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个小时也够长的... ...
宋鱼想说什么,但两人都走了。
刘医生叫来护士帮忙收拾乱糟糟的会议室。
宋鱼看着姜延周什么都没吃,就这样离开的背影,莫名地瘸着脚,跟随着他的脚步走了两步。
直到刘医生叫了她,“走反了,诊室在另一边。”
宋鱼才回过了神来。
*
一上午,宋鱼坐在工位上苦恼地挠头发,脑袋里塞满了某人饿着肚子离开的场景,良心小人备受煎熬,连跳出来骂她都没力气了。
骨科手术貌似是外科手术里最消耗体力的一种,万一真搞六七个小时,姜延周不会饿出什么事吧?
她不免想起那些手术后猝死的医生,这个念头不吉利,她赶忙甩出了脑袋。
但她心里就更加忐忑不安了。可是她手机号早在半年前就换了,与姜延周的联系方式那会也干脆利落地切断了,而这几次偶遇,都没想着跟他要联系方式。
当然,他也没有。
可她要不要主动联系他一下啊?至少问问情况。
良心不安的宋鱼被这个问题折磨了一整个晌午,其间做了无数艰苦卓绝的思想斗争,满头冗杂的卷发都掉了几根。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宋鱼的思想斗争有了结果——
她实在捱不住了,翻找出复交附院的骨科联系电话,把心一横拨了过去。
滴声之后,护士声音传出来。
“复交附院骨科,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宋鱼努力鼓了一气。
“请问,姜延周姜医生... ...在吗?”
第9章
“请问,姜延周姜医生... ...在吗?”
宋鱼真的是用尽了全部胆量才问出口的。
“姜医生?”对面的护士好像替她询问了身边的人,才回答她,“姜医生这会不在,好像刚刚出去了。”
那也就是说,他已经在那边做完手术,回到了复交附院了。
所以,并没有什么意外状况了,是吧?
宋鱼良心随之一安,听见护士询问她找姜医生做什么,立马道。
“没什么别的事,既然姜医生不在,那就之后再说吧!”
之后再说当然是不用说了,只要姜延周没事,她心里的良心小人就不闹腾了。
宋鱼感谢了护士,正要挂上电话,护士忽然“诶”了一声。
“姜医生回来了!”
回来了?!
宋鱼急忙要跟护士说不用再替她传话了,赶紧挂上电话就好了,但做护士的没有不利索的,直接就喊了过去。
“姜医生,这边有你电话!快来接电话!”
宋鱼差点背过气去。
有沉而稳的脚步声自电话另一头传来,接着她听到某人偏低的嗓音。
“喂,哪位?”
宋鱼:“... ...”
电话两头都安静着,他似乎离话筒很近,隐隐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那呼吸穿越曲折的电话线,轻抚在宋鱼耳边的时候,宋鱼耳朵边缘的细绒毛都不自然地立了起来。
她慌乱地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这才开口。
“... ...姜延周,是我,宋鱼。”
对方似乎没想到是她打来的,停顿了一下。
电话另一头,复交附院骨科分区。
挺直站在电话前的姜延周,微微挑了挑眉,接电话的右手肘抵在了咨询台上,左手抄进口袋里,偏低的声调也有些松缓下来,不急不慢地。
“哦,什么事?”
男人极近的呼吸声与松弛的嗓音一起传过来,宋鱼耳边的绒毛又炸了一遍。
她紧张地干咽了口吐沫。
原本以为他恰好不在,自己算是逃过一劫了,没想到他竟然这个时候回来了。
刚才祭出一身孤胆打电话的势头,此刻完全找不回来了,宋鱼无措地支吾了一下,才小声问他。
“下手术了?你... ...吃饭了吗?”
似乎这个问题并不太能勾起他的兴趣,他语气稀松平常,没说吃也没说没吃。
“过会吃午饭。”
过会吃午饭的意思是,早上确实没吃,只能吃午饭了吗?
宋鱼这么猜测,心里那点羞愧又翻了上来。
当时,她真不是故意要把他的早饭,打翻在地上的... ...
但这事说不清楚,宋鱼干脆不提了。
“要不,我给你点一份午餐吧?”
赶紧把这顿饭还了,就算她欠他的不能彻底抹平,她至少也不想旧债没还,又添新账。
宋鱼心底暗暗期盼着,能就此把这件事揭过去,可是电话另一头传来男人说不用的声音。
“午饭就不用了,医院有工作餐。”
宋鱼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总不能说晚上等他下班,她请他吃饭吧?
