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了,我妈看病的事情不用你管,我也不想和你浪费时间,我要去医院了。”
她真不想再跟邵宁远废话,错开他就要快步离去,谁想到刚走了一步,邵宁远忽然从旁拽住了她手里的提包,直拽得宋鱼一个踉跄。
宋鱼惊诧回头,看见他眼皮跳着眯了眼睛,本来就诡异的行为让他浑身上下散着绿光一样不正常。
“不要去医院,我送你回家去看你妈!”
他的状态已经不太对劲了,宋鱼根本不想跟他多扯皮一句,她抿着嘴不说话,却手下用力,想要把包从他手里拽出来。
然而她的力气根本比不过一个成年男人,而她这一拽,仿佛激怒了邵宁远似得,反而引得邵宁远突然要将她的包扯过去。
“我都说了,你不要去医院!”
低吼之间,宋鱼被他猛然一扯,忽然向侧边一摔。
整个人毫无预兆地重重摔在了地上!
手心擦到了地砖上的细砂石,砂石擦破手掌,痛感从掌心直冲全身。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宋鱼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知道她抬起手,看到了自己手心擦破而出的血丝。
身后忽然起了一阵疾风。
宋鱼的手腕一把被一只骨节分明的男人手掌握住,熟悉的力道,宋鱼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
只一眼,她愣在了那里。
男人低压着眉,高挺的鼻梁两侧,眼瞳犹如深渊漆黑一片。
“有没有摔疼?”
是姜延周,是本该在浦市的姜延周!
他怎么会在这?!
宋鱼怔怔地看着他。
“没、我没事... ...”
男人大松了口气,只是一脸犹如寒霜的冷色却没变半分。
他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紧抿的双唇只说了一个字。
“好。”
话音落地,他直起了身体向邵宁远看了过去。
他沉默着、一错不错地看着邵宁远,手指利落地解开了黑色大衣的扣子,将大衣直接扔去了路边的树杈上。
邵宁远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自己从前的室友姜延周。
只是当他看到姜延周和宋鱼之间的言语动作,看到姜延周阴沉的脸色和眼神,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姜延周... ...宋鱼?你、你们?!”
然而姜延周根本没想跟他废话,哪怕一个字。
他卷起自己黑色衬衣的袖子,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攥成了拳,怒气使他指骨被攥得发白,甚至噼啪响了一声。
下一秒,他一拳重重打在邵宁远脸上!
只一拳,邵宁远登时向后踉跄而去,跌出两米远,咣当砸摔在了地上!
“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邵宁远直接被打倒脑袋发懵,而宋鱼也彻底呆愣住了,只愣愣地看着身前男人,穿着黑色衬衣的宽阔结实的后背。
她不是说了分手吗?
他为什么还会过来找她?
地上,此时的邵宁远终于明白了过来。
他不可思议地冷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哈,宋鱼,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死活不跟我复合了。”
他擦了一把嘴角被打出的血,盯了宋鱼一眼,又转头向姜延周看了过去。
“我TM的,还以为姜延周你是我兄弟,原来啊原来,是你在抢我女人!”
话音落地,他也拾起拳头,朝着姜延周打了过去。
然而他这一记重拳,却根本没有打到姜延周脸上,反而被男人一掌生生接了下来。
姜延周紧紧扣住他的拳,令邵宁远动弹不得。
他从牙缝里挤出六个字。
“到底,是谁抢谁?!”
邵宁远瞪大眼睛,但姜延周的第二拳又落了过来,他闪不了也接不住,砰得一下,又被重重打在了地上。
连着两圈,邵宁远口中发腥,他舌尖一舔,后槽牙竟然松动了。
冲突就发生在几十秒内,可只这几十秒,就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甚至有人还掏出了手机对准了过来。
宋鱼瞬间清醒,她连忙两步上前,将姜延周护在了身后。
不能再闹下去了。
宋鱼眼见着邵宁远还要反扑似得,直接警告了他。
“邵宁远,我早就和你分手了,我的其他事情都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真的不要再纠缠下去了,不然... ..”
