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甚状元?我也能考!——泥爪爪【完结】
时间:2023-04-28 23:07:48

  可不到一个月,李夫子却找上门,求着侯府收留。
  原来他被辞退后,在京城租了间小院,等待乡试。因隔壁的寡妇年轻貌美,他索性雇了寡妇来照顾自己起居,两人久而久之滚到了一起。
  那小寡妇趁他松懈,卷走了他的财物,就连他的书籍纸张等值钱之物都一并被卖掉。
  李夫子身无分文,连房租都交不起,便想起了在侯府的好日子,觍着脸一再上门,都被门房撵走了。这次恰巧,让他撞上了徐思尧。
  门房见李夫子这般冒失,急忙上前将他拉开。
  徐思尧气得圆脸鼓鼓的,质问李夫子道:“你倒好意思提,教导了我两年!你都教了些什么?”
  他去了庆山书院,才发觉自己这两年所学过于浅显,有些经义还被李夫子教导错涵义了。现在想纠正过来,更费功夫了。
  李夫子见往日乖巧的徐思尧生气了,他连忙道:“世人皆知庆山书院难进。你能考进去,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徐思尧见他丝毫不认错,一时被他的无耻惊呆住了。
  林皓尘站在徐思尧身后,冷冷看向李夫子,冷笑道:
  “莫以为自己是夫子,就可以强词夺理!你扪心自问,可曾用心教导了?侯府念你考取功名不易,放你一马,若你再胡搅蛮缠,侯府定要治你误人子弟之罪。”
  李夫子原想徐思尧年幼心软,糊弄过去便是,不料被林皓尘一针戳破,他心虚地低下头,任由门房将自己拉走。
  回到书房,徐思尧仍有些愠恼,嘟着嘴道:“小舅舅,方才我被他问住了,现在仍觉得不解气!”
  林皓尘哂笑,他跟徐月果真是亲姐弟,俩人一样的爱恨分明。
  “解气还不容易?你可以吩咐护卫去打他一顿。”皓尘随意说道。
  徐思尧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话从斯文俊秀的小舅舅嘴里说出来。
  林皓尘撸了一把他的小脑袋,笑道:
  “看吧,我说打他一顿,并不能让你高兴。还不如你写文章,大骂这种沽名钓誉的夫子,来得畅快。”
  徐思尧拍手道:“这个法子好,我写出来贴在“庆山论坛”上,让大家一起骂这般误人子弟的行径。”
  “庆山论坛”是山长仿照当初的“黄石论坛”,而建的一面墙。全书院的学子们可将自己的想法和困惑贴在墙上,互相交流。故而论坛很是受学子喜爱。
  林皓尘听到徐思尧这么快就想到用论坛找同盟,他越发觉得小男主角思维敏捷,暗暗提醒自己不可轻视古人,不能对乡试掉以轻心。
  转眼到了三月,春暖花开,严南征满脸喜色的来林府报喜:桃姐儿怀孕了。
  二婶何氏当场喜极而泣,她一直担忧女儿像上一段姻缘一般,苦苦怀不上。现下,总算能放心了。
  严南征私下来寻林皓尘,“你大姐姐第一次怀孕,颇为辛苦,书局之事推后罢。”
  年后,桃姐儿终于决定与林皓尘一起开书局。她一想到开书局,就浑身干劲,废寝忘食的画画。就算怀孕了,她想着不能拖林皓尘的进度,故而仍每日作画。
  严南征怕妻子累着身子,想劝她休息。但每次桃姐儿妙目一瞪过来,严南征就偃旗息鼓。他知道妻子信服林皓尘,便想在林皓尘这要句准话。
  林皓尘闻弦歌而知雅,笑道:“一切当以大姐姐的身体为重!我这就随大姐夫一道,去劝大姐姐保重身体。”
  严南征有些不自在地道:“你且先去,不可让你大姐姐知道,我来找过你。”
  见到严南征这般在意大姐姐,林皓尘掩嘴偷笑,自去严府劝说桃姐儿。
  “大姐姐,对不住,我们开书局的计划要推迟了。我眼下要忙乡试,还要指点二姐夫府试,无暇顾及书局之事。你也别急着一口气画完,总归要等乡试过后,我才有时间操持书局的事。”
  桃姐儿听了林皓尘的话,果真放缓了画画的进程。
  严南征见林皓尘识趣,命人送了一方前朝的古砚给林皓尘。
  待到四月,又到了府试的日子。徐建宁已经能面色自若的进考场了。
  考试结果揭榜这日,前去看榜的小厮跑着回来道:“世子考上了,第十一名。”
  阖府一阵欢呼,他们可以多得一个月的月银了。下人们见了林皓尘,越发恭敬,都道林皓尘这位小三元,带旺了府里的书香气。
  连林媛云都对徐建宁笑道:
  “以前,我奶奶去庙里算过,大师说尘哥儿是林家的文曲星。如今,您瞧,可不正在应验。尘哥儿不但自己考了小三元,还帮着您和二叔进益。”
  徐建宁扶着林媛云日益笨重的身子,也笑道:
  “娘子说得甚是,多亏了尘哥儿。他如今还不时指点思尧那孩子,也是难为他了,你寻些补身之物送过去。”