一想到要和他面对面吃饭,宋鱼就紧张的一头卷发都要像锅炉里的爆米花一样炸起来了,心跳都快了不少。
她绷着嘴,不许良心怂恿着她说出“我请你吃完饭”这种话,那可等于亲手把自己送到烧烤架上烤。
她不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心中竟然开始期盼姜延周能给她免刑,说什么工作忙碌,一点小事就不要再提,饭也不用请了的话。
真是无耻啊,她暗暗唾弃自己。
但她还是努力厚着脸皮,等着姜延周先开口。
然而电话另一头的姜医生,竟然也不出声,又是耐心十足地等着她的回应。
宋鱼要哭了。
良心小人终于受不了了,跳出来指责宋鱼,“救命!是你把人家手术前的早饭耽误了好不好?欠一饭就还一饭,你想当老赖吗,宋鱼?”
宋鱼不想当老赖,而对面的人就是不说话。
几秒过去,宋鱼终于受不住了,用蚊子一般的声音。
“那... ...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
不情不愿,连她自己都听出来了。
果然姜延周也听了出来,低声哼笑了一声。
“你要是不愿意,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好了。”
这话一下点中了宋鱼发虚的穴位,她整个人鲤鱼打挺地激灵了起来。
“没有没有,我当然是愿意的,我只是、只是怕你很忙。”
他说确实,“我确实很忙,比如,今天下午就没有时间,明天还要去南州开会,下周末才回来,所以下周也没空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是他超级忙,所以这顿饭还是免了,对吗?!
宋鱼嗅到了一丝生机的味道。
她刚才是有想过的,万一挨不过去,那么当天事当天毕,她今天就给姜延周把饭请了,结束这罪恶的一天。
这样至少不用拖下去,不然拖来拖去,拖出更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办?
但如果连这个也能省了,那可真是上天的恩赐。
她满怀希望地想着,可他忽然转了个折。
“下下周吧,哪天有空就哪天吧,可以吗?”
下下周?今天解决不了了?!
可下下周又是哪天有空啊?她还要再打电话问他?
宋鱼的一线生机没了,“那、那我下下周再打这个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人又低笑一声。
“也不是不行,但这是医院的公用电话,是很重要的医疗资源,我们确定要随便占用吗?”
宋鱼哪敢随便占用医疗资源,这个罪名太大了,但她恍然察觉自己此时此刻已经在占用了,心里一急,脱口就道。
“那你的手机号码是什么?或者,我留下我的新号码给你,你什么时候有空打给我?”
她说完这话还没察觉什么,直到对面语气略略不同刚才,带着些许奇怪味道地,缓慢说了一句。
“哦,你换了新号码。”
宋鱼:“... ...”
尴尬让时间都静止了下来。
这个新号码是她半年前换的,就是从姜延周家不辞而别之后,当机立断换掉的。
那会她想与自己混乱如麻的那几天一刀两断,前男友她不想再联系了,前男友这位兄弟,她也不敢再联系了。
但现在... ...
“新号码是什么?”他缓声问了她。
宋鱼只觉得自己费劲心思转了一圈,到最后把她自己绕进去了,但事已至此,她老老实实地把新号码交代了。
姜延周记了下来,直接拨到了她的手机上。
宋鱼:“... ...”
都到这种时候了,她还能说谎骗他吗?
他倒是也没多说什么,仿佛只是顺着她的意思答应了她的请客,也给了她联系的方式。
“吃饭的事回头再说吧,上班了。”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两分几不可察的悦色,但宋鱼并没有留意,只是一挂上电话,她就像一条没了水的鱼,有气无力地趴在了工位桌子上。
同事陆陆续续吃饭去了,宋鱼给自己也点了外卖,顺着外卖不由又想到了要和某人吃饭的事。
怎么……怎么好像不太对劲呀?
最开始,她只是受良心驱使,问问他饿着上手术没出什么状况,仅此而已吧?
宋鱼头好痒。
但她意识到,电话是她要打的,吃饭是她要请的,号码也是她要给的。
左看看右看看,和人家姜延周哪有半分钱的关系?
但是这结果,可真不是她想要的……
宋鱼冥思苦想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只能苦恼地挠乱了一头卷发。
*
复交附院。
孟顾走过来,看见姜延周站在咨询台前,修长挺拔的身形引得几个护士和女病人从旁走过,都转头多瞧了他两眼。他没留意,只是侧着头看着掌心的手机,唇边噙着些轻轻的笑意。
“想什么呢,心情很好?”