她扫了一眼周遭围观的人群,眼神警告地上的邵宁远。
“不然,我今天就把你的事,都说出去!”
这句警告就像是镇压妖邪的符咒,邵宁远本来浑身怒气骤起,还要跟姜延周打到底,却在这句话里愤恨又忌惮起来。
这里到底是他的家,要是在这里“出了名”,他全家都不要做人了。
邵宁远恨恨地看着姜延周和宋鱼,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咬着牙转身离去,很快上了车走了。
只是他走了,人群还没散,宋鱼只看着人人手里都有手机,心里想到姜延周本就因为报告会的视频在网络上走红,不敢让他在众人视线里停留。
她拾起被邵宁远扔下的包,急着上前拉了姜延周,快步往公园深处而去。
男人一言不发。
直到她将他拉到无人处停了下来。
他还是不说话,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她,只是比起刚才他打人时候的戾气,此刻的男人沉默中似乎掺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
宋鱼避了避他的眼神,“你怎么、你怎么找来了?”
她问了话,他才终于开了口。
“不然呢?就这么看着你走?”
他说着,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宋鱼,为什么?”
公园高大的树木与花坛上的灌丛形成了天然的屏蔽之墙,此处无人,只有越冬的深绿色灌木丛和晨起稀薄的日光。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灌木丛林道上,每一个字都清晰异常。
他在问她为什么要提出分手。
宋鱼的眼神越发向下避开,她半侧着脸,说不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我们可能... ...并不合适。”
“不合适?哪里不合适?”
他垂头紧紧向她看过来。
“我是哪里做的不好?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不是,不是!”
宋鱼否认了他的说法。
他没有哪里做的不好。
相反,是他做的太好了,他太优秀了,她配不上罢了。
可是宋鱼就算知道自己配不上他,知道自己卑微渺小,然而她还想要一点、哪怕只一点,属于她的自尊。
早晨稀薄的日光投不出任何令人发暖的热量,反而越冬的灌木丛将空气里的热都吸收殆尽。
宋鱼莫名的冷得近乎发抖。
她闭起了眼睛,心口酸涩到了极点,攥紧手,慢慢地把她的决定再次说给了他。
等她都说完,就能分开了吧?
宋鱼开了口,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松开了紧攥的绳索,至此,她可以再没有任何负担地向下沉下去了,就这么下沉,无边无际地彻底下沉,随便沉到什么地方... ...
她说他没有任何地方做的不好。
宋鱼低着头,嗓音也随之低了下去,像是树上最后的落叶,终于熬不过这个冬天,缓缓地飘落了下来,越飘越低。
“是我感觉,我们的感情可能、可能也就那么回事吧。我们也都没有很喜欢对方,只有一段很淡的快乐回忆,但现在这些该结束了,不如,不如就这样分开的好。”
这句话说完,宋鱼犹如被抽干了空气的气球,她觉得自己可能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就像气球无法飘在空中,只能嗖地坠落地面。
男人似乎也愣了一下。
宋鱼没有看向他,但她想,看来自己的话也让他明白过来了。
他们的感情来的很顺,但也来的很浅。
可他却突然问了她一句。
“宋鱼,你是不是,很会伤人?”
那嗓音低哑到仿若最粗糙的砂纸摩擦在最细嫩的皮肉上,粗粝低哑令人四肢百骸都倏然一痛。
宋鱼心下骤紧,不由地抬头向他看去。
她只见平素里从没有过狼狈与疲累的男人,此刻半垂着眼帘,嘴角抽出一个极其寡淡的笑来,那笑苦极了。
“没那么喜欢... ...你是指,你其实没那么喜欢我,是吗?”
他说着,越发将苦笑蔓延开来。
“我在你心里,从不是第一选择,对不对?”