  林媛云轻捶他,含笑道:“我早送过去了,这还用您吩咐。”
  …………
  六月,夏日炎炎,林皓尘决定坐船回府城,参加八月的乡试。
  他从段府出来,想起段忧律说的话:
  “如今,皇上年富力强,百废俱兴。朝廷更喜欢进取之辈。你之文章,屡有巧思,此乃优点,但锋芒毕露亦可能招致考官不喜,故而下笔可留三分。”
  确实,考官的个人喜好往往决定考生的名次。然而,现在他也无从得知考官是谁。
  若考官是守成之人,定不喜欢他的进取之意。可若要他写不偏不倚的文章,他又觉得没滋没味。
  文章的取舍,他暂且按捺不思,先去雨花胡同辞别陈老夫子。
  陈老夫子正坐在树荫下煮茶,见到林皓尘甚是高兴。待林皓尘坐下后,他方不疾不徐地道:
  “你素来心性坚毅,为师无甚担忧。写文章如煮茶,你平素的火候已到,不惧茶水淡白无味。”
  功在平时,陈老夫子看过林皓尘平日的文章,并不打算在考前再叮嘱甚,反而是鼓励林皓尘。
  林皓尘见师父这般相信自己,不用心中一暖,起身道:“谨遵师父教诲,学生定不负所望”
  次日,全家人都送林皓尘出城,这次他只带了徐竹和两个护卫回去。
  林媛云没有来,她前些时日刚生了一个女宝宝,正在坐月子。徐建宁带着两个儿子来送别,他尚有院试未考。
  众人依依惜别,林皓尘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挥手道:“奶奶、二叔、二婶、姐夫,你们都回去罢,祝我们都蟾宫折桂。”
第61章 乡试
  林皓尘一行人乘船而下, 到达皖城时,已是七月,离乡试只余二十多天。他们在号舍附近的客栈里住下。
  安顿好后, 林皓尘吩咐护卫去找中介买座院子。他去年就有此打算,以后二叔和林耀祖还要回乡考试,有个落脚的地方便利些。
  随后, 他带着徐竹在府城闲逛,两人走累了,在茶楼歇息,只听茶楼的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道:
  “且说陈大牛被邻居偷了鸡, 他一怒之下砍伤了邻居, 害得邻居差点丢了性命。而他自己也因伤人而被官差扣押。按律法, 他不但要赔偿邻居药费, 还要坐大牢三年。
  原本找里正便能解决的事,陈大牛因为冲动,害了两家人, 有理变无理……”
  茶楼的客人听得惋惜不已,谈论起自己身边的类似事件,叹气陈大牛不懂法条。
  林皓尘见此微微一笑,这正是他去年给学政的建议。将律法与教化隐于说书中,于无声处告诫民众谨守律法。
  他们刚回到客栈, 一个二十岁左右,身着长衫的男子迎上来, 说道:“皓尘兄,一年未见, 你愈发俊朗了。”
  林皓尘打量男子, 见是去年在陈学政宴席上打过照面的何秀才, 拱手道:“原来是何兄,不知何兄有何事?”他与对方并无交情。
  何秀才笑道:“听闻你来府城了,明日望江楼有一场文会,想邀请你参加。”
  他唯恐林皓尘不去,又添了一句,“我们之前也有文会,总不见你,大家都说你年纪小,许是再等三年。如今,你既在府城,何不露露脸,与我们一道探讨学问?”
  林皓尘见他说得诚恳,想着多认识两个同乡也无不可,便应道:“谢过何兄邀请,我明日必到。”
  次日,林皓尘刚走进望江楼,就见何秀才直冲自己走来。何秀才拉着他道:“皓尘兄,可把你盼来了。文会在二楼,我们上去吧。”
  林皓尘随他走到二楼,看到楼上果然聚集了不少学子,众人都围成一圈,中间那人约莫十八、九岁。
  何秀才悄声道:“这是俞有文,望江楼是他家的产业。俞公子也是前年的案首,大家都猜他会是今年的解元。”
  林皓尘了然地点点头,想必这场文会也是此人发起。两人站在圈外,只听俞有文在人群中侃侃而谈:
  “城中现在有一股风气,都在议论律法,便是连贩夫走卒都时常去县衙门口,看那画成图的律法。依我看,他们连字都认不得,看了画又能看懂什么?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挣两个辛苦钱。”
  有人附和道:“俞少爷说的是!我瞧他们大字不识一个,还站在县衙门口有模有样地看画,实则他们能看懂几分呢?真是不自量力!”
  “就是!他们以为谁都能读书识字?好好干他们的活便是,多攒些钱,可别真遇到事还请不起讼师。”
  林皓尘哂然一笑,这些人不过念了几年书,便这般高高在上。他越发明白在这个时代,阶级的壁垒有多高。
  他当即扬声道:“圣人云:有教无类。上至天子,下至平民百姓,无论是谁,都有资格得到教化。贩夫走卒凭甚不能学习?”