孟顾上下打量他,觉得这个人好像在琢磨什么不能告诉别人的事。
果然姜延周没说,只闻声斜斜睨了他一眼。
“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吃午饭啊,你是不是早上吃的晚,不饿啊?”孟顾问。
早上的手术很顺利,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孟顾陪着姜延周补了个早餐。
不过他倒想起了今天在那家医院见到的卷发女生,“我说姜姜,”他故意叫了他一声,“今天早上哪位,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姜延周又瞥了他一眼,没回答,将手机放进了裤子口袋。
“你还是先想明白,你自己的房子到底怎么处理吧。”
一说这事孟顾就头疼了。
他的房子是新买新装修的,里面都是他自己的东西,他不把私人物品清除掉,房子也不方便租出去,更不要说租给陌生人,把房子弄脏弄乱怎么办了。
但他要去支边一年,房子的每月按揭他可得按时还,不租出去纯属浪费钱。
他说没办法了,抬手搭上姜延周的肩,“好兄弟,你租哪不是租呀,就租我那呗,我给算得超级便宜还不行吗?不就是离医院远点吗?你也没那么忙吧?还差这点通勤时间... ...”
但话没说完,姜延周就把他的爪子,嫌弃地从自己肩头拨开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忙?我可能很快就要忙起来了。”
“嗯?”孟顾不解,“你忙啥呀?”
可姜延周不说了,“你管?”
说完,笔直修长的腿迈动起来,大步去了办公室。
孟顾:?
装什么。
只不过,他看着前面走远的某人的背影,不知怎么,隐隐闻到空气中好像残留了一种狡猾的动物的味道。
啧,狐狸味!
*
一想到身上背个了大债,宋鱼着实蔫了两天,但公司要裁员的风声一天紧过一天,就好像是接连降落的秋雨,秋天的凉气顺着冷雨从各个缝隙渗了出来。
公司在这一天出现了第一个被约谈的人。
这个人不巧,竟是高晴。
宋鱼一听到消息,就瘸着脚快步去了高晴的楼层,见到人的时候,高晴正呆呆地坐在工位上,见她过来,红唇跟她挤出一个惨淡的笑。
“我就说吧,我肯定是第一批,就是没想到竟然是第一批里第一个,”她说着,还有些不可思议地笑了一声,“是因为我加班最少,下班最早吗?”
宋鱼想说不是,但也想到高晴因为不喜欢加班的缘故,确实被约谈过两次,是他们这个分公司里今年的独一份儿。
她闷闷,着急握了高晴的手,连忙劝慰她。
“没事的晴晴,他们可能是按照姓氏字母排序的,你姓氏排的靠前,后面就轮到我了。”
她说得一本正经,高晴扑哧笑出了声,掐了一把宋鱼的脸蛋。
“我的呆鱼,也就是你能想出来这种劝人的话,好憨哦!”
高晴笑个不停,宋鱼却一声都笑不出来。
反倒是高晴笑够了,才拍了拍她,“应该没你什么事,我听他们的意思,并不是要把整个分公司都裁了,既然要留人干活,那总得留些勤劳靠谱的员工吧。你就是最勤劳靠谱的员工,他们要是连你都裁了,还有几个能干活的?”
宋鱼心想不好说,章雨如不也是勤劳靠谱的员工吗,比起自己,雨如更加上进,一直主动学习,可不也还是被裁了吗?
她想说自己八成也免不了,可要是真的也被裁员了,她该怎么办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她就想到了她妈。
要真有这一天,她首先一定不能让她妈知道。
第10章
当天回家的时候,宋鱼就接到了她妈的视频电话,好在她妈并没有看出什么,一直在跟她说表姨为表姐买房到处借钱的事情,宋鱼并不想岔开话题,一直听着她痛痛快快地说了二十分钟。
她说累了,咕噜咕噜喝水的时候才想起了宋鱼。
“你要是真不跟邵宁远好了,也不是不行,至少就不用在浦市买房子了,大城市也就那么回事。但话又说回来了,我之前让你好好想想和邵宁远的事,你好好想了吗?要么跟他和好,要么就回家跟我,别一直在外面,我都不知道你天天在干什么。”
宋鱼听得耳朵发疼,正好合租的两个室友走过来,想要跟她说话,宋鱼趁机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上,世界都和平了许多。
“你妈又给你打电话了?真关心你呢。”一个室友道。
宋鱼尴尬地笑了笑,她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就问了两人,“是有什么事情吗?”
两人倒也不绕弯,直接就把涨房租的事情说了。
“房东说下个月就涨,下次交房租就要按照新房租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