开，没看到，也没听到手机在厨房的茶柜上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姜延周。
... ...
浦市，复交附院。
走廊上，姜延周手机里的滴声从头响到尾，无人接听。
唐悦过来问了他两句病人的用药问题，抬头小心地看着男人沉沉的神色，想到刚在热搜上刷到了他，作为学生莫名与有荣焉。网上有人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唐悦偷偷地匿名回复了一句。
【你们都别想了，姜老师有小仙女了！】
但这会到了姜延周面前，唐悦可就一个字都不敢提了。
反倒是姜延周叫了她一声。
“我这周末，可能要暂时离开浦市，有什么事情尽量今天弄完。”
唐悦惊讶，姜老师一向是敬业担当，医院里有急事随叫随到，还第一次听他说要暂时离开浦市，而且不是工作安排。
她不敢问，只敢点头。
“好的，姜老师，我记下了。”
姜老师没说话，只是低头又看了一遍他的手机，手机里没有任何动静。
反倒是走廊另一边，有人低声哭泣。
不巧，恰是姜延周一个小患者的妈妈，她哭声虽低，但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姜延周和唐悦见状都走了过去。
姜延周的小患者今年刚九岁，他妈一直陪着他看病，母子状态一直还可以，但这会姜延周走过去，却听见这位年轻的母亲告诉他。
“姜医生，我孩子今天跟我说，他的腿太疼了，只能坐在轮椅上，他说他的天都是黑的，他说他，不想活了... ...”
她说这话的时候，孩子就坐在轮椅里，在阴天下的露台上默默吹风。
年轻的母亲哭得停不下来，唐悦连忙抽了纸巾给她，轻声安慰着她。
姜延周则抬脚走到了露台上，向轮椅上的男孩走了过去。
他走过去，男孩抬头看了过来。
“姜医生叔叔。”
姜延周俯下身来。
“为什么跟妈妈那么说？”
露台边缘有风旋了过来，把男孩盖在腿上的毯子吹起一个边角。
男孩低着头，声音低低如沉在水底。
“我的腿只要不吃止疼药就总是那么疼，我也不能回学校跟同学在一起，每天都只能坐在轮椅上... ...”
他说着抬起头来，无神的眼睛看着天空。
天空阴阴的，乌云好像无边无界，将世界完全笼罩其中。
“我觉得我的生活每一天都跟今天一样，每一天都是阴天。”
姜延周沉默了一下。
男孩叫小路，小路忽然问了姜延周一个问题。
“叔叔，你坐过很久的轮椅吗？”
他看过来，姜延周回答了他。
“坐过。从春天坐到夏天，甚至春天的时候，连轮椅都坐不了，只能躺在床上，像个废人。”
男孩有点惊讶，眨了下眼睛。
“那不是很难受？”
姜延周说是的，他跟小路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