这两句问话,就像两根细针扎在宋鱼心里,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不是,不是... ...”她反复说着,反复摇头。
但男人在听到她接连的否认之后,眼睛的光亮微微凝起几分。
“那是什么?”
他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好像要把这个让他不明白的人,一次性看个透。
宋鱼被他这样仔细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他好似了悟了一下,问了她。
“你不会是觉得,我只是在随便跟你玩玩吧?”
他的口气里尽是不可思议,仿佛是完全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又在见到她沉默着如同默认一样的时候,他难以置信地笑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怎么可能?”
他想不通地又问了一遍,“宋鱼,我怎么可能?”
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不解、有些无奈、也有些委屈,好像拿她没办法了,只能这样看着她。
宋鱼莫名地有种给他扣了大帽子、简单粗暴地将他判了罪、冤枉了的感觉。
“对、对不起... ...”她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可是不合适、不相配也是确实存在的。
宋鱼闭了闭眼睛,但他却上前一步拉了她的手。
她睁开眼睛,看见男人无奈又不敢的神色。
“对不起就别分手。”
他看着她的眼睛。
“你觉得别人,有哪一个人,值得我这样费心?”
费心地从这个世界的远端,走到她最有可能出没的河边。
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她出现,等到她上钩,等到她慢慢地咬了饵,等到她从水面下游上来,跃入他的春池之中。
第49章
灌木林间道里, 平地卷起一阵风。
宋鱼看着眼前的人,呆呆地怔在了那里。
风将她手里的提包吹了起来,轻轻拍打在她的腿上, 里面的病历报告发出纸张摩擦的声响。
“是阿姨的病历?”姜延周问了一句。
宋鱼的第一反应是不想给他看的, 但转头又回了神,现在这种情况,她也没可能再瞒得了他了。
而她妈这份确诊报告, 确实有古怪的地方。
宋鱼想了想, 干脆把包里乱七八糟、普通人看不懂的检查报告和病历都拿了出来。
姜延周全都接在了手里,他翻看看过去, 先看见了那张确诊为乳腺癌的报告,皱了皱眉。
“乳腺癌?”他瞧了宋鱼一眼,“是因为这个?”
因为她妈妈的癌症,而在他们两人的感情中看不到现实的未来,所以干脆分了手。
见她垂着眼睛不说话, 姜延周无奈地叹了一声。
但当他又翻了几下, 再把其他检查的单张报告也拿过来翻看了一遍, 最后查看了宋鱼妈妈的病历, 他说。
“不对劲。”
他指着那几张单独的报告纸, “这些和确诊报告, 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的。”
他翻开最后那个确诊的报告,“这份确诊报告,虽然写着阿姨的名字, 但看起来更像是个年轻人的诊断结果。”
宋鱼讶然,而姜延周也给出了他的结论。
“我怀疑确诊报告有误。”
话音一落, 宋鱼瞬间屏住了一气。
她不是医学生出身,看不懂这些医疗检查的具体数据代表什么, 但看确诊报告的母亲名字信息那一栏,怎么看怎么像是被修改过的。
姜延周则问了一句,“阿姨这份确诊报告,是怎么来的?”
宋鱼也不清楚详情,她摇摇头。
昨天她问了她妈,但她妈并没有当一回事回答她,宋鱼想到前前后后的许多事情,当即将这些报告病历都收了起来。
“我回家仔细问问我妈。”
她刚说完这话,姜延周就点头说好,但他又说了一句。
“我和你一起去。”
宋鱼心下一紧,她连忙说不,“不不,我自己去问就好了。”
看她拒绝了他,却见他又仔细瞧了她。
“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跟阿姨讲我们的关系?”
并不是,其实宋鱼是讲了的,但她不好说母亲的观点,只是换了个说法跟姜延周委婉解释了一下。
“我妈妈可能,不那么容易接受我,交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