  突然冒出这个反对的声音,众人齐刷刷地回头,都看向林皓尘。
  林皓尘昂首挺胸,双手抱胸,坦然地任他们打量。
  站在他旁边的何秀才,连忙笑着介绍:“这是林皓尘,去年的案首。皓尘兄少年出英才,还是小三元。”
  大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又转头看向俞有文。两个案首意见相左,不知谁锋芒更盛?
  俞有文拨开众人,走到林皓尘面前,说道:“圣人亦云:仓廪实而知礼节。比起念书识字,百姓们自然更应该先饱肚子。”
  “俞公子所言甚是!”不少人出声支持俞有文。
  林皓尘气笑了,这俞有文分明是在狡辩,偷换概念。他反驳道:
  “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朝廷正是不希望百姓因无知而犯错,这才千方百计地教导百姓。朝廷因材施教,用画像规劝百姓。你的意思是,朝廷做错了?”
  那俞有文本是想取笑市井之徒不自量力学律法,他哪里敢应下这话,但又放不下面子认错,故而咳嗽两声。
  他声音刚落,马上有几个小二端着酒菜进来道:“上酒菜喽!上好的状元红、红烧猪肘子、酥皮鸭、盐水鸡……”
  旁边亦有秀才捧场道:“这可都是望江楼的招牌菜,多谢俞公子款待。”
  林皓尘见众人都去坐席,他亦明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遂不再争辨,只向何秀才告辞离去。
  何秀才目送林皓尘的背影,尴尬地站在原地。马上有人上前拉何秀才入席,还说道:
  “甭管他,大家不过是探讨学问罢了,偏他较真,拿着鸡毛当令箭,动不动就说朝廷。”
  大家果真像是忘记这茬,朵颐大嚼起来。
  而林皓尘回到客栈后,护卫来报,寻着三处合适的院子,等他拿主意。林皓尘看过后,当场拿出一千二百两,买下其中一处两进的院子。自此,他便关门读书。
  八月初九,乡试启动。此时正值秋老虎,怪道乎叫“秋闱”。
  这乡试要考三场,每场三天两夜,考生吃住都在号舍里。每场的第三天,是考试结束之日。考生方可离开号舍,次日再来参加下一场考试。
  临考前一晚,徐竹反复检查林皓尘的考试篮子:户籍文书、笔墨砚台、卷布、油布、食物,小炉子……
  “少爷,您要在考场待三天两夜呢。到了考场,您先在号舍房顶罩上油布,晚上睡觉前,千万记得挂上门帘,挡风挡雨。第一天先吃肉包子,这烧鸡和板鸭都是卤味的,耐放,可以留到后面吃……”
  徐竹絮絮叨叨地把打听到的考场注意事项,又说了一遍。
  林皓尘洗完脸,笑道:“知道了,小管家。”
  次日寅时,号舍外已站满了人。乡试的主考官乃是由京城派来的翰林编修章大人,同时还有同考官两人,监试官两人、弥封官一人,誊录官等等官员若干,可见朝廷的重视。
  林皓尘站在人群后面排队进号舍。队伍前后都有在望江楼见过之人,但对方都当不认识他。林皓尘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因乡试考试时间长,考生携带的物件多,故而搜检官们搜查很是仔细。考生们需解开头发,脱掉鞋子、外衣,经官员检查后,方可进入号舍。
  林皓尘站着闭目养神,忽听队伍前面传来喧哗,原来有考生将小抄夹带在衣服的夹层里,被翻检出来。那考生面如死灰,任由两个士兵拖走了。
  轮到林皓尘时,他镇定自若地任搜检官检查,顺利进入考场。所幸他的号舍是叁拾玖号,正好在中间,远离茅厕。
  小小的号舍只有四尺见方,按后世的计量,不足两平方。林皓尘若是躺下必须蜷缩起双脚。
  他摆好笔墨纸砚,又按徐竹所言,先将油布挂房顶,随即坐下,开始回忆乡试的题型。
  第一场的考试题目皆出自四书五经,其中三道出自《四书》,四道出自《五经》。题目主要是为了考校秀才们是否记住经义注疏,故而答案要点是固定的。
  但答题有字数要求,需考生润色。如《四书》每道题的答案需在二百字以上,《五书》则要求三百字以上。
  林皓尘拿到试卷后,果然题型与猜测的一样。第一道题即出自《大学》:
  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林皓尘根据朱子的《四书章句集注》,先在草稿上作答: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林皓尘不疾不徐地答完第一题,眼见时辰尚早,他一鼓作气写下去。
  第二道出自《论语》:
  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此句正是林皓尘反驳俞有文之语!
  一看到这题,那日在望江楼的秀才们都万分震惊,竟叫林皓尘说中了一道题!
  有秀才捶胸顿足,悔恨自己那日只顾着吃,对此句一知半解。亦有秀才暗中窃喜,他对林皓尘之言不甚明了,回去便翻看注疏,今日竟派上用场了。
  俞有文看到试题,面色愤愤不平。此题自然难不倒他,但一想到自己办的文会,不但被林皓尘当场驳了面子,还叫他无意说中了一道题。
  这下好名声都叫林皓尘得了,自己倒成了为他人做嫁衣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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